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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勢位至尊,貴不可言。”

一個是本該早逝,然今生麵相平順,佛緣深厚。一個本該功德圓滿,卻印堂青淡,呈虛福之相。

逆天改命,逆的是崔大人的天,改得是謝檀越的命。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⑥

了空大師發出一聲喟歎:這天底下的癡男怨女,又有幾人能堪透情愛?

相比於了空大師的觸動,崔慕禮顯得異常平靜,甚至眼中閃過隱隱譏諷。

那個蠢貨也知道後悔莫及嗎?在失去了阿渺與笙苼後,選擇用逆天的法子來換取阿渺的重生。但那又怎樣,是他一手造成了悲劇,便理應付出沉痛代價。

好在今生還來得及,自己不會像他那般愚蠢,會竭儘所能地待阿渺好。

崔慕禮絲毫不為他感到同情可惜,撣撣衣袍起身,朝了空大師深作一揖,“懷瑜謹記大師恩情。”

他本已走到門口,忽又回身相詢:“大師,我與阿渺今生的姻緣……”說著又笑笑,“算了,不測也罷。”

待崔慕禮的背影消失,了空大師撚動佛珠,滿麵自責。

罪過,罪過,另一個貧僧怎會如此荒唐,犯下大戒,助崔大人逆天行事……

*

到了與謝氏約定好的那天,謝渺帶著兩名丫鬟去向她道彆。

謝氏心亂如麻,偏要裝作鎮靜,道:“我待會還有事,便不送你出門了,你自行去清心庵,那裡的師太都認識你,我也派人去傳了信,叫她們多加關照你,那些掃地收拾的活都不

“姑母。”謝渺啼笑皆非地道:“您安排的這樣好,屆時我在清心庵樂不思蜀,乾脆長長久久地住下了。”

謝氏撇過頭,哽咽著道:“臭丫頭,隻會欺負你姑母。”

謝渺靜靜地摟著她,過了會道:“姑母,阿渺該走了。”

謝氏依依不舍,“阿渺,你受不住苦便差人告訴我,我馬上派人去接你回來。”

“好。”

王大駕著馬車,帶著謝渺與兩個丫鬟從側門離開。四年前他們跋山涉水來到京城,四年前後依舊是他們幾人,一同陪著謝渺去清心庵。

旁人早已習慣她時不時去清心庵小住,以為這次並無不同。謝渺如願地,在沒驚動他人的情況下離開崔府,這座兩世加起來,她待了足足十七年的府邸。

她在這裡有過歡樂,期盼,失望,悲痛……

物有本末,事有始終。

今日是終結,亦是她的全新開始。

*

馬車載著她的期許漸行漸遠,不多時便有人返回明嵐苑,向書房裡的崔慕禮稟告。

“公子,表小姐走了。”

崔慕禮坐在案後,執筆的手一頓,複又徐徐書寫。

“庵裡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沉楊遲疑了會,道:“周三公子那邊也安排了人。”

“嗯?”

“與您想得一樣,都是女護衛。”

“宮裡呢?”

“聽聞前幾日,周三公子與皇後撕破了臉皮,聲稱非表小姐不娶。隨後皇後數次求見聖上,但因聖體未愈,都被尤大人擋了回去。”

崔慕禮長眸冰冷,道:“涼露驚夜,皇後娘娘身染風寒,該在殿中好好休養。”

沉楊先時未理解,隨即意識到話裡的指示,“是,屬下明白,這就吩咐人去辦。”

崔慕禮低聲咳嗽,俊容愈加蒼白,沉楊見狀立刻往暖爐裡添了炭。

書房內暖意漸升。

案卷寫到一半便被擱置,崔慕禮鋪開宣紙,聚精會神地書寫。

鶴笙鸞駕隔蒼煙,天上那知更有天。

“笙苼。”他聲調清冷,眸光卻柔和,“再給我點時間,我會將你母親接回來。”

也將你接回來,從此一家三口,再不分離。

第111章

謝渺就此在清心庵住下。

謝氏囑托過慧覺師太, 稱侄女心血來潮,想試試帶發修行,希望她暗裡多加關照, 但也不能關照過頭, 需讓她吃些苦頭, 好叫她早日回心轉意。

慧覺師太懂。

清心庵作為百年庵堂, 名聲在外,香火旺盛, 每年前來禮佛小住的女眷不在少數。

小住的多,喊著要出家的自然也有,但她們都是嬌生慣養的貴女,離了丫鬟伺候便事事不能自理,又何況是按出家人的清規, 嚴守戒律,返璞歸真?

但這位謝小姐的情況有些不同。

自去年起,謝小姐便常到庵裡小住, 跟著其他弟子修課茹素, 態度之虔誠, 令人著實刮目相看。

慧覺師太看得出, 謝小姐有慧根和毅力,假以時日定能四大皆空。隻可惜紅塵牽絆, 謝小姐願意割舍,旁人卻苦苦強求。

且不提崔二夫人,隻說那定遠侯家的三公子與崔家二公子。

前些時候,周三公子便往全京的庵堂遞話, 稱不許應承謝姓女子出家, 但這幾日他又改了口, 讓她們想儘辦法,打消謝小姐出家的念頭。至於崔二公子,要求便更簡單:謝小姐帶發修行可以,剃度出家萬萬不行。

再觀謝小姐本人,滿懷虔誠地住進來,穿袍戴帽,坐禪誦經,凡事親力親為。當真是心無雜念,修佛樂在其中。

……唉!

慧覺師太身為出家人,本不該打誑語,然而在謝小姐私下詢問,能否落發為尼,拜她為師時,慧覺師太編了借口推脫。

“庵堂每三月由庵主親自替新尼主持落發,謝小姐來得不巧,上回剃度儀式剛過,你需要耐心再等等。”

謝渺沒多想,一年時間她都等了,再等上三月又何妨?

