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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壓枝低 蓮卿 4332 字 6個月前

身影消失在了露台,少傾後出現在了院中。

然而此刻平底起了勁風,枝葉拍打的窸窣聲掩蓋了皮鞋輕微的聲響,風歇下的一刹那,段雲瑞已然站定,

“你在看什麼。”

低沉的嗓音並不算大,但猛然出現在看似空無一人的靜謐花園,於林知許的震撼完全不亞於一聲驚雷。

那猛然緊繃的身體顯然是受到了驚嚇,但轉瞬回頭的林知許眼睛裡卻依舊不含一絲心機,駭然中閃過一絲見到他的驚喜,而後便是顯而易見的委屈。

“我餓。”抬手指向塘中,依舊隻露了那麼一點指尖,“想吃那個。”

指尖所向,是立在那層層疊疊之中的一株隨風輕搖的蓮蓬,風帶著它向哪邊,那雙眼睛就巴巴地看著。

還真是句傻話,從未聽說過在棠園還吃不飽飯的。

段雲瑞他近了兩步,與赤足站在石頭上的林知許幾乎平視,在他詫異的眼神中溫熱的大掌自衣擺下伸進去,貼上了林知許有些許涼意的腹部。

好像被燙到一般,林知許瞬間的顫動清晰地傳至了掌心,看向段雲瑞的雙眸漸漸蒙上了一層氤氳,

“少爺……是想在這裡嗎?”

不得不說,他的確是與眾不同。

段雲瑞失笑,“你不嫌硌得慌?”

“少爺喜歡,哪裡都行。”說著,他像是又想起來什麼,認真道,“不過還是床上舒服些。”

說話間,那本就餓到扁平的小腹更是覺得凹陷了下去。

這些老門老戶的大宅裡,就算是下人也自持比普通人尊貴幾分,更彆提他這樣的身份。

若自己重視些倒還好,偏這一個月來他忙於航道的事根本無暇顧及,這些人便無所忌憚了。

“我們不做。”好似真的是對著一個心思純然的孩子一般,段雲瑞低聲哄著,“餓了,就吃點兒東西?”

林知許眼中瞬間的雀躍讓段雲瑞微揚了嘴角,目光觸及了赤著的雙足,他彎下腰來輕鬆地將人抱起,轉身向主宅走去。

一陣飄忽的海棠香氣似乎縈繞而來,段雲瑞腳下微滯,不自覺地抬頭看向一旁已經鬱鬱蔥蔥的海棠樹,早已過了花開的時節。

這香氣若有似無的,隨著清風飄散,讓段雲瑞不禁猜想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棠園中的人大概打死也不會相信,他們的少爺竟拿著一支手電筒,在漆黑一片的廚房裡找吃的。

“沒有的。”林知許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我找過了。”

可話音剛落,段雲瑞直起腰,從被棉花小被包裹著的盒子裡端了一碗粥和一疊小菜,摸上去甚至還有些溫熱。

下人怕他晚上回來用宵夜,都會提前準備些,他將上麵蓋著的盤子拿掉,

“吃吧。”

許久未修剪過的發更長了,在略顯急躁的吃相下幾次都差點掉進粥裡。

段雲瑞伸出手指,將林知許鬢邊滑落的發彆在了他的耳後,指尖在滑過那顆朱砂痣時,他呼吸不由自主地放緩了一瞬。

林知許抬起頭,還沒來得及吞咽,便用有些鼓起的腮幫磨蹭了他的掌心,這動作不帶一絲刻意,好像真的是早已習慣於被觸碰。

如何能讓獵物以為自己是安全的,開始他的行動,那就是讓他認為自己已經得手。

“這些時日忙了些。”段雲瑞的拇指摩挲在林知許的頰邊,目光中帶著淡淡的寵溺,“若他們欺負你,記得告訴我。”

