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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跪下,脫去言諭的毛絨拖鞋,給他穿上襪子和長褲,溫聲說:“去參加一場宴會,大哥在那裡等我們。”

“嗯。”言諭乖乖的讓他穿,慕修又脫掉他厚重溫暖的睡衣外套,給他扣上雪白衣服的紐扣,細心把他的碎發從衣領裡撥出來。

言諭起初還能坐住,但他的眼皮很重,緩緩閉上,睡著了。

慕修莞爾,順勢把他打橫抱在懷裡,抱蟲崽的姿勢很熟練,簡直不像一個少年。

他輕輕拍打言諭單薄的肩膀,臂彎像搖籃一樣,把他完全兜住,任由他的小手抓著自己的頭發梢兒,很有耐心地哄他睡覺。

慕瀾剛好推門進來,“慕——”

聲音戛然而止,慕瀾上前去看小蟲崽,他的睡顏很安靜,頭窩在慕修%e8%83%b8`前,雪白小臉埋進他的發絲。

“他睡著了,”慕瀾小聲的說,他伸出手去戳戳言諭的臉頰,忍不住笑了下,“你看他,好乖啊。”

慕修看著他這樣的笑容,其實慕瀾大多數時間的表情都是倨傲的,不喜歡理睬旁人。和慕修一樣,慕瀾也得到一個保送名額,可他的攻擊性太強了,很可能會被分配到凶險的機甲單兵專業裡去,但是一畢業就會是軍團指揮官。

慕瀾這會兒已經和言諭的手玩起來了,他把自己的食指塞進言諭的手心,小蟲崽的手下意識抓緊他能抓住的任何東西。

慕瀾彎起嘴角,“把他給我抱一會兒。”

慕瀾小心翼翼地從慕修懷裡接過言諭,他的姿勢有些生疏,言諭的呼吸變得急促,睫毛簌簌顫唞著不安。

慕修巧妙調整了慕瀾的手臂角度,言諭的呼吸才漸漸平複。

鏡子裡,夕陽灑在兩張幾近於一模一樣俊美的少年臉上,兩張臉浮現出不一樣的表情,一個冷淡,一個桀驁,但他們看向懷裡蟲崽的眼神是一樣的,平和又靜謐。

隻有和言諭在一起的時候,慕修和慕瀾才能這麼和睦。

這樣的時光很短,但感覺上是很漫長的。

慕瀾展開金絲蝶翼,抱著蟲崽飛進飛行器,慕修關好家門也跟過來。

睡眠模式開啟,溫度適宜的風從排風口吹出來,飛行器在星空裡平緩行駛。

第20章

飛行器停靠在環形跑道上入港,服務人員熟練將其轉移至飛船停放塢。

摩天大樓燈火通明,各式飛船在防護玻璃罩子外來往行駛,蟲族思想野蠻而開放,促使科技發展到了銀河係時代前端,遠超人類社會。

星河裡,原始的巨蜂睜開一對複眼和三隻單眼,展開翅膀穿梭在飛船間,它在雲層裡翻滾,蜂群卷起顆粒颶風,遠方傳來蟲類的鳴唱,像亙古遙遠的風笛聲此起彼伏。

言諭睡了一覺,覺得這麼多天的疲憊像雲煙飄散沒了,他心情很好,趴在窗邊目不轉睛地觀察世界。

之後,慕瀾牽他的手下了飛行器,他很乖的讓牽,眼睛也一直在看玻璃罩外的星海。

偌大的宇宙遙不可及,野性與科技碰撞出文明,這些是他曾經在夢裡幻想過的景象,如今活生生出現在他眼前,他快要屏住呼吸。

慕瀾走路的步幅很小,他在配合言諭的步調,避免小蟲崽太專注於天空,撞到路上的蟲。

門口,三十位軍官肅立,他們的脖子上統一佩戴電擊器,上麵有身份編號,這是正規場合的雄蟲著裝要求之一,為的是保護雌蟲安全。

他們低下頭,將慕修和慕瀾迎進去,“上將在一號廳。”

慕修點頭,“好的。”

