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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他的身體,好像殘忍的荊棘要將他勒死一樣,有一種殘酷的美感在。

聽見推門的聲音,傅紅雪的睫毛動了一下,卻仍沒有抬頭。

秋九的聲音居高臨下地響起:“你怎麼不看我呢?”

傅紅雪張了張嘴,道:“你希望我看你?”

秋九道:“如果我希望你看我,你就會看我?”

傅紅雪緩緩地抬起頭來,用以雙漆黑的眼睛盯住了秋星。

他道:“會。”

秋星笑著道:“為什麼?”

傅紅雪道:“因為你要告訴我白天羽的事。”

他的話言簡意賅,絕不多說一個字,也絕不少說一個字。

秋星似乎有些驚訝,她歪了歪頭,一雙翠綠的眼睛顯得更圓了些。

她道:“難道你和所有人都是這樣說話的麼?”

傅紅雪不解。

秋星歎道:“你未免也太誠實了,這個時候,若你說些甜言蜜語的好話,或許我會更願意告訴你。”

傅紅雪:“……”

這超出了傅紅雪的能力範圍。

半晌,他才冷冷道:“你想聽甜言蜜語?為什麼?”

秋星盤腿坐到了他的對麵。

她道:“我想聽你會說麼?”

傅紅雪道:“不。”

秋星道:“為什麼?”

傅紅雪道:“因為我不會說。”

秋星哈哈大笑。

這果然是個很真誠的小鬼頭。

這世上已很少有這樣真誠的男人了,尤其是……這還是一個極其英俊的男人。

英俊的男人一般都很明白自己英俊,覺得自己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可以勾得姑娘們心神蕩漾、把身家都奉上。秋星有錢有閒,自然經常能見到這樣的男人。

她並非不愛英俊男子,隻是不愛英俊卻算盤打得響的英俊男子罷了。

像傅紅雪這樣英俊卻單純的小鬼,現在倒是叫她覺得有幾分意思了。

秋星繼續逗弄他:“你這樣子乖乖被束著關進屋子裡,也是因為想知道白天羽的事情?”

傅紅雪不說話,隻是用一雙漆黑的眼睛盯著她看,似乎再說:不然呢?

秋星歎道:“可我若騙你怎麼辦?”

傅紅雪那雙幾乎沒有光透過的黑眸之中忽然迸射出冷光來,他冷冷道:“你說什麼?”

秋星道:“你倒是個聽話的好孩子,可我若是故意戲耍你怎麼辦?你即使這樣做了,我也不一定會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訴你呢。”

傅紅雪的雙眼之中忽然燃起了寒火!

他胳膊上的肌肉,也忽然一條條的凸起,他冷冷地瞪著秋星,瞪著秋星那種無辜又輕巧的笑容,隻覺得心裡忽然又燃起了一種無助一般的憤怒和焦躁。

他又開始了忍耐,一種無儘的忍耐。

半晌,他才道:“那我就走。”

秋星挑了挑眉,道:“哦?一個江湖人受了人的戲耍,竟不打算尋仇,不打算殺人?”

傅紅雪冷冷地盯著她,一字一句道:“你不是我的仇人,我隻殺該殺的人。”

……用最狠的語氣說最有秩序的話。

秋星哈哈大笑。

半晌,她才笑停當,她奶白色的麵龐之上,也浮起了愉悅的紅暈,她伸出一根纖纖手指,抹掉了眼角被笑出來的眼淚。

她又笑了,這次是溫柔的笑意。

秋星溫柔地道:“你是個好孩子,好孩子理所應當得到獎勵,你說是不是?”

不知道為什麼,傅紅雪總覺得這句話有點微妙,可他又實在說不上來哪裡微妙,於是他選擇閉嘴不回應。

秋星道:“我是秋星,江湖上的人都叫我秋九姑娘,我是個買賣消息的人。”

傅紅雪言簡意賅:“傅紅雪。”

秋星道:“我早知道你是誰,你母親花白鳳叫你來邊城的,對不對?”

傅紅雪沉默了一會兒,道:“你還知道什麼?”

秋星道:“我還知道,你是來殺萬馬堂的馬空群的,因為你母親告訴你,這是殺死你父親的仇人,是不是?”

傅紅雪道:“他是不是,我不知道。”

秋星道:“我也不知道。”

傅紅雪道:“你知道的事情太少了,不值得我待在這裡。”

秋星笑道:“你彆急嘛。”

傅紅雪抿著嘴,看著她。

秋星道:“當年白天羽與三十個蒙麵人在京郊的梅花庵裡血戰,可是那裡卻隻發現了二十三具蒙麵人的屍首,所以你的殺父仇人起碼有六個還活在世上,對不對?”

傅紅雪還是不說話。

白天羽的死在江湖上不是秘密,有七個蒙麵殺手還活在這世界上也不是什麼秘密,這些話實在是廢話。

秋星道:“我雖不知道馬空群是不是其中一員,但他大概率是的。”

傅紅雪的眼睛閃了閃,問:“為什麼?”

秋星道:“因為他從白天羽的死中受益最多。”

傅紅雪看著她,沒說話。

秋星道:“神刀堂沒了,他身為當時的三把手,收編了神刀堂大部分的人,來到這大沙漠的邊緣,經過這二十年,萬馬堂儼然已成為了江湖上勢力最大的幫派,若是白天羽還在,他隻能是神刀堂的一個手下而已,哪裡能如此崛起?”

傅紅雪緩緩搖頭,道:“這理由不夠。”

秋星道:“怎麼說?”

