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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壓枝低 蓮卿 4305 字 6個月前

許廷鈞。

就在半個小時前,他的兒子許言禮在許府門口,當著門房的麵被塞進了一輛轎車疾而去,被生生給綁走了!

慌亂之下許廷鈞馬上想到報警,可電話卻無論如何也打不通,他這才驚覺就連電話線也被人破壞,慌忙就奔向警局。

然而此刻,距離警局不過隻剩兩三分鐘的路程,他卻同樣被人押進了陌生的轎車之中。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許廳長不必緊張,今天不過是帶您看場好戲罷了。”

好戲自然是要有主角,隻是現下這位主角已被嚇破了膽。

被捆了個結實的許言禮在車後座上拚命掙紮,驀然肋上一陣劇痛,高亢的痛呼被口中的布堵得隻剩下徒勞的嗚嗚聲。

“許公子還是老實些的好,還能少受點苦。”

生理的淚水被眼上蒙著的黑布吸收,冷風襲來,刺得他眼皮直顫,許言禮無力抵抗,隻能踉踉蹌蹌地被人從車上拽下來,亦步亦趨地朝著未知的地方走去。

許言禮隻當是自己樹大招風惹來了匪徒綁票,隻要是求財一切都好說,再說自己是在家門口被綁走的,現在家裡一定已經在想方設法救他。

他強壓下內心的恐懼,不斷安慰著自己,可隨著一道門響,一股熟悉的味道卻悠悠鑽入鼻腔,讓他周身一震,僵在了原地。

這是布料倉庫裡特有的味道。

許言禮霎時間意識到了什麼,他無法強裝淡定,即使雙眼被蒙也轉身想跑,可下一秒就被兩人如提麻袋一樣拖上樓梯,腿骨在樓梯上敲打的咚咚直響,被扔在地上時疼得蜷成一團。

“不過才剛剛開始,許公子就受不住了?”

顫唞的脊背驀地一僵,渾身如同過了電,汗毛霎時間豎立,他把頭擰向聲音的方向,嗚嗚聲有了音調,他叫的是,段雲瑞。

眼上與口中的布終於被拿掉,許言禮所有的汙言穢語都被眼前漆黑幽深的槍口堵上,渾身上下隻剩瞳孔因驟然的緊縮而激顫,這裡果然是段雲瑞紡織廠的倉庫!

“段雲瑞……你想乾嘛?”

“嗬。”居高臨下的槍口隨著輕嗤而微晃,讓許言禮的心霎時間揪成一團,“這句話我恐怕想問問許公子。”

“是你他媽的綁架了我!”許言禮已懼極,他失控地大罵,“你敢動我,我能讓你全家都他媽的陪葬……!”

回答他的,是食指看似輕描淡寫的勾起,以及許言禮聲嘶力竭的喊叫,可下一秒宋燾的一記重拳讓他瞬間失了聲,蜷在地上嗬嗬地喘著粗氣。

“疼嗎?”段雲瑞淡淡瞥了眼從許言禮腿下緩緩流出的濃稠鮮血,“不過我建議許公子還是忍著點,不然就沒法欣賞你精心布置的好戲了。”

許言禮相信如果他此刻再發出一絲聲音,段雲瑞會毫不猶豫地讓自己徹底閉嘴。

他死死咬住嘴唇,忍到渾身直抖,也直到這時他才確認,此刻他們的確身在布廠的倉庫二樓,從欄杆的縫隙向下看,巨大的,堆滿貨物的倉庫一覽無遺。

許言禮遊移地收回目光,他鬆開幾乎咬碎的牙關,低聲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知道就好好等著欣賞。”段雲瑞看向腕表,“還沒到點,許公子若有什麼想說的,我們倒也可以聊聊。”

“段雲瑞,你以為弄死我,你能有什麼好果子吃……”許言禮儘力穩住聲線的顫動,“我父親不會放過你的。”

低低的笑回蕩在耳邊,許言禮僵硬地挪動眼球,不過是堪堪觸到段雲瑞的雙眼,便被其中嗜血的陰鷙之色嚇得激靈。

“看來我的確是斯文太久,讓許公子生了什麼誤會。”冷硬的槍管頂上許言禮慘白的額頭,“當年我屠賭場時你是不是還在你娘懷裡撒嬌呢?哦對了,許公子倒是見過一回,你那個手下的腦袋不就是在你身邊四分五裂的?”

