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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做你的崽 未悄 4423 字 6個月前

第一章 (已修)

祝芙就快要死了。

這不是誇張,也不是隱喻,不是任何修辭手法——純粹字麵意義,他生命垂危,馬上就要死了。

身為邪神,他興風作浪了幾百年,所到之處寸草不生,壞事兒乾了個遍。

世人都以為邪神統治世界的局麵將會一直持續下去,可惜邪不壓正,他終究還是敗了。

正義之士擱那嘚啵嘚啵教育他苦海無涯回頭是岸的時候,祝芙躺在地上,眼前全是血霧。

人人都道邪神雖為名震四方的混世大魔王,卻有一雙美得無與倫比的眼睛。

眼角微微上挑,好似初春旭日下第一朵柔軟綻放的桃花瓣,睫毛又長又密,漂亮得勾魂攝魄。

水汪汪的,眼眸含春,看向誰都好似款款深情。

殊不知如此柔情百轉之下,藏著怎樣的心狠手辣。

從小彆人就跟他說,他長得很像他媽媽。

他爸也經常講,他最像他媽的地方就是這雙眼睛。

他媽是遠近聞名的大美人,絕對的高嶺之花。麾下迷戀者萬千,卻郎心似鐵,誰都彆想越雷池半步。

結果栽在他爸手裡。

不過他爸也不差,按自吹自擂的表述方式——那也是帥得驚天地泣鬼神,人見人要愛,花見花也開。

所以他媽這朵高嶺之花,最終被他爸摘了下來。

對了,他媽也是男人,祝芙有兩個爸爸。

在家裡祝芙是不敢喊“媽媽”的,都得叫父親。

血在身下流淌成小湖泊,他感覺得到生命正慢慢流失。死亡成為一種具象化。

祝芙眨了下眼,粘稠的液體順著睫毛滴落下來。

他在發呆。

沒錯,馬上就要隕落的一代邪惡傳奇,竟然在發呆。

人死之前是會看見走馬燈的,祝芙以前不信,現在信了。

不然他眼前怎麼會出現父親們抱著還是小小一隻奶團子的他、耐心哄著的場景呢?

他們死了多久,祝芙就有多久沒見過有人用這麼溫柔的神情望著自己了。

父親們離開後,世界上的其他所有人對邪神而言,都隻能劃分為可利用的工具,與不可利用的渣滓。

‘取什麼名字好?’幻象中另一個父親站在旁邊,伸手戳了戳他軟乎乎的小臉蛋,‘寶貝兒,跟你姓吧。’

‘叫……芙芙吧。’

‘祝芙?你喜歡吃的那個泡芙的芙嗎?這名字好。小崽子可是承了我們多少祝福啊。小芙仔,快快長大,將來可不要惹你媽生氣。’

‘彆這麼喊我。’

‘知道了知道了。’

……

那些畫麵霧一樣消散,父親們也不見了。

白日夢終究是夢,懷抱成了虛妄一場。祝芙回到滿是陰霾的冰冷現實,在心裡歎了口氣。

很少有人知道,薄情寡義的邪神祝芙在兒時曾有一個幸福和睦的家,父親們的感情很好,會像尋常人家的父母一樣,逗他開心,陪他做遊戲,帶他出去玩。

父親們強大慈愛,捧著脆弱的、不該為人所知的小孩子長大。

可惜後來什麼都沒有了。

聖騎士與神子的交※合本就是罪孽,父親們相愛的刹那,已然為今後的幾百年埋下禍端。

惡果結在根係裡,他當然沒能長成正直的人。

父親們為了庇護他而死,他失去了最後溫情的堡壘。

茫茫世間也再沒什麼能係得住他。

祝芙臨死前許了一個願——或許那不能算許願,隻是半夢半醒間的喃喃自語。

要是能再活一次就好了。

從頭再活一次,他就不犯渾了。

做什麼混世魔王,要什麼天下,跟在父親們身邊乖乖長大,做他們懷中的乖乖仔,簡簡單單平平凡凡過一生,難道不是更好的選擇嗎?

他真的,很想他們……

疼痛早就麻木,身邊人念叨什麼也聽不清,祝芙的意識愈發稀薄,墜入長眠的邊緣。

*

意識歸位之前,祝芙先聞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

清甜軟糯,帶一點熱帶和海洋的氣息。

好像是椰奶西米露。

曾經是他最愛的甜點,從小吃到大。

他媽出生高貴,千疼百寵長大的,就算跟他爸在一起後,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

直到有了他,才偶爾下下廚,親自給他做,看見他大口大口吃光的饜足的小臉,露出淡淡的笑意。

他媽被他害死以後,他翻遍全世界,踏破多少店鋪,抓過幾十上百個廚師甜點師,再也沒找到同樣的味道。

但在此刻,這樣的味道柔柔鑽入嗅覺,熟悉得叫他鼻子一酸。

祝芙有些不忍心睜開眼,生怕短暫的幻覺會因此結束。

他做了那麼多壞事,死後應當是下地獄的。

此刻聞到了眷戀的氣味,竟如同置身天堂——這是不是也算進入地獄之中折磨的一環?

祝芙還在發怔,沒睜眼。

接下來,又多了一些鍋碗瓢盆放置的咚咚,走動的腳步,簾布掀動的沙沙聲,風鈴的叮嚀,甚至有窗外的鳥鳴。

總之,都是些塵世間的聲響。

難道他不在地獄?

祝芙忍不下去,睜開眼。

他呆住了。

那個在窗邊打電話的人,長身玉立,脊背筆挺,像棵俊秀的小白楊,專注地聽著,眼眉低垂,整個人看上去靜謐又清靈——不是他媽又是誰?