慕瀾自然而然把小蟲崽抱起來,修長有力的手托著他的腿,讓他能在他懷裡坐起來,有意無意地擋住了那雙殘疾的腳。

他知道言諭從不因為天生的殘疾哭鬨,小蟲崽很堅強,不把缺陷當成遺憾,總是用淺淡的微笑去麵對。

但是他不希望任何蟲主動問起言諭的陳傷,那對幼崽是反複揭開疤痕的傷害。

言諭對慕瀾的小心思毫無察覺,小小的身體靠在他%e8%83%b8`前,耳邊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黑漆漆的眼珠靜靜地往宴會廳裡瞧。

軍部主辦的正式宴會,入宴者非富即貴,對待任何來路不明的蟲都需要打起十二萬分的警惕,有可能是異族,甚至是渾水摸魚的人類間諜。

圓桌邊,慕斯上將拒絕了想來陪伴的雌蟲們,雖然雌尊雄卑已經刻入基因,但是S級雄蟲如他,軍銜穩健,地位卓然,想要主動倒貼給他的雌蟲不在少數。

言諭大概有一個月沒看見慕斯上將了,被慕瀾送到慕斯懷抱裡的時候,清幽的檀木香氣縈繞在他鼻腔裡,是言諭熟悉的費洛蒙。

慕斯把他抱坐在腿上,溫柔地撫摸他的背,安撫著他,“小諭,我聽說你最近心情不好,是在學校有煩心事嗎?”

成年雄蟲低沉的聲音像磁極的一端,很抓耳,透著濃烈的情感,身旁的軍官們彼此看了看,不約而同地退後,很有分寸地不去探聽上將的私事。

慕斯真的很擔心,他感覺到無措,想安撫卻又不知道怎麼辦,言諭天天在學校,不在他眼皮子底下,就算慕修慕瀾再靠得住,也一樣還是青澀少年。

慕斯心裡盤算著怎麼能讓言諭對他說真話,眉頭越擰越緊。

宴會上的所有蟲雖然是為慕斯而來,但都離慕斯很遠,他們畏懼這位高不可攀的上將,他五官的俊美反而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優點。

直到看見他和顏悅色地哄他懷裡的幼崽,所有蟲才意識到,原來慕斯上將確實是人形相當完美的高等級雄蟲,他眉眼放柔起來也是相當生動的美人。

言諭仰著頭看慕斯,他不想告訴慕斯他想送禮物的事,那樣就不驚喜了,這樣想著,他的眼珠更澄澈雪亮,“不,我睡醒就覺得好多了,哥哥最近累不累?”

慕斯年長言諭那麼多,不可能和他說自己工作上的壓力,故作輕鬆地點頭,“累,因為哥哥看不見小諭,小諭可以抱抱哥哥嗎?”

言諭抿了抿嘴唇,抬起纖細的胳膊,完全把他的脖子摟住,慕斯忍不住笑起來,也抱住他,“謝謝小諭,我現在感覺好多了。”

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言諭伸出手去摸慕斯的額頭,確認哥哥的精神力閾值保持在正常範圍內。

這個舉措落在其他蟲族眼裡並不稀奇,隻是孩子的玩鬨罷了。

但是慕斯卻陷入了深深的震撼當中。

他看見了一片從未見過的星海,來源於小蟲崽的潛意識海洋。

他被言諭共感了!

彼時的慕斯尚且不知道這片星海的意義,他從未站在這樣匪夷所思的視角,見到隻有原初蟲母才能看見的精神鏈接視野。

那是留在蟲母血脈裡的種族本能,隻有蟲母才能看見。

以慕斯的年齡來說,他和原初蟲母不是一個時代的蟲,還沒有接受過精神鏈接,所以他根本不懂這是什麼。

言諭確保慕斯精神力平穩,睜開眼,眼前的星海消失,斑點的光逐漸消散,雙眼對上慕斯驚詫的視線。

“……小諭,告訴哥哥,”慕斯低聲說:“你是生病了嗎,還是說你一直都看得見這片星空?”

