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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壓枝低 蓮卿 4295 字 6個月前

章 暴雨之下

悶雷陣陣,風雨不斷。

又是一陣大雨過後,天空短暫的放了晴,茂密的草木綠得紮眼,泥土潮濕的腥氣充斥著整個房間,隨著鳥鳴漸起,擾人的蚊蟲也活泛了起來。

住的與主屋是雲泥之彆,卻為自己帶來了前所未有的便利,在這幾日內他與父親的聯絡如魚得水,通過父親林知許得知,段雲瑞此行的目的雖撲朔迷離,但他的確是在聲東擊西,試圖掩蓋著什麼。

而最近幾日,一直閉關念佛的姚蘭君出來了,這位地位超然的老太太,是有絕對權力將自己逐出門,所以他幾乎足不出戶,隻在夜裡回主屋去找些吃的。

可即使這樣卻依然擋不住心懷叵測之人,有節奏的篤篤聲響起,林知許收回了飄忽的思緒,盯向那個搖搖欲墜的木門。

“阿林,睡醒了嗎?”

林知許的眼底瞬間如同霜凍,戾氣漸溢,這來的又是丁春生。

他賊心不死,膽子卻不大,這些時日連哄帶騙的,先前隻是想哄得林知許對他死心塌地,但許是覺得林知許傻傻的什麼都不懂,丁春生開始不屑於掩飾他眼神裡的凶狠。

這讓林知許敏銳地察覺,他應該已經想好了後路,得手後取了自己的性命。

“嗯……春生哥嗎?”眼底一片清明,可聲音中卻帶著初醒的懵懵然。

“對,你把門打開,我給你帶好吃的了。”形同虛設的門栓隨著推搡晃動了幾下。

“我還想睡。”林知許半悶在被褥間,發出濃濃的鼻音,手卻探向了床板內側,摸到了那片薄刃。

這是當時修繕房屋時落下的一塊薄鐵片,他打磨了一番,用來割斷脖頸或大腿上的血管足夠了。

門再次被推得吱嘎亂響,腐鏽的門栓苦苦支撐了幾下,從中間斷裂開來。

“怎麼能不吃飯呢,是不是病了?”口中吐出的是關心的言語,可那眼神早已不再做任何掩飾,丁春生轉身將門掩上,眼看著門栓已斷,他又將門邊的一條邊幾拉到門前,將路堵得死死。

將臉側埋進臂彎的林知許僅露了半隻眼睛,他看著這一幕,知道丁春生今日必是想得手了。

五十塊大洋,仍買不下他的貪欲。

“我今日給你帶了個好東西。”堵好門的丁春生早已迫不及待,他速速坐到了床邊,伸手就去拉林知許擋著臉的手臂,“今天姚嬸想吃核桃糕,咱們托她的福才得了這甜糕,我這塊舍不得吃,特意給你拿來的。”

六瓣花型的芡實糕雪白漂亮,上頭均勻地灑了一層晶瑩剔透的糖霜,裡頭還明顯的能瞧見核桃碎,這的確是平常人家裡根本吃不到的甜品。

可林知許僅僅是看到就瞬間雙?唇便沒了血色,還未嘗試就覺得滿口甜膩,喉間溢出了不適的酸水,他下意識地轉過頭不去看,將身子也挪遠了幾分。

“這個甜得很,你肯定沒吃過。”

任誰也無法想象到,林知許對甜的恐懼幾乎深入骨髓,與此同時,他聞到了不該屬於核桃糕的清苦氣味,這是劣等迷[yào]的味道。

“我肚裡不舒服,吃不進。”林知許搖著頭又躲遠了些,被褥下的指尖已經觸到了那枚帶著鏽跡的鐵片。

下了藥的丁春生本就心虛,見他不肯吃便將包著紙的甜糕放在了遠些的桌上,而這個舉動也讓林知許暗暗鬆了口氣,指尖微微蜷起,離開了那鋒刃。

“肚裡不是舒服是嗎?”丁春生的呼吸開始急促,麵色已脹得通紅,“讓……讓我給你揉揉。”