祝芙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眼。

確定不是幻覺後,他張張嘴,聲音仿佛不是從自己喉嚨裡發出來的,輕飄飄如夢囈:“媽……媽?”

他是想喊“媽媽”來著,嗓子乾啞得厲害,隻發出了一些細弱的、不成型的聲響。

祝熙原聽見兒子喊自己,三言兩語掛了電話,轉過身。

他看見祝芙的表情,蹙起眉。

家裡這個小崽子三歲了,平時很愛笑,學走路的時候撞疼了也不鬨,傻乎乎的,很少會哭,就算睡醒了找不到他們,頂多哼哼唧唧幾聲。

今天這午覺沒睡多久就醒了不說,還眼圈通紅,望向自己的表情震驚又委屈。

他彎腰從奶黃色的兒童床裡把小家夥抱起來,輕聲問:“崽崽,做噩夢了?”

就像祝芙已經幾百年沒喝過好喝的椰奶西米露一樣,他也幾百年沒聽過有人用這麼溫柔的語氣喚他“崽崽”。

雖然名字的那個“芙”是他媽選的,可他媽更喜歡叫他崽崽。

崽崽,崽崽。

輕快又柔和,在他媽清淡的、看似沒多少起伏的聲線下,包含著無限的愛意。

世人皆知邪神祝芙百毒不侵,無懼也無情。

沒有人知道,光是這麼簡單的幾個字,幾乎叫他懷念得掉下淚來。

能重新見到父親,是祝芙以前不敢奢望的事情。

邪神能做到很多,但不包括複活已經死去的生命。就算能喚醒,也是些烏煙瘴氣的邪祟穢物,他並不願意以這種方式玷汙父親們。

祝芙向來抗拒複生,所以他自然會想:這是不是又是一種蒙蔽感官的醜惡幻覺?

他抬頭,仔細地端詳幾百年沒有見過的父親。

祝熙原依舊清冷而漂亮,可怎麼看著……

身為邪神的親爹,祝熙原自然也不會衰老,但此刻比祝芙記憶中的任何時候都更加年輕,不過二十多歲。

可祝芙的印象中,父親是三十歲才有的他。

他現在究竟身處何處?父親又是不是他的父親?

等等。

祝芙緊接著又發現了另一個問題。

他成年之後跟祝熙原的身高差不多,怎麼能被抱起來的?還這麼輕鬆,像拎起一隻小貓崽。

他媽賊能打是不錯,但靠的是快、狠、準,並不是個大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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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房間裡的所有家具都變大了好多,光是那個門,看起來就好高好高。

他媽看起來也變大了許多,但同背後的景象又是和諧的。

祝芙覺得哪裡不對。

有沒有一種可能,不是家變大了,是他變小了。

他低下頭,伸出手。

原本纖細修長、骨節分明、為人誇讚的一雙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胖乎乎的小肉手,大概也就比哆○A夢多幾個手指頭。

皮膚也不是成年後那種清冷的蒼白,而是甜甜的奶白,嫩得能掐出水來。

不對勁。

屬實不對勁。

祝芙渾身一震,有種相當強烈的不祥的預感。他扭頭尋找任何一個可以反光的物品,最終在不遠處的玻璃櫃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圓眼睛,卷卷毛,軟乎乎白生生,穿著奶黃色的、滿是小鴨子的睡衣,畫裡走出來似的,像個會動的洋娃娃,在他媽懷裡小小軟軟一團。

雖然有一點點陌生,不過他還是見過的。

是三歲的他自己。

……握草!

第二章 (已修)

祝芙難以置信。

難以置信!

他到底是怎麼了?這裡是哪裡,是地獄折磨人心智的一部分嗎?

他可是無惡不作叫人聞風喪膽的邪神,卻變成了彆人一隻手就能提溜起來的奶娃娃,也太丟人了吧!他不能接受!

懷裡的小家夥扭來扭去很不安分,祝熙原一手抱著他晃了晃,另一手輕輕拍著他的背:“不想睡午覺了嗎?”

祝芙心想,我又不是嬰兒,你這麼拍能有什麼……唔……好舒服……媽媽再哄我一下!

祝熙原自然不知道小朋友在想什麼,把他放回和睡衣同款顏色的小床裡,隨手拿了一個放在旁邊的馴鹿玩具:“崽崽自己先玩會兒,好嗎?”

祝芙想說媽媽彆走,我還有問題要問你,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但發出來的隻有一聲軟綿綿的:“好~!”

奶聲奶氣得讓邪神自己都倍感震驚。

道理他都懂,但是如此乖巧的回答是怎麼回事,他明明想拒絕的。

難道這個世界竟然不以他的意誌為轉移嗎?

無論如何,在祝熙原聽來就是答應了。他回到窗邊的桌前,對著電腦敲敲打打什麼。

祝芙雖然變小了,但前世的記憶還在,認得他媽這是進入了工作模式,絕對的無人之境。他再怎麼蹦躂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引起祝熙原的注意了。

得想辦法探究一下現在是什麼情況才行。

小手搭上兒童床的圍欄,祝芙低頭看去,離地麵高得他直發暈。

這就是幼兒的世界嗎?為什麼一天到晚要待在這麼高的地方,一點安全保障都沒有。

可是那個在地上剛才被祝熙原不小心踩到嘰嘰叫的玩具……好有吸引力啊!

不行,他是成年人,是偉大的邪神,怎麼能被小嬰兒的玩具勾去了心神呢?

祝芙皺了皺小鼻子,發覺自己的嗅覺比當邪神的時候還要強了許多,聞到喚醒他的椰奶西米露的香氣,輕而易舉定位到隔壁房間。

應該就是廚房了吧?

可他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