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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正是王永奇的叔父,他在杭州府做了許多年的府尹。試想,當年王永奇探明災銀所在,又得知周斯輝要在杭州府建彆院,於是計上心頭,吩咐王科易動了手腳,暗中將災銀埋進周斯輝的彆院中……也順利埋下往後對付定遠侯府的利器。

當真是天衣無縫的計謀。

崔慕禮笑了下。

常言道,滴水之恩將湧泉相報,反之亦然。王永奇既然為周家送上這麼一份大禮,他們又怎能不投桃報李?

*

紅隼返轉杭州府,將崔慕禮的消息帶了回來。

周念南反複看過無數遍,確認每個字都牢記於心後才銷毀。

他們在杭州府租了處宅院,一行人扮做鏢師,白日在城中集市遊走,夜裡則偷偷潛入周家彆院,悄無聲息地轉移災銀。

此刻,周念南站在院中央,身穿灰褐色百裡綢長袍,麵貼短須,雖氣質卓然,卻比實際年齡足足老了二十幾歲。

任誰都想不到,他身後的柴房中,捆捆柴禾下,正堆壘著無數白銀。

“公子。”左青從外頭進來,身上猶帶著些微的血腥氣,朝周念南拱手道:“屬下審過他們了,隻說有人給了大筆酬勞,叫他們盯著彆院的動靜,不許施工動土,其餘的一概不知。”

是嗎?

周念南冷笑,聲音聽不出起伏,“既然問不出有用的消息,那便都殺了吧。”

左青忍不住抬眸,見他臉上掛著熟悉的懶怠笑容,眼底卻平靜如斯,頗有幾分崔二公子的深沉氣度。

這是公子頭次下命令讓他們殺人滅口,語氣忒的輕描淡寫,不像那名隻知玩樂、紈絝不羈的周三公子,倒像一把經曆無數錘鍛、淬火重生的長劍,飲血為祭,方啟敏智。

此後,遇神殺神,逢鬼斬鬼,所向披靡。

左青不由感到欣慰及與有榮焉,恨不得放鞭炮慶祝:三公子終於長大了!三公子要專心搞事業了!他們幾個可算是不用整日出入酒樓、賭場跟崔府了!

周念南猜不到左青的心理活動如此豐富,他抽出腰間長劍,兩指並攏,輕撫劍身,驀然反手往前一送,對左青道:“來比試比試。”

左青從善如流地拔劍,“遵命!”

二人手中的長劍如蛟龍翻覆,銀光習習,糾纏得難舍難分。

左青自小習得是玄陽劍術,以鉤刺為主,身形疾如閃電,如行雲流水。而周念南出身武將世家,熟練劍、刀、戟等多種武器,在使劍如風的同時,又融彙其他幾種武器的特點,招式瞬息萬變,不多時便將左青打得節節敗退。

“鏘”的一聲輕響起,左青的長劍被挑飛,周念南筆劍對準他,再往前半寸,便能刺入他的喉間。

周念南道:“你輸了。”

左青毫無敗色,反倒喜出望外,“公子劍法又有精進,屬下心悅誠服!”

周念南收劍吐息,“去查杭州府尹王科易在此地有多少宅邸,天黑之前回報。”

左青抱拳道:“遵命!”

左青走後,周念南回到廊下,坐在藤椅上,就著陽光,漫不經心地用帕子擦拭著長劍。

他在思索,思索崔二的情報從何而來。

他們二人自小一同長大,親如兄弟,他比旁人都了解崔二的智多近妖。此番崔二算無遺策,固然有他本身的厲害在,但也逃不開他手裡情報網的功勞。

若他也有準確密集的情報網……

周念南摸了摸鼻梁,一本正經地想:不知道回去後請崔二勻他幾個厲害的探子能不能行?

