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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壓枝低 蓮卿 4304 字 6個月前

,“林知許你怎麼樣了!”

“彆動!”林知許用力按下段茂真的掙紮,克製著喘熄低聲道,“他們的目標是我,你現在認真聽我說的每一個字!”

“啊?”段茂真整個人都傻了,一時竟分不清自己身後是為何人,但不容他質疑,聲音再次急促地傳來,

“你現在低伏著走到櫃台裡,去給榮勝的辦公室打個電話,說清楚現在的位置和處境。”林知許向側麵斜過身子放開段茂真,身後窸窸窣窣,是玻璃碎片掉落的聲音,“然後你就蹲在櫃台後麵等著,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出來。”

段茂真看著眼前人,雖仍在震驚中無法自拔,卻也知現下需得聽話,“你為何不隨我一起去,裡麵會安全些。”

“彆浪費時間!”

這個看起來比自己還要纖弱的男孩此刻展露的目光,竟將他完全震懾,段茂真咬咬牙從地上爬起,伏低向櫃台處爬去。

“記住絕對不可以站起來,還有……”林知許微頓,拉住了段茂真的衣擺,“跟你二哥說,彆讓他親自來,我怕……怕他也是目標。”

榮勝百貨門前車水馬龍,臨近過年,遠洋來的商品是一車接一車地往後倉運,足足五層樓處處都擠滿了人,熱門貨品還未擺好被搶購一空,甚至有人乾脆就守在櫃台前等下一批上架。

甚至有一些緊俏貨連貨架上不去,貴太太們到處托關係找門路,一時間就連辦公區都熱鬨的不得了。

“你倒是躲得清閒。”肖望笙將沾滿了香水味的外套丟在了沙發上,“那些太太們差點兒把我給生吞了。”

“我這不是受傷了。”段雲瑞微笑,從抽屜中取出一支雪茄遞給他,“緩緩神。剛才定波給我電話,汽車和屍體損毀實在嚴重,找不到一絲線索,但我覺得應該與南橋是一波人。”

段雲瑞自己也點上一支,眉頭微蹙,“但我總有種感覺,他們的目的並不是毀掉這條航線。”

“我也有這種感覺。”肖望笙坐回沙發,修長的腿交疊,深吸一口氣,“雲瑞,這事調查這麼久,我有句話一直想說。”

透白的煙霧懸浮在二人之間,緩緩流動間勾勒出了凝結氣息,段雲瑞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他沒做聲,隻是將身體靠向書案,將輕煙攪得翻湧。

“南橋的事極其隱秘,雖然我想不通他是怎麼知道的,可泄露就是事實。雲瑞,你知道他接近你是心懷叵測,哪怕經曆了上次生死相護也不能證明他的清白,隻能說明他的目的不是你的性命。”

“但現在不是,以後卻不知。”肖望笙淡淡苦笑,看向那雙隱在白霧後的眼睛,“我覺得內鬼,就是林知許。”

辦公室門外還能聽到腳步來往的忙碌聲,可門內,卻陷入了死寂。

段雲瑞深吸一口氣起身踱步到窗邊,將窗推開了半扇,冰冷潮濕的江風徐徐吹進來,沉鬱的頭腦瞬間清明幾分。

“廚房新來的董媽有問題,我還不能確認她與林知許是否有關係。”漆黑的眸子似乎是眺得太遠,竟微微失神,“但是今天,他們似乎有所行動。”

肖望笙一怔,直起了身子,“你知道了什麼?”

“今天林知許要獨自出門,本來應派人盯著他,但我沒。”燃到頭的雪茄熄滅在煙缸中,“我先放任他去做。”

“所以你是故意想讓他露出破綻,然後抓個人贓並獲!”肖望笙不由自主地露出笑意,暗暗鬆了口氣,“我就說你怎麼可能沒點察覺,還當你真被他迷昏了頭。”

段雲瑞卻沒接話,恍惚間習慣性地摸到煙盒,卻觸到的一瞬間意識到自己剛剛才抽過一支雪茄。

餘光裡幾道黑影掠過,短促著急的哨聲忽而自窗外傳來,他朝那處看去,見一隊警察正向新民街的方向趕去,馬路上的人已顯慌亂,那邊是出了什麼事?