“嗯,”言諭如實回答,小聲說:“我在實驗室裡的時候就看得見,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沒有任何感覺,實驗員叔叔說我是在臆想,我看見的那片星空是不存在的。”

小蟲崽有點委屈,慕斯皺緊眉頭,他想說不要在意那些實驗員,以前的日子都過去了,以後他不會讓言諭再過可憐日子。

然而他聽見了一陣高談闊論的聲音,貴族蟲們走過來,說一些蟲崽不適合聽的話。

“……玩物而已,誰會在乎一個不能用的雄奴?”

“根本不能調訓,我花了那麼多歐加在黑市買回他,結果呢?體弱多病,一抽就暈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慕斯心裡燃起一股火,把小蟲崽按進懷裡,用軍製披風完全籠罩住他。

同為雄蟲,他早就習慣了,但他不願意讓言諭過早接觸到成年蟲的世界,他還沒來得及長大,對這個世界充滿期待,他不舍得讓言諭聽見。

那麼大一件墨藍色的披風把言諭蓋住,他小小的身影快要被披風淹沒,隻留出一張巴掌小臉在外麵,像是個瓷娃娃。

言諭迷茫的看著他,但是嘴巴緊緊閉上,“……”

慕斯本來是情急之下的反應,但是看見他這個樣子又覺得可愛,長眉一挑,手指擱在唇邊,很無奈的笑了。

他餘光掃到滿桌的佳肴,有幾道清淡的食物,很適合小孩子的口味,應該是副官特意吩咐過。

“小諭餓不餓?”

言諭也看向那桌子菜,他剛睡醒,覺得自己好像還在做夢,有這樣一桌好聞的飯菜擺在眼前,這不是枯燥的營養液,而是貨真價實的魚肉蛋奶,因為精心調配過味道,聞起來更香更糯。

這些食材在荒星簡直是無比罕見,蔬菜水果很貧瘠,價格異常昂貴,蟲們甚至可以為了一枚蛋打得頭破血流。

言諭本來沒有覺得很餓,軍校裡的食堂飯菜都是非常樸素的,有利於學生保持身材和體脂率。

可是擺在言諭麵前的是真正的一餐飯,他真的控製不住自己的胃,他覺得很餓。

慕斯把餐具拿起來,發現他一直盯著這桌菜,但他沒有動,隻是眼巴巴地看著,就像等待投喂的小動物。

慕斯怕他餓,舀了一勺甜羹,遞到言諭嘴邊,言諭抿著嘴,沒有喝。

慕斯有點疑惑。

蘭諾與旁人寒暄過,也走過來坐到他身邊,看了看情況,他和慕斯交換了眼神,望著蟲崽沒什麼肉的臉頰,溫聲勸:“小言諭,你實在太瘦了,所以一定要多吃一點好不好?”

儘管慕斯和蘭諾這樣勸他,言諭對這樣豐盛的一餐飯還是有些猶豫。

慕斯看著他,蟲崽白皙的臉頰很緊繃,好像在思慮什麼艱難的事,呼吸也變得很慢。

小的時候沒人照顧言諭,他就是件被丟棄的實驗品,所以比起同齡人,他生長的更緩慢。

難道他不喜歡這些飯菜的味道?慕斯掃了一眼,每一道菜都堪稱巧奪天工,是聞著香吃起來更香的好食材,幼崽應該會喜歡。

是因為藍星的飲食習慣不同?慕斯想,該去把主廚請來,請他做幾樣蟲崽喜歡吃的,清淡一點的。

結果,他聽見蟲崽小聲說:“食物好貴,不可以都吃掉,會生病的,哥哥,我們回家吧。”

慕斯愣住了,他想了很久才明白言諭的意思,正是因為這些飯菜接近人類飲食,言諭才不敢吃。

慕斯不敢想象實驗員是不是從不給言諭吃飽飯,騙他吃多了會生病,因為丟棄他的時候想讓他少吃壓縮餅乾,多活幾年?

言諭牽著慕斯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爬下高椅子,卻被慕斯反握住手腕,“…小諭。”

他艱難壓下憤怒的情緒,把言諭重新抱回腿上,把甜羹遞到他唇邊,“你想吃多少都可以,不會生病,就算這些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