天還未黑,左青已帶著勘探到的消息回到宅院。

左青稟道:“公子,屬下查清楚了,王科易在杭州共有三處住宅,一處在城中,兩處在遠郊。遠郊的兩處宅邸,西郊一座,東郊一座,其中東郊那座府邸靠近山腳,環境清幽,他每年夏天會帶夫人到那邊小住。”

杭州沿錢塘江而建府,曆來繁榮富庶,王科易在此地當了十幾年的府尹,想必過得舒逸萬分。

周念南問:“哦?今年去了嗎?”

左青咧嘴,露出完美的八顆牙笑容,“這不巧了嗎,他們剛住完離開,宅子要空上許久。”

周念南也笑了,“東西什麼時候能挖完?”

“今晚便能。”左青用手側括著嘴,悄聲道:“公子,屬下探過了,那座院子的東牆處土質疏鬆,適合埋點驚喜進去。”

周念南撚了撚手指,“可能做到新土如舊?”

左青委屈道:“您也太小看屬下了,就這點活,連左藍都能乾好。”何況是他左青?!

守在柴房裡看護災銀的左藍暗罵:他娘的,老子習武,耳聰目明,聽到你在暗戳戳講老子壞話了!左青給老子等著!

周念南低聲吩咐:“再去王科易的宅子裡找個人來,記住,要幾代賣身的家生子……”

*

日月交替,鬥轉星移,一切都在悄無聲息地變幻。

待到事情辦妥,周念南留下左藍與其他幾名心腹,與左青先行回京。臨走前,他打馬路過西湖,入眼是垂柳依依,風打夏荷,湖水瀲灩波光,忽然便想到了謝渺。

若有一日能與她到此處共遊,該有多好。

他無聲勾唇,猛地扯緊韁繩,轉向左青,“杭州府有什麼特產?”

左青稍愣,絞儘腦汁地想,“杭州府,杭州府的西湖龍井、絲綢玉緞名譽天下,還有西湖藕粉、西湖醋魚、西湖牛肉羹……”

他一股腦說了無數吃食,說到最後肚子都有些犯餓,吞著口水提議,“要不,公子用完飯再走?”

周念南覺得建議不錯,找了家酒樓,將左青所說的吃食都點上一遍,每道都用心品嘗幾口。

左青付完賬出來,見隔壁便是絲綢鋪與茶葉鋪,問道:“公子,您要給謝小姐帶點絲綢和茶葉回去嗎?”

周念南卻道:“我已為她準備好了禮物。”

左青:????什麼時候準備的,是我眼睛長歪,看漏了嗎????

*

崔府中,也有件大事正在發生。

謝氏要生了。

半夜時分,謝氏在睡夢中被痛醒,身下濡濕一片。崔士碩衣冠不整地衝出房門,焦灼呼喊:“快叫產婆和太醫來!夫人要生了,夫人要生了!”

崔府頓時陷入喧嚷之中,叫產婆的叫產婆,喊太醫的喊太醫,通知崔府各房女眷地通知各房女眷。

不多時,崔老夫人領著吳氏和李氏匆匆趕到二房主持局麵,幾位小姐們也都聞風而來。

崔老夫人領著兩位兒媳進了產房,崔家小姐們則與崔士碩一同在外等候。崔士碩一改平日裡的儒雅鎮定,衣衫皺亂,頻繁地抬頭望著產房。

產房裡傳出撕心裂肺的喊聲,又漸漸弱下去,崔士碩聽著心焦,捏著拳頭團團打轉,“怎麼沒聲音了?我要進去看看!”

他不管不顧地往裡衝,被崔老夫人身邊的幾名嬤嬤一把攔下,“我的二老爺誒!您可不能進去,裡麵血氣衝天,小心汙糟了您的身子!”

崔士碩道:“都什麼時候了,還講究這些有的沒的!快!你給我閃開!”

嬤嬤們不肯讓,崔士碩正想指使下人硬闖,便聽耳畔傳來一句諷話,“父親,娘當初生我的時候,您也這麼擔心她的安危嗎?”