不由分說,一隻常年乾活的粗糙大掌迫不及待地自衣服下擺鑽入,貼上了平滑的小腹。

不知肖想了多少個日夜,觸及的這一刻讓丁春生喉間不由自主擠出了一聲呻[yín],腦袋轟的一下就如同炸開了般,耳邊嗡鳴不已。

“阿林,阿林。”丁春生急切地喃喃著,“你說過的,想跟我睡覺是不是。”

“嗯。”林知許低下頭看了眼那敷在自己腹部的手,粗糙與瑩潤那樣分明,“可是少爺說讓我等他回來,伺候他。”

提到段雲瑞,丁春生的心臟一陣緊縮,下意識地抽回了手,可轉念一想,他本就沒打算放林知許活路,又怕個什麼。

“你不說我不說,少爺又怎會知道,再說少爺對你不聞不問的,有我對你好嗎?”

一開始丁春生隻是想哄著林知許從了自己,可思前想後,覺得這傻子口無遮攔的,即使一時閉了嘴,也指不定什麼時候會抖落出來,自己就完了。

但殺心既起了,就隻會愈演愈烈,無所顧忌。

這幾日大雨連綿的,彆說後院,所有人幾乎都在主宅裡足不出戶,巡院時他發現因為雨水的衝刷, 後院一處偏僻的院牆邊上衝出了一個大洞。

丁春生發現這個洞時第一個反應是趕緊填埋起來,可剛丟進去兩起鍬土,一個念頭不受控製地鑽入腦中,震得他半天都沒能回過神來。

如果他得償所願之後殺了林知許,將他的屍體藏在這個洞中,再找機會拖走丟進江裡,就說他自己從洞裡跑了,誰又能懷疑到自己的頭上。

一個傻子而已,就連少爺也不會放在心上的。

丁春生覺得自己天衣無縫,可沒想到的是,林知許竟會拒絕了這塊浸了藥的核桃糕,他決定換個方法。

“春生哥,你說要帶我出去?”

至純的一雙眼中是全然的信任,丁春生看得口乾舌燥,咬著牙點頭道,“對,就在後院塌了個大洞,你若肯和我睡覺那咱們就從那兒鑽出去,以後快快活活的過日子。”

院牆塌了一個洞?眸中的笑意一閃即逝,

“好啊好啊,我同你睡覺,可在這兒我害怕,咱們現在從那洞裡出去,不在這兒行嗎?”

不知為何,此刻的林知許雖笑得兩眼如同彎月,可眼神中卻有一絲說不出的違和感,就好像有不該有的情緒糅雜在了那雙始終純然的目光之中。

雨季裡的晴日尤其珍貴,陽光還未將草葉上的露水曬透,平地而起的狂風卷起黑雲再次滾滾而來,不過轉瞬間,午後時分宛若暮色將近,一場能夠洗刷一切罪惡的大雨已開始醞釀。

這個丁春生已成了他的阻力,若不應了,豈不是錯過了這絕佳的好機會。

林知許如此爽快地答應,丁春生一股子熱氣直接衝上了腦袋,喜得心裡如同放花兒般雀躍,哪裡還願深究那眼中的一星半點的情緒。

思及此,丁春生一把握住了林知許的纖細的手腕,話音兒都帶了顫,“行,都聽你的。”

點頭間,手指夾住了那薄薄的鐵片,靈巧地一翻便入了掌心,低垂的長睫遮住了眸子,似乎是低著頭壓住了嗓子,這聲音帶了些悶沉的低啞,

“好啊春生哥,咱們就去那坑裡瞧瞧。”

狂風卷著梧桐的枝條驟然狂擺,離得近的甚至開始不斷抽打著外牆,主宅裡不斷響起砰砰的關窗聲。

頃刻之間,暴雨轟然而至,巨大的雨滴近乎瘋狂地砸向地麵,土腥氣瞬間充滿了鼻腔,雨簾交織而密,幾米外的大樹已瞬間不見了蹤影。

這場雨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大。

看著平日裡結實的窗戶被風雨砸得幾乎要崩開,小杏的心頭湧起一陣難以言說的不安。

主屋尚且如此,後院裡那幾間年久失修的房子能支撐的住嗎?

