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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壓枝低 蓮卿 4335 字 6個月前

關都發了顫,這才收回目光,將煙放回了煙盒中,重新啟動了汽車,

“我送你回學校。”

“肖哥,不是我不想回去,那幫人就在學校蹲我呢。”段茂真哭喪著臉,“他們說最多再給我三天,籌不到錢就去找校長。”

“你既然敢來找你二哥,為什麼不找你爹要錢。”

“你以為我爹為什麼要叫二哥回家,還不是上個月鋪子的營收都讓他們造得差不多了,他老人家自己還周轉不開呢。”段茂真愁眉苦臉地掰著指頭,“還有三哥又被賭場追債,聽說二姨娘去找了爹,沒要來錢,就去把自己的一個金釵子給當了,我還哪兒敢開口。”

“真是烏煙瘴氣的一家子。”

肖望笙毫不留情,聲音低沉中透著三分森冷,七分嫌惡,段茂真怔了怔,如鯁在喉,羞愧難當。

他這一家子細數起來,當真是一言難儘,也怨不得肖望笙看不起。

這麼想著,段茂真心裡倏地有些難受,低下頭悶悶地吸了吸鼻子,動靜細微,卻惹來了身邊開車的人一個眼神,無奈地歎了口氣,

“你大哥忌日既快到了,那大太太的忌日也不遠了,最近彆來煩你哥,你的事我幫你解決。”

這幾個讓段茂真束手無策的地痞,在肖望笙麵前猶如落水狗一般,不過兩個小時後,被勒索的錢財和那個所謂的罪狀就到了段茂真手中。

段茂真狠狠將這份狗屁罪狀撕了個粉碎,如釋重負,整個人就好似鑲了層金似的,比頭頂的驕陽都要亮上三分。

“肖哥!肖哥!你可真是我親哥!”他抱住了肖望笙,仰頭而望的崇拜絲毫不遮掩地流露,也眼見了這雙眸子在轉向自己時,瞬間收起了狠戾。

“好了,這麼大人了成什麼樣子。”嘴上說著拒絕,肖望笙卻環起手臂拍了拍段茂真的肩,“整個段家你二哥隻願搭理你一個,知道為什麼嗎?”

段茂真身體一僵,歡愉褪去了幾分,輕輕地嗯了一聲。

“所以你隻需一心好好讀書。”肖望笙的手在空中滯了一瞬,推開了抱著自己的段茂真,認真地看進他雙眼,“若是覺得無聊就和同學去逛逛公園,看看電影,少回家,懂嗎?”

“我懂的。”段茂真心頭發酸,卻仍笑著,眼神裡透著一絲期待,“那……下周末我就不回家,聽說霍明珠有部新電影要上映,正好去看看。”

“打算和誰去呢?”肖望笙眸色微閃,勾了勾唇角,“都上大學了,是不是遇著了心儀的女孩子?”

“啊?”段茂真耳尖開始泛紅,局促地摸了摸鼻子,“肖哥你可彆亂說,不過有女同學給我寫信,還……還不止一個……”

“是嗎。”肖望笙露出標準的微笑,“想不到我們段小四還挺有魅力的。”

段茂真覺得這話聽起來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彆扭意味,像誇,又不像誇,隻得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接話。

“好了進去吧,我還有事,走了。”

肖望笙拍了拍他的肩,轉身上車,段茂真笑眯眯地揮手告彆,目送車子遠去。

與此同時,搖晃的後視鏡裡,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學校的大門內,肖望笙虛踩著油門的腳也直到這時才放下,絕塵而去。

第44章 甜?

