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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壓枝低 蓮卿 4323 字 6個月前

著茶點,顯得十分閒適。

“我還當你派人看著那癡兒是因為許言禮。”肖望笙嘖嘖搖頭,“沒想到竟將他接回了棠園。”

“他的出現不是偶然。”此事對於肖望笙,段雲瑞並不打算隱瞞,“與其讓他們再換上一招,倒不如將計就計。”

“你知道他是誰的人?”

“商界、政界,看上我這條貿易線的人實在太多,倒是讓我不知道猜誰好了。”段雲瑞呷了口茶,淡然道,“那就順勢收進來,看誰先按捺不住。”

但肖望笙覺得這似乎並不是最終的原因,依他了解的段雲瑞,大抵是會置之不理,反倒要看看他們還能使出什麼招來,再見招拆招。

這個男孩必然還有什麼特彆之處。

可段雲瑞飲茶不語,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已落在了窗外。

這裡是一個極其繁華的路口,長衫與洋服交織,金發碧眼雖仍會引人側目,但已不算稀罕。流動的攤販聚集在飯店門口,甚至已經會用幾句倫薩語招攬生意。

這條新民街段雲瑞很熟悉,段家紮根榕城二百多年,在舊朝時就已是望族,這條街上近大半的鋪麵都姓段,其中也不乏他們家自己開設的鋪子。

從榮平向南百米便是段家的綢緞鋪,他很少去,但十年前那偶然的一次,卻恰好遇到了他。

段雲瑞無法忘記那個孩子當時渴求他出手相救的眼神,但亦無法忘懷,正是自己一時心軟幫了他,而錯過了母親的最後一麵。

這段刻意被遺忘的回憶,隨著那顆朱砂痣的出現,變得愈發清晰。

所以這十年來,他究竟經曆了什麼?

那個曾偷偷向他求助的孩子被人牙子帶去了哪兒,賣給了誰,又在為誰賣命,為什麼成了癡傻模樣。

“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肖望笙順著他的目光遠望去,一切如常,看不出什麼。

段雲瑞自懷中取出煙盒拿出一支,在跳躍的火苗中點燃,淡淡的藍色薄煙後,那雙眼睛尤為深邃,望向的依舊是街道南邊,那間普普通通的絲綢鋪子。

“十年前,我曾見過他。”

肖望笙驀然屏住了呼吸,迅速轉過頭來,雖然已經猜到,可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問了句,

“誰?”

“林知許。”段雲瑞若有所思,將幾乎燃儘的煙用力按滅在煙缸,

“或者說他應該還有個名字,阿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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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園的客房外,小杏端著一碗蛋羹徘徊在門口等了半刻鐘,總算瞧見上樓來的丁春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春生哥你總算來了。”說著,她捧起蛋羹迎了上去,“還是你去吧。”

少爺送回來的這個人,足足在屋裡躺了半個來月才逐漸清醒,聽康姨說若不是肖少爺懂西洋醫術,怕是救不回來了。

小杏隻偷偷瞅過一眼,剛來時渾身的紅痕逐漸變得黑紫腫脹,整個人不像人形,害她做了好幾晚的噩夢。

本該是她在旁伺候著的,結果軟磨硬泡,硬是求了丁春生,讓他替了自己端茶喂飯的活兒。

其實也不止是因為害怕,她更覺得臟,臟得很!

丁春生倒是不以為意,常說他可憐,帶著憨厚的笑容自然地接過了碗,

“你去忙吧,我喂好了把碗直接放廚房去。”

“哎!多謝春生哥。”小杏喜的眸子發亮,頰邊飛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暈,長長的麻花辮甩出一個彎彎的弧線,就連步伐都透出了些許羞赧。

然而丁春生卻未再看向小杏,像是想將碗裡的蛋羹捂熱一般捧著已經有些溫涼的瓷碗,推開了那扇於他而言,已經十分熟悉的房門。

第17章 成為他的人

“你怎麼下床了!”

