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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壓枝低 蓮卿 4312 字 6個月前

的就是伯格過於謹小慎微的性格,賭他不敢賭!

而他,也不過是險勝。

但希望還來得及。

二人身後跟著的眾人,雖未舉槍,卻步步警覺,互相提防,就連腳步聲都幾不可聞。

然而這緊張至極的靜忽然被一聲驚叫劃破,段雲瑞頭皮瞬間發麻,勾住扳機的手指幾乎就要扣下。

“段雲瑞!”伯格驚恐且怪異的叫喊在耳邊炸響,段雲瑞猛然醒神,目眥欲裂,

“快帶我去!”

這驚叫的人,是林知許!

第91章 你還怪我嗎?

傳出驚叫的房間並不是利維的主臥,而是一間並不起眼的客房,先衝過去的也並不是段雲瑞與伯格,是一直守在附近的管家。

即使這聲叫喊讓段雲瑞恨不得即刻衝上去,可他卻強壓住如巨浪狂砸般的衝動,槍依舊穩穩地頂在伯格頭上,亦步亦趨,走上二樓。

長廊之中,燈火通明,數不清的水晶燈同時閃耀出眩目到令人反胃的光線。

亮極,卻讓人眼前陣陣發暗至恍惚。

“先生!利維先生!!”

這驚懼到破音的驚叫讓所有人頭皮一麻,目光凝聚在那個唯一開著門的房間,伯格微微抽氣,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下一秒,連滾帶爬地從一個房間裡摔出來的人,正是利維花園那個以沉穩著稱的管家,他見到伯格的一瞬間甚至都沒有發現他受製於人,而是跑過來崩潰大喊,

“利維!利維先生!好像是死了!”

這一瞬間,在場的每一個人,各式各樣的動作,各式各樣的表情,全都停滯定格在震驚,仿佛時間就此停止。

隻有段雲瑞好似早有預料一般,痛苦隱秘地蔓延上眼底。

晚了……他還是晚了……

林知許,動手了。

這一刻無數個念頭不受控製地閃過,刹那之下他甚至覺得最穩妥的辦法,就是拿槍把這裡所有人,所有看見這一幕的人都全部殺死!

短暫的幾秒鐘,伯格好像已經忘記了自己還受製於人,在段雲瑞失神的這一霎掙脫挾製,幾步衝向那個房間。

段雲瑞卻轉過身,麵對著後麵一直跟著自己的手下,深吸一口氣,很好的掩蓋了聲音裡的微顫,

“你們,不許放一個人進來。”

房間正中的床上,一雙纖細的手腕被繩子高高綁在床頭,綁得很緊,雙手已不複白皙,泛起了不自然紫。

雙手的主人睜著茫然無措的眼睛,臉頰已承載不下洶湧的淚水,一顆緊接著一顆地沿著下頜線聚集,滴落。

鎖骨,前%e8%83%b8承接著,在縱橫交錯的紅紫色鞭痕之間蜿蜒成一道道水痕,反射著幽幽的,詭譎的光線。

而他的身前橫臥著的,手持皮鞭的人,正是利維。

他死了,雖然雙目圓瞪,大張著嘴,卻已死得透透。

這一幕詭異至極,就連伯格也愣在當場,無法對這一切做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段雲瑞進來的一刻,就在林知許的眼中看到了難以置信的緊縮,但也僅僅是一瞬,他又立刻變成了隻會嗚咽顫唞的無辜者。

帶有體溫的大衣覆蓋了衣衫不整的人,下一刻,緊縛著雙手的繩子被挑斷,然而林知許突然哭喊著掙紮起來,他似乎是受到了極度的驚嚇,甚至已經認不出眼前人是誰。

隻有段雲瑞知道,他是想與他撇清關係。

可所有掙紮與推拒都被絕對的力量所壓製,懷中劇烈反抗的身體有了一瞬的停滯,在力量微鬆的一刹,林知許胡亂踢蹬的腳將床頭一杯被喝了大半的紅酒踢翻,暗紅的酒液澆在段雲瑞身上,瞬間被衣物的纖維吸收殆儘,而後碎成一地的玻璃渣。

林知許突然安靜下來,就好似掙紮無望,就隻能埋頭在段雲瑞的頸邊哭泣,喃喃低語中全是驚懼。

“去請愛德醫生!快去!”高腳杯碎裂的聲音同樣驚醒了呆住的伯格,他蒼白的皮膚已經泛起了極度情緒下催生的赤紅,他一把抓住段雲瑞的手臂,阻止了他離開的步伐,

“你們不能走,一定是他搞的鬼,是他搞的鬼!”