從十裡鋪回來的第三天晚上,林知許就下到餐廳裡吃飯了,晚餐段雲瑞回來,會準備豐盛些。

新來的廚娘姓董,身材略豐滿,笑起來眼神晶亮卻又靦腆,不太愛說話,許是剛來拘謹,也或許就是這樣的性子,總之和康彩鳳大為不同。

林知許倚門邊看了會兒忙碌的廚房,站累了就到餐廳裡坐下,又去看仆人們整理桌布,將垂下來的絲絛綁在桌腿上,鋪得是平平展展,一絲不苟。

餐具還正在擺放,餐廳的電話驟然響起,隨後接電話的那位一路小跑地進了廚房,招呼著開始起菜。

是段雲瑞的車到了。

這幾日異常平靜,段雲瑞也與往常一般早出晚歸,林知許不適臥床吃了兩日的清粥小菜,口中甚為乏味,對這頓晚餐頗為期待。

然而隨著菜一道道地擺上桌,林知許握在手中的桌布便越攢越緊,臉色也逐漸發白。

糖醋小排,東坡肉,烤麩①……接連上了五六盤全是偏甜口的菜,就連主食也是一碗白糯糯的芝麻湯圓。

林知許單單看著,就覺得那股甜膩的味道已經在口中肆虐,胃裡微微泛酸。

他不吃甜,是碰到就會翻江倒海地排斥,是深入骨髓的恐懼。

“這是先生特意交代的。”可能看出了林知許的臉色不好,董媽拘謹地笑著,端出了一盤蔥油海蜇,深深看了他一眼,“怕是會膩,我就多調了個爽口的小菜。”

這盤多出來的菜並不能緩解林知許心頭的不安,他清楚,這看似豐盛的一席晚餐,定是段雲瑞特意用來審判他的枷鎖。

“少爺回來了。”

“少爺好。”

“少爺現在就用飯嗎?”

恭敬的問候伴隨著皮鞋聲由遠及近,林知許喉結微動,咽下了口中含著的一口茶湯,微澀,卻回甘,這滿口的清香漾上了眉眼,他仰首微笑,

“少爺好。”

段雲瑞頓步在這聲問候上,抬起的眸子似笑非笑,似乎是對他的反應有些意料之中的滿意。

“其他人都出去,今日不用伺候。”又進來兩步,段雲瑞像是想起了什麼,又道,“都離這兒遠點。”

不同於他人的驚訝與順從,林知許仍是含笑,他站起來,靜靜看著人一個個撤出去,直到哢噠一聲,門落了鎖,眉頭微跳。

“站著做什麼。”段雲瑞走來,眉眼輕鬆舒展,好似與平時一般,可貼近的一瞬間,璀璨閃亮的頂燈被寬闊的肩膀遮擋,暗影籠罩的同時,肩上驀地一沉,身體被不容抗拒的力量按下,“坐下吃飯。”

但坐下的隻有他一人而已。

脊背微沉,一絲涼意透進來,這是段雲瑞從外麵帶進來的氣息。

但這絲涼意並不能維持很久,%e8%83%b8膛與後背緊貼,他們交換著溫度,耳側被氣息撲打的發癢。

林知許被壓得微微前傾,%e8%83%b8口硌在桌沿上,擠壓的疼痛讓他蹙起了眉,想退後些,卻發現身後的人根本不容他有任何的動作。

“這兩天都沒好好吃飯吧。”桌上擺放整齊的筷子被拿起,放進了林知許手中,“特意讓廚娘做的,喜歡嗎?”

林知許深吸了一口氣,把虛握的筷子緊了緊,他猶豫著,想去夾那盤廚娘特意調製的小菜,可筷子伸出去一半,頓住了。

段雲瑞想看的並不是這個。

林知許的手滯了少傾,最終遲疑地選擇了一塊烤麩,湊近唇邊。

就隻是湊近,後脊便忽地一陣麻,牙根處一陣又一陣的酸癢。

林知許眼瞼輕顫著闔起,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暗無天日的密室,幼小的自己被牢牢綁在架子上,麵前是整整一盆晶亮的白砂糖。

曾經讓他垂涎欲滴,求之不得的美味,卻在那一刻開始成為酷刑。

他越是掙紮,繩子就勒得更緊,他閉口不張,就會被捏住鼻子,被擊打腹部。

總之他隻能絕望地將嘴張大最大,任由那粗糲的糖粒帶著令人窒息的甜,磨著口腔的每一寸,劃過喉嚨,實在咽不下去了,就化成糖水灌進去。

源源不斷,無法喘熄,像是永遠不會停止的絕望。∴思∴兔∴在∴線∴閱∴讀∴

“好孩子是不可以隨便吃彆人給的東西的,你喜歡吃糖,父親給你。”

