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尋常的殷紅,而是沁水般的桃粉,讓她看起來更為嫻靜柔美,也更撩之心弦。
意識被酒氣蒸騰,他忘了平日裡的克己複禮,大手驀地攬上她的細腰。
腰肢一癢,殊麗抬眸,眼裡泛著懵懵懂懂的光,剛想問他怎麼了,唇上忽地一重......
陳述白用指腹揩掉了她的口脂,細細打量,“這是什麼顏色?”
殊麗嬌顏滾燙,白膩的肌膚開始泛紅,“淺、淺妃色。”
“拿給朕。”
摸不清他的意圖,殊麗老老實實拿出一盒口脂,放在了男人手裡。
陳述白單臂撐在軟枕上,打開蓋子睇了會兒,用尾指挽出豆粒大小的膏體,抹勻在指腹,然後扣住殊麗的後頸,讓她揚起臉,在她的雪腮上蕩開兩抹粉痕。
女子生得原本就美,這樣一來,很像初承聖寵後臉上自然流露的氣韻,驚心動魄。
陳述白靜靜看著,鳳眸波濤狂湧,手指扣緊她的後頸,讓她更為後仰。
一盒口脂用完時,殊麗的雪頸上多了一幅粉色的玉蘭圖,是陳述白親手畫上去的。
殊麗欲哭無淚,天子畫的,怎麼也價值千金,可為何不能畫在衣服上,非要畫在脖子上,那還怎麼賺錢?再說,這畫是天子所繪,她也不敢輕易塗抹掉呀。
正想著,玉蘭圖上一涼,陳述白為她擦掉了畫作。
可擦的方式,令殊麗震驚不已。
第23章
逼仄車廂內, 殊麗感覺自己被抬高,而為她作畫的天子臂力驚人,此刻正以若有似無的暗昧方式,撩起她一側長發, 捋到另一側, 轉而徘徊在她側頸。
吞咽聲起時, 殊麗變了臉色,雙手撐在天子肩頭, 用著巧勁兒向外推,“陛下, 你醉了。”
若非醉了, 很難解釋他吃胭脂的事, 也不怕中毒?
可陳述白非但沒有作罷,還攬過她的背, 將她往自己身邊帶。
殊麗跌在他臂彎, 仰麵看向眼尾泛紅的男人。
陳述白低頭看她, 頎長的背脊慢慢彎曲, 朝著那張絕美的臉蛋靠去。
殊麗美眸微瞠,偏開頭避開了襲來的氣息,一時驚嚇脫口而出:“奴婢是殊麗, 不是元侍郎!”
半醉的男人頓了一下,掀起薄薄的眼皮, 語調偏冷,“你說什麼?”
殊麗趁機從他手臂之下鑽出來, 眨著濕漉漉的眸子解釋道:“陛下不是有心上人麼。”
聞言, 陳述白靜默良久, 因酒氣反應慢了半拍, 待明白過來她的意思後,微微流露出詫異,繼而冷肅,“你瘋了?”
殊麗跪在塌上,心知自己道破了天子的隱秘,或許會被滅口,可適才情況緊急,話已出口,無法收回。
陳述白捏捏鼻梁骨,掀開車簾透氣,想讓自己清醒一些。
馬車也剛好抵達了目的地,仍是一座私宅。
留下踟躕不安的殊麗,他負手步下馬車,大步流星地走進府門。
殊麗愣在車上,手腳都在打顫,緩了一會兒,她戴上幕籬跳下馬車,梳理著複雜的心緒。
稍許,府中走出兩個體格健壯的婆子,說是貴人還要在此耽擱些時候,讓她二人陪殊麗去附近的街市上逛逛。
殊麗再次懷疑起自己在陳述白心中的分量,即便戳破了天子的秘密,也沒受到責罰,這......解釋不通啊。
府宅的後院內,陳述白躺在搖椅上,沐浴著皓曜日光,身旁一位白發老人正在為他針灸解酒。
老人花甲年紀,芳藹和善,身上有著濃重的藥草味,甚至有些嗆,是藥師才會攜帶的味道,“陛下覓得良藥,為何悶悶不樂?”