睡袍之下的身形單薄到仿佛可以隨意摧折,卻仍扶著床尾的立柱探出了步子,歪斜搖晃著。

碗慌忙被放在了桌上,丁春生幾步邁過去,扶起了不堪一握的手臂,林知許立住身形看著他,目光中也帶了淡淡的喜悅,

“我想看外麵。”林知許指向了窗外,語氣中的憧憬讓丁春生人還沒反應過來,就哎哎地先答應了。

聽說當時那個許三少爺嫌打得手疼,後麵是拿皮帶抽的,也幸而如此,雖渾身難得一塊好皮肉,但總算沒折了骨頭。

不過現在身上那些駭目的痕跡已不再高高腫起,黑紫的淤血開始逐漸散去,有些地方,已是淡淡青印。

尤其是這後頸,細白細白的,讓丁春生不禁朝自己粗糙的雙手看去,暗暗思量著這樣纖細的脖子,自己是不是一隻手掌就能握住,再搓上一搓,是不是就會紅成一片。

有些時候你以為自己隻是想了想,可當回過神來才驚覺,原來已經付諸行動。

但是丁春生迅速地反應了過來,雖隻差毫厘,卻並未挨上,但極其敏[gǎn]的肌膚已察覺。

林知許的指尖微動了下,神色卻未動分毫,仍就著丁春生的手勁極緩慢地斜靠在了窗下的貴妃榻上,有些貪婪地朝窗外看去。

初夏已至,淺金的朝暉自窗外的梧桐葉中投了進來,在微塵浮動間,投下了一道道筆直細小的光線,斑駁的投在了林知許的身上,給他的臉頰和肩上,鍍了一層金邊。

丁春生儼然是看呆了。

他從未見過這般好看又純然的人,尤其是被微垂的眼睫半遮著的眼珠子,就跟對兒上好的琉璃似的,透亮透亮的映出這一小片天光,直直就照進了丁春生的眼中,麻得心尖一顫。

這麼美的一個人,比他見過的所有人都要純真無邪,怎會是心甘情願成為妓子呢,必然是被奸人所害!

“少爺?”

林知許不過一睨,便輕易地看透了丁春生的所思所想,他還在思慮在這裡沒有可利用的幫手,這就送上門來了。

“我……我去拿蛋羹!”丁春生手足無措地往回走了幾步,這才反應過來林知許叫他什麼,嚇得連連擺手,語無倫次“我可不是少爺,這裡就隻有咱們少爺一個少爺,哦不對,肖少爺也是少爺。”

這麼多天以來,這是林知許頭一回明確地回應自己,丁春生內心狂跳,小麥色的皮膚也遮不住滿麵的紅雲,

“你……你叫我春生就成!”

清涼的晨時,這一碗蛋羹卻喂得丁春生頭頂生熱,滿背是汗,看著門被掩上,最後關上的一刹那,動靜大得門都有些顫,足以昭示關門的人有多慌。

丁春生倒是貼心,為他墊了厚厚的軟靠,又拿了條薄毯,可以讓他在這裡坐上很久。

這裡是個不錯的位置,位處二樓,儘攬了前花園,正門處一條筆直的路被兩側的梧桐遮了頂,一輛黑得發亮的汽車駛過,儘頭便是那扇雕鑄著精美花紋的鐵門。

林知許收回目光,望向桌上放在玻璃罩裡的琺琅座鐘,時間正指向了八點十分,這應該就是段雲瑞習慣的離開時間。

現在的他還無法利落地行走,能做到的就隻有這些,也隻能是這些。

畢竟就連他,也不知父親讓自己接近段雲瑞的真正目的。

父親隻是告訴他,到段雲瑞的身邊去,成為他的人。

他當時沒有將自己的詫異顯露,但即使是去完成任務,他也從未長時間的離開過桐城,離遠這座這間四麵高牆的宅院。

但他卻聽過段雲瑞的大名,知道他如何叱吒風雲,成為了整個東南府不容小覷的任務,這樣一個人接近他,成為他的身邊人,難於登天。

“所以你這次要扮成個傻子。”父親目露慈愛地摸了摸他的頭頂,“隻有傻子能讓他放下戒心,你是我最好的兒子,這對你來說不在話下。”

鮮少的誇讚猶如施舍,讓林知許心頭一暖,抬起頭時已笑得乖巧,眼中波光閃動,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網_友_整_理_上_傳_

“那我接近他要做什麼呢?”