“伯格,進來的這一刻你看得比誰都要清楚,他的雙手捆綁受製,持鞭的是利維,他是被虐待的那一個!”段雲瑞將林知許整個包裹進風衣之中緊緊抱起,全然不再掩飾眼中嗜血的狠戾。

“你們不能走!”伯格已勉強穩住心神,“在愛德檢查之前,誰都不能離開!”

緊張的氣氛猶如繃到了極限的弓弦,哪怕是一片輕飄飄的鴻毛碰觸都會瞬間崩裂。

“讓他查。”

抽泣間隙,冷靜的輕語入耳,好似幻覺,段雲瑞心頭一跳,原本就緊扶在林知許腋下再次收緊。

似乎是感受到他無聲的詢問,林知許仿佛是在肯定,將額頭緊緊抵住段雲瑞的肩膀上,哭累般靜靜伏著。

雖再未發一言,卻如同已有千言萬語,寂然無聲的信任讓他們輕易就領會了對方的意圖。

幽幽暗暗的酒香始終縈繞在鼻腔,暗紅的酒液已與段雲瑞黑色的西裝袖完全融為一體,除了氣味,無法再證明它曾經存在過。

“睡吧。”微涼的唇輕輕印在逐漸低沉的眼瞼上,“後麵交給我。”

十一點鐘、一點鐘、四點鐘。

伯格不能接受愛德醫生的診斷結果,一遍又一遍的強迫他反複檢查,直至淩晨。

“伯格先生,唯一的診斷結果就是心臟病突發。”

“他一向健康!”伯格仍無法接受,“他從未說過心臟有過不適!”

“雖然十分遺憾,但心臟的疾病有時並不太明顯,過於劇烈起伏的情緒極易誘使發病,在短短幾分鐘內心臟就會停止跳動。”愛德醫生微微歎了口氣,委婉道,“利維先生當時……當時可能情緒過於亢奮。”

利維死在了男妓的床上,這無疑是天大的醜聞,說出去不止是他本人,對於倫薩在華國的威望,都將是難以洗刷的恥辱。

伯格陰翳地掃過在場的所有人,愛德醫生,他的兩位助手,以及仿佛與他們隔絕,那個隻專注於他懷中酣睡之人的段雲瑞。

“今夜之事,所有人不許透露出半個字,不然我必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踏出主樓時,天儘頭已淡出一條長長的灰青色,微弱卻又倔強地將黝黑撕出一條長長的,蒼茫的裂縫。

這長夜再漫,終究會有破曉的那一刻。

一路無言,直到回到棠園臥房的那一刻,懷中始終緊繃的身體終於一點一點的鬆弛,他輕聲喃喃著對不起,最終說出這漫長的幾小時憋到心口發疼的一句話。

“我這些殺人的本事少爺看到了嗎?”

“我已經殺了他,少爺還會怪我那天沒有反抗嗎?”

第92章 我不願他碰我

“你那些殺人的本事呢,是打算有朝一日用在我身上嗎!?”