林知許這會兒是不是應該也在那兒。

他輕抿了一下雙?唇,似乎想說點什麼來緩解心頭的不安,尖銳的電話鈴聲卻在這一刻驟然響起,段雲瑞心臟一緊,竟會被這聽慣的動靜驚了一跳。

“喂。”

“二哥。”話筒裡傳出來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急迫與壓抑。

“茂真?”

垂首整理文件的肖望笙聽到這個名字倏地抬起頭,手下的動作停下看向段雲瑞,發覺他原本無謂的眸子驀然凝緊,雙目微微睜大,

“你們在哪兒。”

“新民街……新新飯店對麵的可菲咖啡廳。”極力壓低的聲音止不住地顫唞,段茂真幾乎帶上了哭腔,“他們……他們好像要進來了,林知許還在外頭。”

“你躲著彆動,我現在就去。”

“哥!”段茂真牙齒打著顫,卻依舊記得林知許說過的話,“知許說讓你彆來,他怕你,你也是目標。”

電話在這一刻被掛斷,段雲瑞猛然拉開抽屜,巨大的碰撞聲讓肖望笙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他迅速取下衣架上段雲瑞的外套,同時接過了他扔來的槍,

“出什麼事了!”

“林知許遭到了槍擊。”段雲瑞謔地打開辦公室的大門,又回頭看向肖望笙,

“茂真也與他在一起。”

第65章 你啊,回不去了。

“林知許,你既然敢背叛,還躲著起來做什麼。”

異常渾厚的聲音震得人耳內悶沉,林知許眉頭一跳,心頭泛起一陣異樣。

林知許?他叫的竟是這個名字。

這個男人他認識,名叫陳泗,人雖極為高大魁梧,但能力並不算出眾,比起鄔昆差得遠。

林知許躲在倒塌的桌板後麵,墊著餐布,將一塊形如利劍的碎玻璃緊緊握在手中,從縫隙中觀察著陳泗。

“主子說,他留不得心不淨的人,看在這些年的情分上給你個痛快。”陳泗環顧一周,最後將目光鎖定在櫃台,托著槍柄的手又緊了半分,“你是知道主子手段的,願給你個痛快已經是最大的恩賜。”

心不淨。

這是林知許今天第二次聽到這句話。

林知許的眼瞼幾不可見地微顫,心像裹了塊碎玻璃,隨著每一次跳動被反複劃開,血肉模糊,茫然無措。

十年的時間他從反抗到順從,在痛苦的深淵中唯一的希望就是等父親的一句“行了”。

雲淡風輕的兩個字,就可以將他從無儘的折磨中拯救出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從何時起開始依賴,被父親所說的每一個字支配著喜怒哀樂。

背叛?這個詞早已從他的心裡挖了出去。

可父親現在要殺了他,林知許怔怔,一時間手腳冰涼,麻得幾乎握不住手中尖利的碎片。

如果連父親都不要他了,那他現在在拚什麼,又何必再拚?

指尖顫著,無意識地緩緩張開,玻璃碎片閃過一道寒光,滑落些微。

哐當一聲,櫃台裡內有人碰倒了什麼,在靜得可怕的咖啡廳裡恍若驚雷,林知許的雙眸瞬間凝起,即將滑落的碎片再次被捏緊。

如果他的結局注定是死,那就把段雲瑞的弟弟救出來,就當是還他泄密的債。

林知許已經無法去細思自己為何會連他的弟弟都放在心上,趁陳泗的注意力全然放在櫃台處,如貓一般弓身低伏,緩緩靠近。

哢噠一聲,陳泗把子彈推上了膛。

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將躲在櫃台後的段茂真炸出了一身冷汗,而與他躲在一處,不小心弄出聲響的侍應生更是臉色青白,腿已經抖成了篩子。◆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咖啡廳陷入了如死一般寂靜,陳泗的腳步聲就顯得尤為沉重,每一下都如同直接踩在驚悸的心臟之上。