許言禮已恐懼到渾身發抖,腦海中全是當初許茂在他身後被段雲瑞一槍爆了頭的情形。就好像那冒著熱氣的黏稠腦漿又糊了自己滿頭滿身,喉頭撕扯地想吐。

“少爺,他們出發了。”

“看戲哪能這麼狼狽,扶許公子坐著。”

兩張座椅被抬到欄杆邊,疼到渾身幾乎被汗沁透的許言禮被綁在其中一張椅子上,段雲瑞右手輕揚,啪地一聲整座倉庫刹那間陷入黑暗,隻有靠近屋頂的玻璃窗中透進來一絲黯淡的光。

明明二樓站滿了人,卻靜得仿若一個擰緊了蓋子的空瓶,悶無一聲。

不過一刻鐘,倉庫的小門上一陣門鎖的響動,吱呀一聲,光從門外泄入,三人貓著腰魚貫而入,外頭則有一人探了探頭站在了外頭把風。

許言禮呼吸開始變得急促,他身下的椅子發出了一閃即逝的嘎吱聲,身體隨著腦後堅硬槍管而僵直,不敢再發出一絲動靜。

樓下的三人圍著離門最近的一垛貨物來回走動,不一會兒,淡淡的煤油味泛上來,隨即三人退至門邊,其中一人嚓地點燃了一根火柴。

這抹微弱的火光瞬間照亮了他的麵容,此人熟悉得緊,許言禮並不驚訝,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雙眼。

這縱火之人,正是喬山虎。

火柴頂端不過是一星點的火,可當它被拋出的瞬間,布料在煤油的加持之下化作一條瘋狂吞吐的火龍,張開大口瞬間將這一垛貨物熊熊吞噬。

衝天的火光映紅了二樓所有人的麵孔,而縱火的三人卻根本無暇抬頭,他們被炙烤到幾乎睜不開眼,一心隻想趕緊出去,可一人剛剛踏出門,隻聽一聲槍響,他已瞬間倒地,沒了生息。

許言禮呼吸停滯,雙目幾乎瞪到了極限。

外麵舉著槍對準倉庫的,是一列整整齊齊的士兵。

袁定波也來了!

第75章 若有下次,就是收屍

一樓頓時猶如人間煉獄!

喬山虎二人身後是呼呼蔓延的火舌,而麵前唯一的生路則是一排整齊的槍口,無論進退都是死無葬身之地!

“你瘋了……你是不是瘋了!”許言禮震驚地看著樓下慘烈的一幕,慘白的臉色被火光映得通紅,“這是你的倉庫,你的貨!你就眼睜睜地看他們把火點上!”

許言禮失控的聲音同樣讓樓下仍在對峙之中的喬山虎身形一震,他愕然地回頭向上,這才發現二樓上竟站了這許多人。

“許少爺……許少爺救命啊!!”喬山虎已經被火灼到幾近瘋狂,可他再定睛一看,才發現許言禮是被綁在了椅子上,而他的身旁,赫然是段雲瑞。

“段爺,段二爺!!”喬山虎立刻判清了形勢,轉而聲嘶力竭地大喊,“是許言禮逼我的,不關我的事,段二爺要明察啊!”

“喬山虎你他媽的胡說八道什麼!你來燒他的倉庫又與我何乾!”

“許言禮你個狗娘養的,是你說要燒他的倉庫讓他交不上貨,搶了他的貨主,你……咳咳!”

“你放屁!”