崔士碩側首,對上一雙倔強而隱泛淚光的眼,心頭不由微滯,仿佛重新站在了多年前的那夜。

相似的場景,與芊兒不同的是,婉娘並不愛他,生下孩子後更不願多看一眼……但無論如何,那是他們的孩子啊,稚子何其無辜。

“夕珺……”他惆悵地開口,還未說話,便見崔夕珺狠很跺腳,扔下一句話跑了。

她道:父親,我為娘親感到不值,您根本不值得她拚儘全力為您生下我和二哥!

不值?

崔士碩望著她消失的背影,往後連退三步,似受到極大衝擊。

確實不值,婉娘是他一廂情願求來的姻緣,她心有所愛,而那人根本不是他——

“姑父。”謝渺的聲音慢悠悠傳來,笑道:“您聽,姑母生了呢。”

嬰兒宏亮的啼哭聲劃破夜空,昭示新生命的初誕,承載著一對有情人的期許與愛意。

房裡有人大喊:“生了生了,是個大胖小子!”⑨思⑨兔⑨網⑨文⑨檔⑨共⑨享⑨與⑨在⑨線⑨閱⑨讀⑨

崔士碩閉上眼,愴然無淚。

他如臨火冰二重天,一麵是舊日情傷,一麵是新夢伊始。他理應拋棄過往衝進去擁抱謝氏和孩子,但他邁不開腳。

“阿渺,我去看看夕珺,馬上回來。”崔士碩彆開臉,幾乎落荒而逃。

周圍的人霎時靜默,麵麵相覷:看來哪怕二夫人生子,都無法撼動三小姐的地位呢……隻要三小姐在,二夫人和表小姐就永無出頭之日。

有幾道幸災樂禍的視線落到謝渺身上,謝渺低頭看著鞋尖,心道,姑父果然做了與前世同樣的選擇。

若說她曾經為姑母感到委屈,如今卻看得分明。對姑父而言,手心手背都是肉,他顧念女兒的情緒,將來亦不曾落下對弟弟的疼愛,從哪方麵看都挑不出錯。

崔夕寧誤以為她情緒低落,想上前安慰幾句,卻見崔慕禮姍姍來遲。

於是,眾人便看到,貫來對表小姐敬而遠之的二公子,不僅直接站到表小姐身畔,還微俯下`身,湊近表小姐,溫聲問:“母親生了?”

表小姐:“嗯。”

二公子問:“弟弟還是妹妹?”

表小姐:“弟弟。”

二公子笑:“我們猜得真準。”

一旁被忽視了的眾人滿臉茫然:……什麼我們,哪裡來的我們?

表小姐似乎嫌二公子站得過近,往旁邊靠了靠,緊接著,二公子也跟著挪了步子。

表小姐:……

二公子:“父親呢?”

表小姐:“追夕珺表妹去了。”

二公子:“夕珺不懂事,我找機會再說說她。”

表小姐:“哦,好。”

全程,表小姐客套有禮,反倒是二公子主動殷勤。

眾人皆是一副驚掉下巴的模樣,揉揉左眼,再揉揉右眼:媽誒!是他們眼花了嗎?二公子和表小姐的態度怎麼掉了個兒?二公子這是中了邪不成?

唯有崔夕寧抬著袖子,掩住上翹的唇角。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她才是崔府裡頭個知曉二哥心思的人呢。

第73章

二房再得一子, 紅綢掛滿崔府的各個角落。前來道喜的人絡繹不絕,崔士碩忙得腳不沾地。

謝氏被移至乾淨的廂房中,半靠在軟塌上, 由嫣紫喂她喝參湯。一旁, 謝渺站在%e4%b9%b3娘樊氏身旁, 目不轉睛地盯著繈褓中正熟睡的小嬰兒,左看歡喜,右看更是歡喜。

她好奇問道:“不都說剛出生的孩子像猴崽嗎?怎地弟弟這般好看?”

樊氏聞言失笑,“那些皺巴巴的嬰兒, 多是未足月便出生, 咱家五公子在夫人肚裡待得久, 營養夠夠的,生出來自然白白嫩嫩,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