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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壓枝低 蓮卿 4602 字 6個月前

已被車上的人接手,這才隱入了人群之中,沒了蹤影。

一個被賣進麗都的妓子,是無論如何不可能孤身出現在大街上的,更何況還是個傻的。

所以到底是何目的,他倒是難得的好奇了。

就連肖望笙也感到了林知許神情的變化,順著他的目光回頭看去,竟是逐步走近的段雲瑞,但段雲瑞卻並未回應他期許的眼神,抑或說他的眼底之下,冷意更甚。

頭頂的發被太陽曬得發燙,林知許好似被這眼神凍傷似的,一點點地將熱烈收回,雙?唇輕微地抖動著,聲音幾不可聞,

“少爺……”

“你認識?”肖望笙覺得不可思議,他剛問這男孩可有同行之人,他便直直盯著段雲瑞喊少爺。

“認得。”

彆說肖望笙,就連圍觀的路人都覺得這男孩必然是借機攀附,卻未曾想這樣一個矜貴的先生竟未否認,直接便認下了。

隨著這聲認得,林知許的雖仍痛得臉色發白,可神情是喜悅至極,他也終於開了口,

“少爺帶我去找姐姐行嗎?”

靠近了,就還是那陣輕輕柔柔的海棠香氣,除了段雲瑞,恐怕沒人會注意到。

但段雲瑞並未應他,隻是對肖望笙道,“他是個心智蒙昧的,先送醫院檢查一下。”

原是個傻的,怪不得看模樣反應異於常人。

眾人見竟是認識的,也沒什麼好戲可看便開始散去,林知許雖喃喃地說要找姐姐,可卻還是聽話地被扶進了車裡,一直低垂的腦袋看不清他的神情,就隻有微顫的雙肩似乎昭示著他內心的不情願。

無人看到的角度,林知許的嘴角微微上揚,一直緊握的拳在身體坐在車後椅的瞬間,鬆弛了些許。

然而就在車門即將合上的一刹那,一個女人的疾呼打斷了宋燾的動作,讓所有人都朝她望去。

“林知許!”

林知許周身驟然一緊,雙目之中劃過不為人知的懊惱與厭煩,但他幾乎與此同時地抬起了頭,本已止住的淚水再次滾滾而落,若不是宋燾及時扶著,幾乎要滾落車下。

“杜姐姐!”

麵色驚惶的杜鶯音喘著氣出現在了車旁,一向引以為傲的秀發已有些蓬亂,一雙手用力地握住了林知許的手臂,捏的他忍不住蹙眉。

“你怎麼亂跑!”杜鶯音杏目圓瞪,氣得原本慘白的臉也泛起了紅暈,“你若丟了我可去哪兒找!”

林知許像是終於見著了她,想挪下車的模樣雖急切卻明顯不便。

“怎麼了這是?”

“杜小姐,他被我們的車碰著,但我已大概檢查過,應該隻是扭傷了腳踝。”肖望笙認出了杜鶯音,彬彬有禮道,“還好當時車速慢,才沒出大事。”

竟是被車撞了!

杜鶯音嚇了一大跳,滿心的責備都化作了焦急的後怕,但聽聞無大礙,她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伸手去握住了林知許已嚇得有些冰涼的雙手。

林知許微怔了下,他低頭看著杜鶯音握著自己的那隻手,很黏膩,好像在糖水裡泡過一樣,那是冰棍融化的痕跡。

林知許像是又確認一般地握了握,又低頭嗅了嗅,目光盈盈,滿是期待,

“姐姐,冰棍兒呢?”

