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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壓枝低 蓮卿 4349 字 6個月前

兩寸,就是他。

以至於注意力都在劉阿三身上的眾人都以為是他開的槍。

段雲瑞的目光重新凝聚在了眼前的人,尤其是那雙縛得有些久的手已然泛紫,一副任人宰割的脆弱模樣猶如一根細刺反複紮入皮肉,初時無感,卻直直朝你心臟而去,時時刻刻都能隨時要了你的命。

危險卻又無害,糅合的如此完美。

刀刃寒冽的光在瓷白的皮膚上映出了一個柔和光斑,從脖頸到鎖骨,仍泛著瑰色的%e8%83%b8膛,身邊的一切都忽然虛無,唯一堅實的,就是刀尖。

懸著的刀尖遊走在皮膚上,帶來一陣陣地癢麻,林知許不由得想起來,父親總說自己還是太肆意了些,將來要吃虧的。

開槍是,丁春生的事也是。

可於他而言,優柔寡斷隻會帶來更大的痛苦和傷害,手起刀落才是他最擅長的。

刀尖很穩,就在林知許疑惑為何還未刺下的時候,一道寒光閃過,手腕陡然一鬆,找到出口的血液猛地湧向指尖,涼意過後,是如蟻噬的刺麻。

低沉的笑聲在耳邊震動,林知許微愕,卻看進了一雙與笑意無關,讓人不寒而栗的眸子。

如果眼神能吃人,那他現在已經被吞食殆儘。

狠戾、陰鷙、泛著嗜血的光。

卻又欣賞、讚歎、帶著不容忽視的欲望。

林知許輕揚起下頜,將這一切照單全收,甚至有一絲難抑的興奮。

此時語言於他二人根本多餘,明明各懷心思,卻隻消一眼就能讀懂彼此,這一刻,林知許竟生出了彆樣的悸動。

他們似乎很像,愈危險,愈著迷。

就像那柄刀還握在段雲瑞的手中,他的雙腿就已抬起,環上,貼緊。

“下次少爺讓我開槍我再開,衝誰都行。”林知許含糊不清地呢喃著,

“衝我自己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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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岸的小樓裡,白靜秋正靠坐在樓下的窗邊,臉色蒼白,儘力維持著坐姿,卻極不自然。

腰側的傷口還疼得很,他本應是在樓上歇著,可現下卻被趕了下來,屋裡有四名不苟言笑,氣勢洶洶的男人就這麼直直盯著他,讓他做什麼都覺得惶然無措。

許言禮的大哥許言霄現在就在樓上,而他現在不過是在等待一個審判結果罷了。

“你看你做下的好事!”

許言禮最近總往江南跑,許言霄是知道的,隻當他養個小情兒,比在外頭亂玩乾淨些,倒也並未多加阻攔。

可誰知竟出了劉阿三這種事。

許言禮半靠在床上,悶不吭聲地將許言霄的責罵照單全收,心頭憋著一股窩囊氣,直到他哥罵夠了才悶道,

“若不是靜秋攔了一下,那槍就打我這兒了。”許言禮指了指心口,“他可是為我受的傷,差點兒就沒命。”

第一槍是白靜秋替他攔的,第二槍是劉阿三急於逃跑打偏了,擦傷了他的手臂。

“可此事因何而起,不還是因為那個戲子!”他越維護,許言霄便越是怒火中燒,“不是這個下作的東西,你又如何會與劉阿三對上!

“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想把劉阿三拉下馬,為什麼一直沒人動,就是因為在等你這樣主動當槍使的蠢材!”

“那是劉阿三先動我的人,我要咽了這口氣,誰他媽的還能看得起我!”