小杏拿被子蒙著頭,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件事情,可滾滾天雷接連不斷地炸響在耳邊,讓她的內心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煎熬。

“小杏,這麼大的雨你乾嘛去?!”

緊握著油紙傘的小杏站在房簷下,咬緊了牙關,不顧身後人詫異的驚呼,衝進了滂沱的大雨之中。

這幾步並不遠,陳舊不堪的油紙傘卻已支撐不住,折了傘骨,與此同時小杏卻已顧不得傘,她愕然地看著眼前塌了一半的房屋,被傾盆大雨澆了個透。

“林知許!”.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嘶吼根本穿不過震耳欲聾的雨聲,小杏怕極了,她手足無措地搬了兩塊碎磚,可又馬上意識到,自己一個人根本無法救出瓦礫之下的人。

“林知許你能聽到嗎!”

沒有任何的應答,隻有雨水不斷澆在臉上,這樣的衝刷讓人甚至產生了窒息感。

“救我……”

這聲音微弱的猶如幻聽,可小杏一個激靈驀然轉身,卻讓她看到了比這場暴雨,這間房屋的倒塌更為震驚的一幕。

瓦礫之中,林知許顫顫巍巍的站著,白色的裡衣已被鮮血染紅了半身,被捂緊的右臂上,血水正順著指縫向下源源不斷地流著,在腳下形成了一條淡淡的,紅褐色的水痕。

“你……你不在屋裡?”小杏強壓下駭然,不禁朝他來的方向看去,“你為什麼會去那邊,你是怎麼受的傷!”

“救我……”被雨水打濕的發將麵容遮了大半,隻有那雙蒼白到發青的唇蠕動著,重複的就隻有,

“救救我……”

第28章 把燈關了

這樣的暴雨通常來得急,走的也快,片刻之後轟鳴漸歇,讓剛才的一幕就好似是夢中發生一般。

主宅的正廳裡,年逾五旬的姚蘭君正坐在偏處的軟椅上,乍一看與下人們穿的一樣樸素,可細瞧了,微胖的身體上裹著的群青色衫子垂軟服帖,與旁邊身著竹布衣的下人們顯然是不同的。

“都在這兒了?”中氣十足的腔調並不像這個年紀的人,飽含著讓人無法忽視的威儀,說是家中的老太太也能信。

“除了丁春生,都在這兒了。”姚管家微微頷首答道,哪怕是他,對姚蘭君也十分恭敬。

“我看他是沒臉見人躲起來了!”

姚蘭君驀然提高的嗓門讓站著的諸人心頭一抖,讓一直驚魂未定的小杏嚇得雙肩瑟縮,說話已帶上了哭腔,

“我隻瞧見春生哥朝他屋那邊去,我……我也是猜的,沒真看見春生哥去招惹那個傻子。”

後院那間廢屋塌了,本該在屋裡的人一身是血地出現在眼前,把小杏當場嚇得掉了魂兒,在眾人盤問之際說是先見了丁春生去了後院,而後就下起了暴雨,她怕屋子禁不住就去瞧瞧,誰知就瞧見這麼恐怖的一幕。

棠園裡誰不知道小杏對丁春生有意,可誰也都瞧出來了丁春生對林知許的懷揣著不該有的心思。

“就算他是個臟的傻的,那也是少爺帶回來的人,就憑你們也敢趕他?”

藏在後頭的康彩鳳低著頭,暗自撇了撇嘴,心道這家裡統共就這麼點兒事,趕他出主屋的事她姚蘭君又豈能不知,趕的時候裝聾作啞,出事了都教他們擔著。

“丁春生的工契還在這兒,等他回來了就給發落了,咱們這兒容不得這種貨色。”姚蘭君站起來對著姚管家 ,雖矮了大半頭,可氣勢卻好似丈餘,“至於那個,傷該治治,等少爺回來處置。”

姚管家剛要應著,忽地一陣尖銳的電話鈴聲讓眾人後背一緊,離得近的趕緊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