傅紅雪道:“一個人死了,總有人受益,我要殺的是仇人,不是受益的人。”

其實花白鳳早已認定馬空群是殺害白天羽的凶手,雖然她並沒有任何的證據,但仍然狂亂地命令傅紅雪去殺馬空群。

但傅紅雪麵雖冷,心底卻很正直,他要複仇,可一定要找到這些人殺害父親的確鑿證據,他才肯殺人。

他本就是一個不喜歡見血的人,又怎麼會不謹慎?不認真呢?

秋星笑道:“這也好辦。”

傅紅雪不語。

秋星道:“我這裡不光有金銀財寶,還有很多秘藥,其中一種,吃了能叫人口吐真話,你信不信?馬空群若是能吃了那藥,假使他真的是你的仇人,不但能現出形來,還能把另外六個仇人供出來,免得你無頭蒼蠅一樣的找。”

傅紅雪的眸光閃了閃,半晌,他道:“我信。”

這世上的確存在著很多神奇的東西,他臨行之前,母親告訴他,這世上存在著一種九命貓妖,貓妖身體裡的內丹可以令死人複活。

即使令人死而複生的藥都可存在,令人口吐真話的藥也沒什麼稀奇的了。

秋星道:“不過這藥使用起來頗為麻煩,若是服藥之人精神強大,情緒穩定,怕是沒用,隻有當服藥之人精神脆弱、心有戚戚之時,才可見效,這馬空群縱橫西北二十年,想必很難對付。”

傅紅雪的眼裡忽然閃過了一絲譏諷。

他不屑地道:“這就是你找上我的原因。”

秋星微笑:“哦?此話怎講?”

傅紅雪冷冷道:“你想毀了萬馬堂。”

秋星道:“這萬馬堂難道是什麼毀不得的寶貝不成?”

傅紅雪盯了她半晌,慢慢地道:“你和馬空群有仇。”

這不是疑問句,這是肯定句。

秋星臉上的笑容也在瞬間消失了,她冷冰冰道:“他拿了我的東西,我就要毀了他的心血。”

天地靈氣衰落,這世上早已不是精怪的世界,想要修煉成人,呼風喚雨更是難上加難,秋星天賦異稟,又被烏鴉精喂了許多靈丹妙藥,這才能修成人性,一躍成為大妖。

隻因人類的貪婪和欲望,讓她遭受了這樣的無妄之災,在每個朔月之夜都被劇痛所侵襲。

馬空群敢和暗算她的方士聯手,那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趕儘殺絕。

傅紅雪定定地看著她,半晌,才道:“好。”

秋星歪了歪頭,笑道:“那我們就這樣說好了?”`思`兔`在`線`閱`讀`

她這一笑,實在是嬌%e5%aa%9a可愛得很,在這昏暗的室內被燭火一照,也能令滿屋生輝,傅紅雪呼吸一窒,隻覺得連眼都被恍到。

他麵無表情地挪開了視線,半晌才道:“決不食言。”

然後,他驟然發力,身上的肌肉忽然緊緊地繃起,隻片刻之間,那些勒在他身上的那根麻繩就已斷裂,秋星目不轉睛地盯著傅紅雪起伏的%e8%83%b8膛,忽然吞了吞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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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紅雪站了起來,看也不看秋星一眼,就要從屋子裡走出去。

秋星歪了歪頭,問道:“你要去哪裡?”

傅紅雪冷硬地回答:“這不關你的事。”

說著,他就拖著他那條跛了的腿,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了出去。

傅紅雪之所以要離開無名閣,是因為花白鳳早就安排好了他見一個人。

花白鳳說:“你去了邊城的第一天,就去烏衣巷的最後一間屋子等著,會有人來見你,這很重要,你要記住。”

傅紅雪什麼都沒問,隻是道:“我記住了。”

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在那間屋子裡,會有誰在等他。

烏衣巷的最後一間屋子,是一間沒有窗戶的屋子,狹小且逼仄,悶熱而乾燥。

傅紅雪推門進去的時候,已有人等在了那裡。

月光隨著開門的動作撒在了屋子裡,屋子裡的人卻像是見不得光的那樣,迅速的往裡一躲,躲在了完全的黑暗之中。

那人道:“你為何還不過來?”

這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一個溫柔而多情的少女的聲音。

不知為何,此時此刻,傅紅雪卻忽然想到了秋九姑娘的聲音,秋九姑娘的聲音也很溫柔的,隻是那是一種帶刺的溫柔,一種帶著……全然自信的溫柔與神氣。

傅紅雪慢慢地走進了屋子裡,反手關上了門。

那溫柔多情的少女道:“你下午進城。”

傅紅雪道:“是。”

少女又道:“如今已是深夜。”

傅紅雪又道:“是。”

少女詰問:“你為何現在才來,你可知我等了你多久?”

傅紅雪冷冷道:“我已來了!”

少女就不再吭聲。

傅紅雪又道:“母親讓我來見你,你有什麼事告訴我?”

少女忽然笑了。

那笑聲也是溫柔而多情的,但傅紅雪卻是一個敏銳的人,他忽然發現,這少女溫柔多情的聲音裡其實並沒有一絲絲的情誼,也沒有一絲絲的暖意。

那完全是一種“呈現”出來的聲音。

就好似,她知道男人會喜歡這樣的笑聲,所以她才這樣笑的,這聲音裡沒有一點個性,這少女可以是任何人,可以是任何男人的幻想。

……唯獨不是一個真正的人。

傅紅雪忽然覺得有一點厭煩。

少女忽然伸出了手,她的手也和她的人一樣溫柔而多情,那隻手好似沒有骨頭一樣,輕輕地撫上了他蒼白的臉。

傅紅雪忽然長長地吐息,他抬起了頭,好似引頸就戮一般。

少女吃吃地笑道:“你是不是從沒有過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