“成功了,自然會有人告訴你。”

這就是父親,什麼話都不會一次說完。

這樣若不成功,就算是被拆筋卸骨,他也透露不出半分真相。

父親謹慎至極,慣以如此。

“段雲瑞,或者說他段家,可有趣得很。”父親輕輕拍了拍他的臉,“所以你可彆辜負了父親的期望才是。”

林知許趴在窗沿上,幾不可聞地輕歎了一口氣,將頭埋進了臂彎之中。

嗬,父親說得沒錯,這個段雲瑞戒心果真不是一般的重,自己幾乎沒了命才得以進入棠園。

但這進了,卻又好像沒進。

畢竟在這十幾日內,就隻有作為醫生的肖望笙來過,而段雲瑞就好像忘記了他一般,一麵都未見,這讓林知許有些許心悸,更看不透他心中到底作何想。

但細細想來,轉折似乎是在被當做禮物送來那日,自己開始明明無論如何求他都無法使其留下,但他在自己拉下他時,他卻留下了。

可究竟是什麼會讓段雲瑞忽然改了主意,又為什麼會救下他,對於那個混亂不堪的夜晚,即使他比常人能多三分清醒,卻仍無法分辨緣由。

現在的體力並不能支撐他思考太久,但無妨,他暫且還有時間,至少他已經很久沒有這般鬆弛地休息過。

林知許斂下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將身體全然放鬆,再次陷入了沉睡。

此時的確尚早,可早有一人已等在了榮勝百貨的辦公室外,沉穩的腳步聲讓一直守在走廊中的孟冬精神一振,立刻浮起了慣有的笑容,

“二爺早。”

“孟老板一早親臨,有什麼事就請直說。”

“那傻子能得二爺憐愛才能撿條命回來,這是他的福報,也是在下的造化。”孟冬隨段雲瑞身後進了房間,自懷中取出一個信封,雙手微抬,“這是林知許的賣身契,孟冬奉給二爺。”

房間忽地靜了下來,但隨後手上的信封被拿起。

這短短一瞬就好似空氣凝結又散開,孟冬心猛跳一下又放下,微微鬆了一口氣。

段雲瑞抽出一看,裡頭疊得整整齊齊的,果真是張賣契,

“嗬,都是生意人,我又怎能讓孟老板吃虧。”段雲瑞眉峰微揚,將賣契平鋪在桌上,以指節輕敲了下桌麵,“你說個價錢。”

“一開始是相中他皮相好,雖癡傻卻乖順聽話,更重要的是有一身的好功夫。”孟冬笑得恭敬,“後麵的事二爺也知道,能得您照拂收留就已是三生有幸,又豈敢要銀錢。”

“既如此,我也不會讓孟老板吃虧。”段雲瑞將賣契放下,身體向前微探了些許,略顯低沉的嗓音,帶著蠱惑之意,“我知道孟老板早就對孝文路東口的那棟樓有興趣了吧。”

這話音一落,孟冬鏡片後的眼眸驀然一亮,也不禁向前了半步,屏息以待。

麗都夜夜爆滿,以現下的生意,孟冬早有再開設一家歌舞廳的打算,然而左看右看,就段家的那棟樓最為合適。

但既然是個絕佳的位置,看上的人肯定也不止孟冬一個,據他暗中打聽,現下租金已被人抬上了三成,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