陳述白閉眼回道:“良藥是個大活人,是人就有私欲、貪念,就有隨時背叛朕的可能,叫朕如何安心?”
老人笑笑,在他的百會%e7%a9%b4和率穀%e7%a9%b4上施了針,“陛下疑心越來越重了,如今有了良藥,卻又擔心藥的副功效,難怪心悸久治不愈。”
敢與天子說笑的人,整個大雍也找不到第二人。
陳述白聞言一笑,像是卸了所有的防備,回到最初的樣子,“老師說的是,朕是有病。”
身邊人皆以為他喜歡上了“良藥”,想要把“良藥”永久捆綁在身邊,殊不知,他有多麼想要擺脫這份藥效,不再被心悸所困。
可自己出宮一趟拜訪良師益友,都沒忘記將“良藥”帶在身邊,隻為了讓她出宮解悶,這種矛盾心理又當如何解釋?
聽見天子的自嘲,老人爽朗大笑,擼了擼袖子,“陛下不妨把‘良藥’當作女人,沉入一場風花雪月,體會世間最曼妙之事,再談要不要擺脫‘藥效’。”
陳述白微睜開眸子,望著參差枝椏中投來的光束,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繼而問道:“朕要的香料,老師可調配好了?”
“早就備好了,比之龍涎香,更偏於木質麝香。”
陳述白按按發脹的額骨,接過香料聞了聞,“就這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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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市上,殊麗狀若無意地問向一個婆子,“敢問府中家主是哪位?”
本以為婆子不會透露,卻聽婆子道:“是聖上昔日的老師,姓宋。”
宋姓皇家師......殊麗在腦海中翻了一遍,微怔道:“是宋老太師。”
宋老太師曾是天子年少時的大師傅,為人過於耿直,直言不諱,得罪了不少人,數十年不得誌,卻陰差陽錯教出一個九五至尊,這才扶搖直上,成了帝師之首。
而宋老太師能得隆寵,並不單單是因為他書教的好,而是他曾替天子擋過一劍,擋住了先帝的奪命一劍......
這也給殊麗提了個醒,或許用命交換來的信任才價值連城,是不是自己為天子擋下一劍,也能換來安穩無憂的餘生?
可她不願意真的為他死啊。
摒掉了心事,她走進一家胭脂鋪,想為木桃和晚娘挑些名貴的胭脂水粉。
不是她死撐擺闊氣,而是真的有積攢,平日出不了宮,也沒地方花。
“麻煩將我剛剛選的,打包兩份。”
店裡隻有掌櫃一人,顧東顧不了西,他指了指門口走進來的一撥女子,對殊麗道:“姑娘坐那等會兒,小的先招待一下那幾位。”
那幾位可是皇城的貴女,為首的更是貴中之貴,太後的親侄女,時常光顧他的店,怠慢不得。
殊麗點點頭,稍一轉身才發現進門的幾人裡有個眼熟的。
龐諾兒和四個珠光寶氣的閨友一同前來,說說笑笑,看起來感情甚篤。
一進門,幾人的目光同時落在了殊麗身上,雖說美人戴著幕籬看不見臉蛋,但那身段和氣質,就足以吸引人。
幾個姑娘掩帕竊竊私語,讚美之詞儘數落在龐諾兒耳中。
不知怎地,龐諾兒一眼便辨認出此人是殊麗。一個宮婢怎會出宮選胭脂,身邊還帶了兩個婆子?
心中狐疑,她走到殊麗麵前,“怎麼是你?”