濃煙隨著焚燒而起,貨物的包裝已被燒散,裡頭哪裡是精美的綢緞,不過是一包包破布與稻草而已。

“這味道可不太好,許公子既不承認,那我們還是速戰速決的好。”段雲瑞眉頭緊蹙,眼中閃過厭惡和不耐,瞬間鼓起的手臂將襯衣繃緊,與此同時,許言禮驚恐至極的驚叫響徹屋頂。

他竟然連人帶椅子直接推舉過欄杆,許言禮半吊在空中,隻消一鬆手,他立刻就會跌入火海,再無人能救。

“住……住手……!”一個驚惶卻略顯蒼老的嘶喊聲從對麵傳來,大叫中的許言禮一怔,被汗水和淚水侵浸的臉瞬間扭曲,

“爸?!你快救我,快救我!!”

“許公子畢竟是他最喜歡的小兒子,眼看就要燒個麵目全非,我這是特意請老人家過來見你最後一麵。”段雲瑞俯下`身,聲音裡竟透出一絲慈悲之意,卻讓許言禮不寒而栗。//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我承認……我承認……喬山虎說得沒錯,是我乾的!是我乾的!啊——!!”椅子咯噔一聲墜了半分,劇烈的高溫迎麵而來,仿佛下一秒就會大火無情地吞噬,許言禮魂飛魄散,最後就隻剩毫無意義,氣竭聲嘶的胡喊亂叫。

“段二爺!求你住手!!逆子做錯了我來補償,你要什麼都行,我都答應!”

這其中還夾雜著許廷鈞聲嘶的哀求和喬山虎慘烈的叫聲。

段雲瑞淡淡一笑,在許言禮耳邊輕道,“你還真是有個好父親。”

“宋燾。”

“是。”

一聲令下,水自四麵八方傾倒而下,亮若白晝的庫房瞬間黑暗,一時間偌大的庫房竟如死寂。

啪啪啪。

倉庫所有門窗全被打開,冬日裡寒冷的空氣驟然席卷而至,被這股沁涼包裹的同時,所有人好像才重新找到了呼吸的頻率。

許言禮整個人好似剛從水裡被撈上來一般渾身濕透,冷風一灌,立刻劇烈地顫唞起來,若不是被捆在椅子上,恐怕早已抽搐倒地。

“言禮……言禮……!”許廷鈞踉踉蹌蹌奔到他們麵前,卻在即將靠近兒子的時候驀然止步,深吸一口氣看向段雲瑞,“老夫謝過二爺不殺之恩。”

“許廳長。”段雲瑞頭都未抬,隻是掏出手帕擦拭著手上的煙塵,“方才令郎的話可聽清楚了?”

“清楚……是老夫教子無方,他竟敢做出如此喪儘天良之事,回去了我定會狠狠教訓他!”

“狠狠教訓?”段雲瑞不禁失笑,可抬起的雙眼之中卻無半分笑意,“許廳長這是當學堂裡的先生請家長嗎?”

說話間,眸色一凝,戾如冰刃。

許廷鈞心頭猛顫,知道此事絕非是幾句話可善了的。

現下這庫房裡麵全是段雲瑞的人,外頭則是袁定波的軍隊在把守,若段雲瑞當真將他父子二人殺死,也必然有萬般辦法會做得滴水不漏,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許廷鈞麵色青白,看了眼一直不敢直視的兒子,隻見許言禮腿上的傷仍泊泊留著鮮血,神誌也開始有些混亂,再拖下去恐怕就真的沒命了。

許廷鈞頸上青筋直跳,搖晃間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硬擠出喉嚨,

“隻要段二爺肯放他回去,老夫必然斷掉他所有關係,不會再讓他借著老夫的名頭在外頭胡作非為,以後隻要是段二爺有的產業,也決不許他觸碰,他那家紡織廠,許家雙手奉上。”

言畢,許廷鈞謹慎地觀察著段雲瑞的神色,卻見他並無任何鬆動,隻得咬緊了後槽牙,近乎絕望地道,

“他中槍的這條腿,老夫……老夫不會為他治,就讓他就此瘸了去……!”

“爸!”許言禮迷迷糊糊間聽聞此言一個激靈,失聲痛叫,“爸你不能!”

“你閉嘴!”許廷鈞顫著雙?唇,不敢再看兒子一眼,平日裡氣度不凡的許廳長此刻頹唐得猶如街邊老乞,“求段二爺高抬貴手。”

此言落下,段雲瑞嘴角微揚,雙目之中終於肯透露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