自打說服謝氏,成功住進清心庵後,謝渺便如釋重負。與她而言,前塵過往都已消散,餘下隻有順應本心的佛前生活。

——能在姑母發現前順利剃度便更好了。

相比之下,拂綠與攬霞則有些不適應。她們是小姐的貼身丫鬟,乾得就是照顧小姐的活,但小姐如今躬體力行,樣樣都不用她們插手……

兩人似乎失去了存在的價值。

謝渺便趁機讓她們下山去巡視紙坊。在她的設想中,兩個小丫頭跟來庵堂是過渡,她得慢慢扭轉二人想法,最終讓她們放開心懷,下山開始全新生活。

拂綠和攬霞奉命下山,去紙坊見過方芝若與巧姑,隨後四人一同回到清心庵。

謝渺靜修完畢,回到素心院時,見到的便是以下的畫麵:方芝若、巧姑、拂綠、攬霞,四人依次站在院中,後兩位解釋:“小姐,巧姑和方小姐聽說你在清心庵,非要來看看你……”

一看便看出了問題。

謝渺容顏俏麗依舊,卻不施粉黛,頭戴尼帽,身穿灰袍,活脫脫出家人的模樣。

巧姑和方芝若都看得一呆,久久說不出話。

謝渺很快回過神,“你們來了?”

巧姑被她的聲音驚醒,哽咽地問:“渺、渺姐姐,你好端端的怎麼出家了?”

謝渺朝她們走近,極為尋常地道:“因我心有佛祖啊。”

說話時,她眉眼帶笑,神態從容,背後是夕陽西落,她陷在柔和而鋪天蓋地的暮色中,整個人,整個人……

超脫世俗。

“阿渺。”方芝若突然開了口:“你這樣很好。”

巧姑聞言,難以置信地望著她,“方姐姐,你在說什麼?”

村裡的老人都開玩笑,隻有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才會選擇去庵裡當尼姑。而渺姐姐這麼年輕漂亮,心地善良,還是崔府的表親……對,還有個囑托她做柿餅,在刑部當官的表哥呢!她為什麼會想不開,跑來庵裡當尼姑?

方芝若拍拍她的頭,“巧姑,你還小,不懂。”

——豈止巧姑不懂,攬霞和拂綠也一頭霧水呢。①思①兔①網①文①檔①共①享①與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方芝若想了想,道:“世人追逐萬千,功名利祿,溫飯美衣,珠寶香宅……每個人心中所想不同,追逐亦形形色色。譬如我,我想振興紙坊,完成父親遺願。譬如你,想學門手藝,今後有一技之長,又譬如阿渺,她一心向佛,既能得安寧,又何錯有之?”

巧姑不明所以,看看方芝若,又看看謝渺。

謝渺笑道:“意思就是,各有各地活法,旁人看法並不重要,隻要你渺姐姐我開心就成。”

巧姑懵懂地點頭,她覺得,她似乎理解了一點點。

*

謝渺留了方芝若與巧姑用晚膳,飯後,她與方芝若進書房說話。

方芝若從進院開始就沒停止過打量,從院子到飯菜,從書房到桌椅……

“阿渺。”她問:“你住著還習慣嗎?”

謝渺替她倒了杯茶,道:“這是清心庵特意為崔府女眷留的院子,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不瞞你說,整個清心庵,沒有比我再舒服的姑子了。”

方芝若稍稍安心,又聽她道:“不過呢,等我正式落了發,便將院子還回去,與其他弟子們住一起。”

落發?

方芝若失言片刻,“從去年起,你便有出家的打算,是嗎?”

謝渺坦蕩地承認,“對。”

方芝若莫名有些悵然,即便她覺得阿渺豁達的樣子很好,也並不妨礙她此刻的低落。同是年紀相仿的少女,她們一個被悔婚,繼承父親的紙坊。一個看破紅塵,打算絞了頭發當姑子……

謝渺揶揄:“怎麼,方大掌櫃嫌棄我是個姑子?”

方芝若無奈,“你是紙坊的二掌櫃,我哪裡敢嫌棄你?”

說到紙坊……

謝渺道:“你安心,我姑母答應我,會繼續往紙坊投銀子。”

方芝若心情複雜,道:“阿渺,你與你姑母都是好人,但我……”

“這位施主。”謝渺雙手合十,義正言辭道:“明年九月便是耒陽造紙大會,你與其浪費時間與貧尼多費口舌,倒不如回去好好準備,爭取在大會上一鳴驚人。”

方芝若也便歇了自艾自憐的心,阿渺給予她的幫助已經夠多,她若再庸人自擾,破壞阿渺的寧靜,豈不是恩將仇報?

她該努力作出成績回報她們。

方芝若道:“好。”

輪到謝渺說了,“芝若,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方芝若猜測:“是關於攬霞和拂綠?”

“對。”謝渺道:“她們兩個自小跟著我,情分非同尋常。但我出家當姑子,總不能還帶兩個丫鬟。我想著放她們自由身,下山去過新生活。”

方芝若了然,“便讓她們先待在紙坊,今後去留隨意。”

“可行。”謝渺感到神清氣爽,“等我找個機會跟她們說清楚。”

方芝若不由感歎,她總是將彆人安排的很好,然而……

她冷不丁想起一人,問道:“阿渺,那位周三公子知道你出家的事嗎?”

“嗯。”謝渺道:“放心,我與他沒什麼,都說清楚了。”

是嗎?

方芝若狐疑地想:從以往的照麵來看,他性情霸道,又喜歡極了阿渺……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