“你……”杜鶯音也不知道此刻是該氣還是該笑,現在這世道,表麵太平,可人拐子有多猖獗誰人不知。

一轉頭看不到林知許的瞬間,杜鶯音魂兒都差點沒了,滿腦子都以為他被人給拐走,直到一個路人過來指著這邊說,看到方才與她一起那男孩直奔了巷子裡去,才算是找回了些神誌。

如今人沒事已是萬幸,至於為什麼跑了估摸著也問不出來,杜鶯音斂了斂心神向幾位道了謝。

“杜小姐不如一同上車,去醫院看看吧。”段雲瑞開口,他想知道杜鶯音又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多謝二爺好意。”此刻的杜鶯音已恢複了鎮靜,她習慣性地攏了攏肩上的秀發,沉聲道,“麗都邊上就有一家專治跌打損傷的醫館,這裡離得不遠,我們自己坐黃包車回去就可以。”

這讓段雲瑞有些許的意外,倒是看不透了。

怎麼鬨了這麼大一出,卻拒絕了這接近自己最好的時機,就算是欲擒故縱也未免太過大張旗鼓了些。

杜鶯音執意的拒絕讓段雲瑞乾脆順勢而行,給了些錢讓他們去瞧病,這個杜鶯音倒是未拒絕。

此時已近晚,同一片殘陽中,黃包車骨碌碌地奔走著,杜鶯音幾次想讓林知許好好坐著,可他偏就扭著身子朝後看。

“你到底看什麼呢?”杜鶯音也好奇了,扭過頭就剛好看見段雲瑞坐進車裡,車門關上的那一刻,林知許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坐了回來。

“你在看段二爺?”杜鶯音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你看他做什麼?”

林知許歪了歪頭,認真思索著,最後卻隻說了三個字,

“他好看。”

杜鶯音氣笑了,直接彎起蔥白似的手指,軟軟地朝林知許腦門上彈了一下,“想不到你還是個看臉的,不過聽姐姐的話,他雖好看卻不是好惹的,離他遠點兒。”

看著林知許不解的神情,杜鶯音突然愁自心起,又抬手輕揉著方才自己彈的那裡,

“在麗都就是陪酒,與客人往來,可這些你卻都不會。孟冬雖還未迫著你做什麼,可日子久了,又怎麼能留得住,往後還不知道……”

原本的計劃被杜鶯音的出現破殆儘,林知許也不再回頭,而是貪戀地看著眼前已經如火般的夕陽,就連長長的眼睫上都映出了光華。

但黃昏過後,便是漫漫長夜。

這夜有多長,卻無人知曉。

第6章 殺一儆百

這麼一個小小的插曲耽擱了大約一個小時,到達榮平飯店時天已擦黑,大堂中一位經理模樣的人見著段雲瑞的車出現,便慌忙出了大門迎了上去。

"二爺,您可算來了。"經理滿腹愁緒與憤怒,"許言禮的手下又去了那名侍應生家中挑釁,出大事了!"

許言禮這個名字一出現,原本還滿目閒適的段雲瑞閃過一絲寒意,"進去說。"

"許言禮那手下今日去了侍應生家中,名為探望實為挑釁。爭執期間苦主母親突然倒地昏厥,父親見狀要趕他們出去,卻被他活活給打死了,等我們的人趕過去的時候,他母親也沒了。"

半月前,警政廳廳長的三公子許言禮來榮平吃飯,手下卻打傷了一名侍應生,明眼人都知他在故意借機挑釁。

"他一直遞帖子來邀我見麵,說要商談此事,都被我拒了。"段雲瑞從榮平辦公室的窗戶朝外望去,是門前布局歸正,精心修剪的花園,幾昏暗的路燈點綴其中,卻隻能照亮小小的一隅。

"許言禮無非就是想與你將此事私了,讓整個東南府的人都瞧瞧,就算是手下犯了事兒,你段二爺也得看在他警政廳長老爹的麵子上,不予追究。"肖望笙看得透徹,"此番大約是難以善了。"

段雲瑞嗤笑一聲,自精致的小羊皮煙盒中掏出一支香煙遞給他,自己也點上了一支,"可惜就算是他爹,也沒這個麵子。"

"這小子有不少黑買賣,知道不是長久的事,想從你這兒分一杯羹。"肖望笙狠狠地吸了一口,"要不我去見見他。"