“啪”地一聲,許言禮愣住,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向他大哥,一時間竟一句話也說不出。

“你以為你現在這幅樣子,誰又會看得起你。”

木製的樓梯上腳步漸近,白靜秋又疼又緊張,在幾名手下的冷眼之下艱難站起,搖搖欲墜。

可即使他害怕,這雙漆黑鋥亮的皮鞋還是出現在了他眼前。

“你再纏著他,後果應當清楚。”

“大哥!”許言禮站在樓梯上,想說些什麼,卻最終沉默。

第50章 棠少爺

許言霄走了,小樓裡陷入了讓人心頭緊悶的寂靜,白靜秋依然靜靜地靠坐在樓下的椅子上,不動還好些,動了,就是撕心裂肺的疼。

許言禮喊了那聲大哥後,再沒發一言,這個沉默是他們兄弟二人的無需言說的默契。

白靜秋怔了會兒,心頭的蒼涼浮上眼底,他也懂了。

畢竟比起名聲、家人、前途,他白靜秋除了能張開腿服侍許言禮以外什麼都沒有。

就連這回豁出命救他,禍端也是因自己而起。

他再抬頭,許言禮仍在樓梯上站著,好像沒什麼不同,卻又有一些說不出的微妙氣氛飄散在空氣中,每個人都敏[gǎn]地嗅到,卻都不說。

“上樓歇著吧。”許言禮笑著走來,叫廖媽媽一起扶起了白靜秋。

要是以往,許言禮必會發幾句他哥的牢騷,然後安慰般的來一句,彆搭理他。

他這次沒說。

一步一步,扯著傷口的痛遠不及內心的惶恐不安,白靜秋睨向了許言禮手臂上包紮的傷,不重,最多也就半個月就能好。

待好了,他那個體弱多病的母親就不會憂心,他也就安心回去江北的許家公館,自此與他撇得乾乾淨淨。

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少爺。”剛在床上安頓好的白靜秋雖疼出了一頭的汗,卻一把拉住了許言禮的衣袖,儘力扯出了一個笑,“我有話與你說。”

“剛上來,歇會兒再說。”

“少爺!”話音剛落,白靜秋也覺著自己語氣急了些,便又緩和,“其實那日我就想對你說的,被這事兒攪得也沒說成,是我最近琢磨了些門路。”

“你……?”見不是與他哥相關,許言禮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也頗有耐心地坐在了床邊,“是什麼門路。”

“你可知我為何一直要住在這兒嗎?”白靜秋徐徐道,“最初我的確是不願到江北,可後來我發現這個地方好,或許能助少爺一臂之力。”

許言禮本還有些期待,聽到這兒不免輕嗤,“就外頭這些販夫皂隸?”

言語中的不屑太過明顯,白靜秋神色微黯,卻仍徐徐道,

“少爺,你可曾想過後路。”

“後路……?”許言禮怔了怔,沒有繼續說下去。

他當然想了,就在剛才。

現在的許言禮,賭場和地下錢莊都被他父親關停,名下雖還有一家紡織廠,可榕城的紡織業如今握在段雲瑞手中,他又哪能沾上半分好。

剛才大哥已經下了最後通牒,若他同意與白靜秋斷了,就給他投資辦廠。

欲言又止的許言禮讓白靜秋膽顫,可他卻像沒聽懂這沉默,語氣如常,

“我在這兒住了這些時日,左右都熟悉了些,彆看這裡租住的魚龍混雜,其中倒不乏有些人物。”

你能知道什麼是人物。

許言禮沒說話,隻是呷了口茶。

白靜秋知道許言禮不信,向對麵那幢抬了抬下頜,“對麵,原是京裡做官的,現在時局動蕩失了意,舉家都擠在這兒,就這還帶了五六個下人。”

許言禮神色稍凝,自椅子上站起來,也朝對麵看去。

“還有那家。”白靜秋又朝一旁指了指,“他家是舊朝重臣後裔,表麵上說著沒錢,可我瞧總有掮客上門,上次他家一個女傭說漏了嘴,說是要在江北置下不止一套房產,在這兒就是暫住。