侍應生臉色慘白,牙齒發顫的敲擊聲甚至已經清晰可見,他縮在櫃台下麵,圓瞪的雙眼驚恐地盯著段茂真,身體隨著每一下腳步聲驚顫,情緒已經完全崩潰。

“彆殺我……”

侍應生的喃喃讓段茂真大驚失色,可他還來不及去抓住他的手臂,侍應生大叫一聲豁然站起,而完全吸引到注意力的陳泗也在這一刻本能地扣下了扳機。

槍響的一瞬,陳泗勃然色變,但即使站起的人並非他的目標,破空而出的子彈已無法回頭,侍應生應聲而倒,陳泗卻雙目圓瞪,僵立在了原地。

槍口的青煙仍未散儘,一片碎玻璃已深深抵在他耳下,尖銳的頂端將皮膚撐到極限,稍稍使力鮮血就會如決堤般噴湧。

“阿……”陳泗輕笑著頓了頓,“林知許,你殺人的招式可遠不及你在床上的本事,還妄想能反製我?”

“那你可以試試,是你上膛快,還是我刺得快。”林知許的聲音冷若寒霜,卻不緊不慢,似乎絲毫未將陳泗的威脅放在眼中。

其實他很吃力。

他與陳泗的身形相差巨大,力量懸殊,握著玻璃的手看似占了優勢,可林知許這個姿勢卻難以繼續施力。

“林知許,你殺了鄔昆,又背叛了主子已經是死定,躲過一次又有什麼用?”陳泗的目光掠過櫃台下露出的一片衣角,語氣又重了幾分,“也就是我還能給你個痛快,若換個人來,不說你也知道是什麼下場。”

陳泗的話今日似乎特彆多,那股異樣的感覺再次泛起,林知許緊抿雙?唇拉回思緒,不讓自己分神。

僵持之中,刺耳的哨聲由遠至近,四麵八方趕來的警察將咖啡廳團團圍住,看見眼前的一幕也不禁呆住,竟不知道是誰劫持了誰。

陳泗低低地咒罵著,卻敏銳地發現林知許的手已經開始微顫,他眸中閃過一絲譏諷的同時手肘快速向後用力擊去。

林知許一驚,驟然使力刺下,卻也僅僅在紮破皮肉的之時被粗壯的手肘擊中腹部,劇痛伴隨著嘔吐感重重襲來。

他退了半步,幾乎咬碎了後牙才強忍下,手腕卻一陣酸軟,林知許奮力握緊了碎片,卻仍陷入劣勢。

“嗬,你情人來了。”低到隻有二人才能聽到的音量,陳泗似乎對這一幕產生了十足的興趣,“阿棠,你用癡傻之身待在段雲瑞身邊,還能讓他來救你,可是真有本事。”

痛苦不堪的林知許在聽到阿棠二字後卻如雷擊般愣住了,這一刻他才終於明白自己那怪異的感覺是因何而起。

院裡的那些人從來都是叫他阿棠的,而陳泗從進來就一直大聲地喚他林知許,甚至不斷地在與他解釋自己殺他的原因。

若林知許手中有槍,陳泗早已死了無數遍。

即使陳泗不是拔尖兒的,也不該犯這樣愚蠢的錯誤。

林知許的呼吸隨著思緒逐漸平穩,低垂的眸中閃過一絲從容,手掌張開,任由被血沾了尖兒的玻璃落在地上,嚓地一聲四分五裂。

“雲瑞!”

“段二爺!”

肖望笙與警察同時的驚呼並沒有絲毫阻攔住段雲瑞的步伐,他的目光緊鎖在被陳泗劫持的林知許身上。

“放開他。”段雲瑞站在咖啡廳的門內,語氣沉穩,未見一絲慌亂,“我保你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