咀嚼有了一瞬間的停頓,就連指尖那細微的輕顫都沒有逃過段雲瑞的眼睛。

如果他真的是十年前那個孩子,那能成今日這模樣,所遭受過的必不是常人所能想象,他不會害怕折磨,也不會因為脅迫而妥協。

他缺的,不過就是尋常人的那點兒溫情罷了。

自己當然可以給他,但現在不過是餓了幾天肚子,顯然還不夠。

段雲瑞的唇角勾起了淺淺的弧度,這微笑看得林知許也跟著笑了,眉眼如畫,毫不設防。

電筒被隨意擲在桌上,細小的微塵形成了一道筆直的光束,卻無法穿透包裹在二人身邊的,無邊無際的黑暗。

第20章 相擁而眠

晨光自客房的窗簾的縫隙照入,正巧打在了眉心上,纖長的眼睫抖動了幾下,雙眼隨之睜開。

手下意識地向身邊探去,已涼下的被褥昭示著昨夜的人早已離開。

窗外的雀鳥積極地鳴叫著,雜亂卻悅耳,明%e5%aa%9a的陽光讓林知許知道時候已經不早了,他沒想到自己竟睡得這樣沉,甚至比往常起的更晚些。

無意識地一聲輕歎後,林知許從床上起來,拉開了半扇窗簾,看向那條通往門外的路。

林知許還清晰地記得這個穿著白色襯衫,斜靠在這張床上的男人,就這麼看著自己傾身而近,卻阻止了他嫻熟的求歡。

如墨的眼睛深不見底,林知許看不清楚段雲瑞的神情,可他的低緩的音調,在暗夜之中猶如一雙大掌撫過脊背,明明沒有任何觸碰,卻讓心底起了微微的麻意。

“剛才說了,我們不做。”身體被攬著,後背貼近了一個與他而言還是陌生的%e8%83%b8膛,溫溫熱熱的氣息隔著輕薄的衣料迅速交融。

不需要思考,林知許的身體自然而然將後背貼緊,而後身上一重,一隻略顯沉重的手臂壓了上來,耳邊就隻剩輕輕地一聲,

“睡吧。”

這一聲宛若一杯佳釀,伴著耳廓細細微微的癢,讓人不禁微醺,可林知許輕輕嗯了一聲,卻在黑暗之中睜開了雙眼。

他們的身體很契合,每一個弧度都完美地貼合在一起,林知許不自覺地放緩了呼吸,輕抿了下唇。

他緊張了,他竟然在男人懷裡緊張了。

林知許寧願段雲瑞如往日般漠視,甚至可以像個野獸一般發泄欲望,而不是因為他餓就帶著他偷偷摸摸地溜進廚房找吃的,也不該向他解釋為何會被冷落。

還有,竟這樣僅僅擁著他,毫無戒備地在他身後伴著綿長的呼吸入了眠。

這樣靜好的一刻,帶給他的卻隻有緊張。

林知許清楚地記得父親說過,段雲瑞自倫薩回來,看起好似一副那邊慣有的紳士模樣,可若是背叛,他會毫不猶豫地將背叛者送入黃泉。

自己的確是有些急躁了,一個月的毫無進展讓他無法再若無其事地呆在客房裡,段雲瑞不來,他就必須先踏出這一步。

所以段雲瑞為什麼會這樣,是看破了什麼,還是真的將他當做了孤苦伶仃的可憐人。

他不知道,也無從知道。

他隻有繼續沿著這條路向深不見底的溟淵,毫無選擇地走下去。

林知許出現在廚房時,不出意外的一切都已收拾乾淨,哪怕一碟鹹菜都未留下。

可康彩鳳一見著他,便是氣勢洶洶,一雙眉毛怒得幾乎要站了起來,衝上來緊拽住了林知許的手臂,將他拖到了水池邊上,

“說!這是不是你偷吃了!”

池中的幾個碗盤,正是昨夜他吃的,段雲瑞當然不會將碗洗了,就這麼留在了餐桌上。

“我……不是偷吃的……是……”

常年做粗活的康彩鳳手勁兒不小,抓得手臂生疼,林知許紅了眼眶,說話也變得結結巴巴,字不成句。

康彩鳳聽到這幾個字便猛然提高了嗓音,打斷了吭吭巴巴的林知許,

“你知道這是給誰的嗎,這是少爺的宵夜!沒想到我千防萬防也沒防得你這家賊,跟隻老鼠似的半夜裡偷食!”