一句連段雲瑞自己都已經遺忘的話,竟讓他記了這麼久,這麼深。◇思◇兔◇在◇線◇閱◇讀◇

段雲瑞突然發現林知許的世界竟這麼小,小到怒極之下的口不擇言都會讓他用命去證明。

疼從心底一寸寸蔓延,不是見血封喉的痛快,就如同鈍刀割肉,在最痛的地方,反反複複,沒有儘頭。

段雲瑞沒有急於回答他,他先小心地將林知許放在床上,打開了一直包裹著他的黑色風衣,這一瞬間,段雲瑞呼吸微滯,許多傷口已開始滲血,被皮鞭扯爛的衣服上血跡斑斑。

林知許的可眼瞼不受控製的垂下,臉頰開始泛紅,手卻冰涼,段雲瑞隻是靠近,就覺得一股熱氣熏來。

他發熱了。

什麼恨他擅作主張,什麼滔天的怒氣在這一刻煙消雲散,段雲瑞急於出去問問他們到底有沒有給肖望笙打電話,卻被林知許拉住。

“還怪我嗎?”沉重的眼皮被強行睜開,眼神都開始渙散,卻仍堅持要一個答案。

“沒怪你。”一個%e5%90%bb落在額頭,輕柔地如同羽毛撫過,讓焦躁不已的林知許漸漸平靜,“是我想當然的覺著那不過是句氣話,沒想到你竟這樣放在心上,我沒怪過你,從沒有。”

緊鎖的眉頭終於得以釋放,高燒的虛弱拽著林知許不斷沉向深淵,可好似突然想到什麼,雖聲若蚊蠅,卻仍硬撐著,

“衣服……你的衣服快脫了,那上麵的酒……我哄他喝了,是我讓他綁上的,然後打……我不想他碰我……”

“好,我知道,我都聽你的。”雖已字不成句,可段雲瑞聽懂了,他低聲哄著,沉緩的聲音蕩漾在耳邊,與終於放下的輕鬆一起襲來,林知許呼吸漸漸平緩,這才放任自己陷入了深深昏睡當中。

衣服……

段雲瑞仍穿著那件西服,袖口上的酒液早已乾了,卻仍散發著陣陣的酒氣,他拉動台燈下垂著的銅鏈,將那截衣袖置於燈下仔細查看。

暗紅的酒液浸在純黑的布料上,應當除了一點乾涸的水漬之外,不會留下任何痕跡,可那裡現在卻微微泛白,指尖撚過似乎是一些十分細膩的粉末。

從林知許最後斷斷續續的話語以及這幾日他反常的表現,段雲瑞已猜到了大概。他讓利維喝下了下藥的紅酒,然後故意讓利維將他雙手綁上,這樣待利維暴斃,便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段雲瑞看向深陷入枕頭,被高溫熏染到潮紅的麵龐,眼底流露的疼就連自己都能完完全全感受到。

藥物起效需要時間,餌被緊縛的林知許無法周旋,他選擇誘使利維鞭打自己,為的……隻是不願被碰。

現在的他不是那個妓院裡長大,對交合之事司空見慣的孩子,也這不那個在慈幼院受儘折磨的阿棠。

他在做林知許,是已經獨屬於他的林知許。

“段雲瑞!你不是與我說不去利維花園,怎麼你……!”肖望笙氣喘籲籲的趕來,氣得幾乎想給他一拳,段雲瑞卻一把將他拉到床邊,

“先治療,我慢慢與你說。”

此刻,就連濛濛的晨霧都已被紅紫交加的瑰麗霞光驅散,緋紅的光自玻璃窗投射進來,霸道地將一切都鍍上刺眼的金色。

“還好,傷口雖多卻並不深。發燒除了因為傷,還有應該是他的情緒過於緊張,在驟然放鬆下來後身體的應激反應。”肖望笙直起身,將額上的汗水擦掉,“放心,並無大礙。”

隨著肖望笙的話,段雲瑞終於暗暗吐出了心中的這口鬱氣,肖望笙看他如釋重負的模樣,雖氣他獨自去涉險,但總算有驚無險,也不急這一時苛責。

“如你猜測,使人心臟驟停的藥物的確有,如果不解剖檢查,單從死者表象查看,那就是心臟病。但若是林知許持有那很可能是一種情況……”肖望笙猶豫俄頃,才道,“自古死士在執行任務之時,通常會攜帶毒藥,一是為了保守秘密,二……是為了死得痛快些。”

這藥,原是他為自己準備的。

段雲瑞一怔,原本隻是虛握著椅子扶手的手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