“不過他們也不怎麼省心,誰不知道這種人必不是空手來的,那些個拆白黨就常來就敲詐勒索,他們沒個靠山,也隻能任人索取。”§思§兔§網§

“你的意思是讓我拉攏這些人?”許言禮沉%e5%90%9f片刻,目露不解,“他們這些人就算曾經有些勢力,現在也不過是虎落平陽,這不是白花錢。”

“虎落平陽也是虎,現在的時局瞬息萬變,誰能一直笑,誰又會一直哭。”白靜秋目光迥然,音調異常沉穩,“落難之時一粒米也是恩,若他日東山再起,十人中能有一二感恩於少爺您,那就是用不儘的好處。”

許言禮抿起雙?唇,神色微動。

這事倒真是白靜秋是深思熟慮過的,他本還在猶豫要不要與許言禮說,如今之際,怕是不說不行了。

什麼都沒,許言禮就隻得什麼都乖乖聽家裡的,舍棄他跟丟個玩意兒也沒什麼區彆。

論情意?就連白靜秋自己都覺得可笑。

“少爺,喬山虎那些人雖能做事,卻是難管教的,現在寨子沒了,他們就隻能在江南這邊做些偷雞摸狗,欺男霸女的勾當,絕不是長久之計。”

這些人心野,在許言禮身上撈不到好處,恐會反噬。

“少爺若放心,待好了我先去探探口風,畢竟做了這麼久鄰居……”白靜秋忽而一頓,噤了言,朝門外遞了個眼色,低聲道,“改日換個伺候的吧,這個實在是太好事兒。”

許言禮此刻哪願意將心思放在門外偷聽的老媽子身上,他被白靜秋的所思所想震住,更是將剛才的話在心中反複琢磨,暗自驚歎。

不大的臥房陷入了靜默,白靜秋忍痛支起身子靠向許言禮的%e8%83%b8膛,聽著他有力且略快的心跳,沒忍住,微微勾起了唇角。

他要讓許言禮知道,自己不止是一個對他懷著滿腔情意的情人,更不是一個隻會張開腿等在房裡的玩意兒。

他要做的,是成為許言禮離不開的那個人,更是讓所有人刮目相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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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臨了中秋,許多生意也都進了旺季,不止是忙碌,更多是要開始新一輪的人情世故,說白了,就是大大小小,接二連三的宴席和舞會。

政界的、軍界的、商界的,似乎哪個都少不了段雲瑞,林知許跟著去過幾個比較私人的,傳聞雖有,卻又遮遮掩掩的,反倒更引起了他人的興趣。

私下議論間少不得一些揶揄之詞,道是段二爺被一個傻子迷了心智,也不過如此。

不過也有知道些內情的,說這個傻子床上功夫了得,旁的事卻不懂,任人擺布。

議論的聲音往往越來越小,夾雜著意味不明的嬉笑,心裡大約是想著什麼時候或許能玩玩看,但現在礙著段雲瑞,沒人敢明說罷了。

林知許對這種窗外事自然是兩耳不聞,他所關心的,是緊挨著臥房的那間屋子,段雲瑞的書房。

這間屋子很特彆,門是對開的兩扇,鑲著沉重銅製把手,能用這麼大的門,這個房間應當不小,但林知許在外頭特意看過,確定就隻有一扇普通的窗戶。

指尖輕掃過門鎖,也是沒見過的樣式,應該是特製的。

所以他才會對辦公室裡的文件顯得很隨意,而這裡卻猶如銅牆鐵壁,就連打掃都是宋燾在做。

裡麵會不會有皇陵地圖的秘密,如何才能進去呢?

林知許思忖著,準備回頭離開,可身後卻突然出現了極輕的腳步聲,隨之而來的一聲讓他登時僵在了原地,

“棠少爺。”

第51章 就是他

棠少爺三個字的出現讓林知許心頭一凜,滯了身形,就連剛才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