"我親自去。"段雲瑞淡淡道,"不然他不會死心。"

"二爺。"一人敲了敲半開的門,恭敬道,"許言禮現在在麗都,他那個手下剛也朝那兒去了。

"去麗都。"段雲瑞輕撫了一下手腕,拉開了抽屜,一把精致的勃朗寧手槍赫然出現在眼前,而後被握在了骨節分明的手中。

車在疾馳,隨著路燈一盞接著一盞地劃過車窗,明暗相交間,子彈一顆顆地被扣進彈夾,

"他既送上門來,就彆怪我殺一儆百。"

麗都的每日都是新鮮的,孟冬的點子多,新奇的節目層出不窮,就算是外頭持續地陰雨綿綿,裡麵也是歌舞升平,場場爆滿。①思①兔①網①文①檔①共①享①與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不過除此之外,從二樓的樓梯向後拐,有一排房間,這兒便是大門緊鎖,裡頭的人自然也不是為了演出而來。

一個男人走到了第一個房間前按下了服務鈴,包廂的門一開,升騰的白煙繚繞而出,直接撲了他滿麵,推門的人壓抑地咳了兩聲,使勁眨巴了幾下,才尋著了軟座上正往一名男孩嘴裡灌酒的許言禮。

此人正是打傷了榮平飯店侍應生的許茂,與許家是同宗的親戚。

"少爺。"許茂忙前了幾步,弓著身子將許言禮手中的酒杯接下來放好,"那家人不識抬舉,把咱們好心當了驢肝肺,又不抗揍。"

許言禮取煙的手頓了頓,"死了?"

"也不全是咱們打死的。"許茂忙點上火,"他娘是自己氣死的,他爹舉著燒火棍就要打,咱也不能站著挨,您說是不是?"

許言禮站了起來,頎長的身材完美地包裹在套裝內,一雙多情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活脫脫一個俊俏的富家少爺模樣,他將卷煙送入了口中,深吸了一口才漫不經心道,

"你們也是,做事沒點輕重。"

"少爺教訓的是,一不小心下手重了些才……"

"我是說,既然他爹娘都死了,那就一起去啊,還留一個做什麼,徒增麻煩。"

整間屋子陷入了短暫的沉寂,許茂一愣,原本還有些忐忑的神情瞬間被喜色所替代,他慌忙從桌上端起煙缸,適時地接住了許言禮彈下的煙灰,諂%e5%aa%9a的眼尾上堆起了深深的紋路,

"是我沒考慮周到,我們……"

驀然,一陣略顯怪異的敲門聲打斷了許茂,他二人不由自主地對視了一眼,同時看向那扇包裹了華麗軟墊的木門。

這樣急促且用力的敲門聲絕不是麗都的服務員,許言禮眼神閃爍,重新坐了回去才抬起下巴吩咐道,

"開門。"

率先進來的一人身材魁梧,不甚熟悉,一直在許言禮身後站著的兩名手下立刻上前,抬手就要推搡,

"你什麼人,敢闖許三少爺的房間。"

話音未落,隻覺眼前一晃,這兩名手下具已被這男子製服,腰上彆著的盒子槍也已落入他手中。

來者不善。

許言禮雙目微瞪,幾乎要從沙發上彈跳起來,但下一秒,他發出了一聲詫異的低呼,

"段二爺!"

第一個進門的是宋燾,隨後便是段雲瑞。

明明一句話都還沒說,包廂裡的氣氛已是緊張膠著,縮在沙發上的那男孩看著眼前的一幕已然是嚇得麵色蒼白,求助地看向了此時屋內看起來最為和善的肖望笙。

"你出去。"

肖望笙話音剛落,男孩已是連滾帶爬地向外跑,不過剛剛出了包廂門,背後巨大的關門聲將他嚇得一個激靈,隨後便是落鎖的聲音。

要出大事了!

打人這事在許言禮的刻意宣揚之下,早已成了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