“是少爺……”

“根本不是少爺,少爺昨夜就沒回來,不是你還能是誰!”

“康姨!”

丁春生打外麵進來,笑道,“昨夜是我在門房當班,少爺半夜才回來的,天不亮又走了。”°思°兔°網°

“真的……?”康彩鳳將信將疑,抓著林知許的手卻未鬆開。

“當然了,進出都是我開的門。”丁春生帶著些討好拉起了康彩鳳的手臂,“康姨,我也還沒吃呢,餓得很。”

“你!”康彩鳳瞪了丁春生一眼,又看了看在一旁不敢動彈的林知許,沒好氣道,“今後再這樣晚就都彆吃了,等著!”

雖隻是些饅頭鹹菜,但總比沒有強。

眼見著康彩鳳出了廚房,屋裡沒了旁人,丁春生立刻上前拉住了林知許,把他往桌邊帶,

“來來,一起吃。”

好似是無意一般,丁春生攬他的手“不小心”滑進了衣衫的下擺,粗糲的手指掃在林知許平滑的小腹上,不懷好意地摩挲兩下。

可林知許的眼中卻隻有那白白胖胖的饅頭,好似根本沒發現,隻顧著伸手去拿了往嘴裡塞,吃得兩頰鼓鼓囊囊。

滑膩的觸?感讓丁春生從指頭尖麻到了天靈蓋,可外頭傳來了腳步聲,這讓他戀戀不舍,卻又不得不放手。

這些時日,丁春生從偷偷摸摸地想,到裝作不經意的觸碰,現在已是越發的變本加厲。

夜深人靜時,他時不時就想起那林知許的漂亮眼睛,就那麼直勾勾地瞧著自己,問自己是不是想睡他。

就這麼想一想,丁春生渾身就幾乎冒了火。

他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指,耳旁有些嗡嗡,好像還在回味剛才的觸?感。

“春生哥?”

“啊……?”

丁春生猛然回神,才看到林知許瞧著他,神情專注,“我昨夜見著少爺了,他的確回來過,你沒有說謊。”

“嗯?那麼晚你也瞧見了?”

“對,我餓得睡不著,在門縫裡偷偷看見了。”林知許又低頭啃了一口饅頭,他思慮過,若說了段雲瑞帶他吃東西,甚至還在客房抱著他睡了一晚,的確可以震懾這幾個仗勢欺人的,但卻同時也會讓他們對自己敬而遠之。

這並不利於他打探段雲瑞的消息。

昨夜打更的聲音傳來時,他數過,梆子多敲了三下,這是父親傳來的訊息

來了這麼久,還未給父親傳回去隻言片語,顯然不能再等下去了,他必須儘快探聽些有用的消息。

“少爺回來的晚,為什麼天不亮就走?”林知許臉上滿是疑惑,“這裡不是他的家嗎?”

“這裡當然是少爺的家啊。”丁春生好似聽到什麼笑話似的笑得肩膀直抖,“少爺是什麼人!那是可忙得很,早上宋燾來接少爺的時候,我還聽到他提了句南橋什麼的。”

“南橋?”

“對啊,不知道為什麼會提南橋,明明是說要北上去阜德避暑的。”

“阜德是什麼?”

“不過你肯定不知道了,離這兒遠得很,我去過一次,還是坐的火車呢!”丁春生可算逮著了談資,氣勢瞬間拔高了幾丈,“火車你沒坐過吧,不對,你估計都沒見過,我跟你說……”

林知許目露崇拜,滿是津津有味的模樣,可他其實早已不去聽丁春生越來越誇張的描述,而是暗暗思量著,段雲瑞為何會提到南橋。

那裡的確很遠,與榕城一樣有一條江貫穿了東西,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