淚水在這一刻瞬間崩塌,不是因為眼前的痛苦,而是那個萍水相逢,卻願意出手相救,借口帶他去買糖餅逃離的少年。

那個說一定會去救他,卻在他苦苦等了一晚也沒有出現的人。

從沒有一個晨曦的到來會讓人如此絕望,但也正是那一刻,他懵懂地明白了一個道理,原來最痛苦的從來都不是已知的絕望,而是曾經有過希望。

回憶在這一刻戛然而止,林知許猛地一顫,恍惚的雙目聚焦在眼前,緊咬的牙關鬆開,筷尖送入口中。

吸滿湯汁的烤麩充斥了口中的每一個角落,心跳不受控製地加速,牙根瞬間酸軟。林知許桌下的手攥得死死,根本沒嚼,迅速將口中泛著甜的綿軟囫圇吞了下去,手下意識地去拿茶杯。

“吃飯的時候喝茶可不是什麼好習慣。”指背輕輕一推,那杯救命的茶就推到了夠不著的地方。

林知許呼吸微滯,強壓下了心頭翻湧的不適,他想說些什麼,可不過剛轉了頭就被狠狠鉗住了下巴,逼迫他看向碗裡瑩潤飽滿的湯圓。

“這湯圓從餡到皮,都是廚房自己包的,聽說是新來的這個廚娘家裡不外傳的秘方,極為香甜。”白瓷湯匙與碗底碰撞,發出輕微的聲響,一顆白胖的糯米圓子被舀起,送到了微顫的唇邊,“嘗嘗看?”

這不是一句詢問,林知許很清楚這一點,段雲瑞看出了他對甜食的恐懼,這不過是一場逼問的開端罷了。

林知許緊咬著牙,眼眸抬起,映入眼中的是桌上整齊擺放的西式餐具,刀叉俱全,如果尋著機會,足以讓人斃命。

一滴汗水滑過眼角,他眯起了眼,將頭低下,唇輕觸到了溫熱滑膩的糯米皮,林知許滯了滯,微吸口氣,謹慎地咬開一個小口。

甜膩的餡料順著縫隙滑入口中,林知許頭皮發麻,在感受到鉗製自己的力量鬆弛的瞬間猛然轉身,用力拉下了身後人的衣領,%e5%90%bb上了那雙猝不及防的唇。

呼吸在刹那間交錯,段雲瑞隻是滯了一瞬,微微睜大的雙目斂下,毫不介意地啟了雙?唇,任由林知許將口中的香甜不遺餘力地渡給自己。

以往哪怕是情到濃時,也不過是蜻蜓點水一般的輕%e5%90%bb,現下這樣各懷心思,反倒水%e4%b9%b3交融一般,動了真格。

林知許忘情地站起,緊接著像是被如此激烈的深%e5%90%bb軟了腳,向一旁傾斜著踉蹌了幾步,在堪重負之下被仰麵壓倒在潔白的桌布上。

哐地一聲,一旁的碗碟相互碰撞,發出巨大的聲響,就連湯汁也搖曳著灑出了些許。

不過現在根本無人在意。

“嗯……”

輾轉的呻|%e5%90%9f從喉中傾瀉而出,林知許的背部隨著空氣的掠奪難耐地弓起,他試圖推開,換來的卻是更加肆虐地侵入。

砰的一聲,掙紮無果的手拍打在桌麵,桌布被用力攥緊在了掌心,那排整齊擺放的西洋餐具被拉得移了位,冰冷的金屬砸在了骨節上,激得林知許脊背一顫。

偌大的餐廳回蕩著連綿不斷的鼻息與輕咽,林知許的一隻手臂忘乎所以地緊攬住了段雲瑞的肩膀,而那一隻緊攥著桌布的手慢慢鬆開,翻轉,輕動。

將那柄不算太鋒利,但足以殺人的餐刀握在了掌心。

他隻要速度夠快,就能將這把刀穩穩地紮進段雲瑞脆弱的頸間,這是對抗力量懸殊的對手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