殊麗自然不會與她交底,更不會把天子的行程告知於她,“我與姑娘素不相識,姑娘認錯人了。”
龐諾兒自認怎會認錯,一把掀開她的幕籬,“出宮就出宮,裝什麼裝啊,我們不是見過麵。”
在宮裡被無數雙眼睛盯著,不敢隨意發作,在宮外小店裡,還不得多嗆嗆出氣,之後再出錢封了掌櫃和兩個婆子的嘴,對她毫無損失。
隨著幕籬被掀開,閨友們忍不住驚歎,這女子也太美了。
一名貴女上前半步,小聲問道:“諾兒,這位女郎是哪家的娘子,以前怎麼沒見過?”▃思▃兔▃網▃
龐諾兒抱臂哼了哼,“宮裡侍奉人的婢子。”
在宮外,殊麗不願惹事,轉頭看向掌櫃,“麻煩先幫我打包,我不想等了。”
掌櫃為難地點點頭,動作麻利地包好兩份,“一共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對於一個宮人來說著實不少,可殊麗不僅付了胭脂水粉的錢,還額外給了打賞。
龐諾兒哼了聲,“打腫臉充胖子。”
殊麗沒在意,淡笑道:“姑娘今日的臉有些水腫,回去敷敷冰塊吧。不過,貴府的冰還在戶部的簿冊上沒有審批下來,不如從我這裡借一些?”
“你!”
夏日的冰尤其珍貴,都是戶部和司禮監向下分發的,如今還在春末,除了皇室可以享受冰塊,其餘門閥都沒有這個待遇。
這話無疑是一種柔和的挑釁,龐諾兒不屑道:“你有冰塊,那也是陛下用剩的,像你這種賤婢,隻配吃剩飯、穿剩衣、用剩冰。”
殊麗依然笑著,笑意卻淡了不少。
可就在她權衡要不要懟回去時,門口忽然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帶著矜冷的肅穆。
“朕倒要看看,誰在這裡口吐渣滓?”
眾人聞聲扭頭,怔忪地看向徐徐走進來的清貴男子。
隨著陳述白的到來,胭脂鋪的大門被侍衛慢慢合上,一束束光線被擋在門外,巨大的黑暗籠罩在了龐諾兒的身上。
絳霄之下,高嶺之巔,龐諾兒再找不到一個比陳述白還要威嚴的人,他是真命天子,是她想要窺視又膽兒顫的皇家表兄。
“陛下......”從未在宮外見過陳述白的她,身子打顫,雙膝一軟,噗通跪在了地上。
隨著那聲“陛下”,其餘貴女也連忙跪地請安。她們的隨從被隔絕在門板之外,被禁軍侍衛嚇破了膽,就好像小巫見了大巫,再生不出囂張跋扈。
她們這些人都是家中嫡女,時常隨父親參加大大小小的宮宴,怎會認不出天子!
陳述白沒有看她們,徑自走到殊麗麵前,彎腰瞧了一眼她臉上的表情,反手伸向龐諾兒。
恍惚之間,龐諾兒還以為天子要扶她起來,可轉念一想又覺可笑,天子怎會憐惜她。手裡捏著的幕籬成了燙手山芋,她心有不甘地雙手捧起,呈給陳述白。
陳述白接過幕籬,拍了拍帽簷,為殊麗戴在頭上,在殊麗錯愕的目光下,淡淡一哂,鳳眸淬了萬千星辰。
他轉身麵朝跪地的幾人,目光落在龐諾兒白如紙的臉上,“身為皇親國戚,該自正言行,淵清玉潔,不縈於懷,做貴女表率。你倒好,口吐沼渣,無遮無攔,恃強淩弱,這是世家嫡女該有的風骨?! ”
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劈裡啪啦地砸在龐諾兒的心中,不留情麵。
她臉頰發臊,無地自容,再承受不住天子的厭棄,哀哀戚戚地哭了起來。
陳述白最煩哭哭啼啼的人,冷聲道:“朕說錯了嗎,你還委屈了?”
天子怎會說錯!龐諾兒磕了一個響頭,因過於用力,額頭紅了一片,“是臣女的不是,陛下教訓的是。”
店鋪狹窄,氣氛攝人,她雖心裡暗惱表兄的無情,也暗惱殊麗的狐假虎威,卻清楚知道,眼下沒有什麼比服軟能讓她全身而退的,畢竟天子不是惜花之人。
陳述白懶得與刁蠻的小丫頭一般見識,但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