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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持著昨晚的形狀。

好似那驚心動魄的一幕,根本不曾發生……過?

許遊還沒消化完這邊的新變化,一牆之隔,又有腳步聲靠近。就他在這兒呆了一天的經驗來看,村莊家家戶戶隔得很遠,互相也不走通,他到來之後除了季辭,一個活人都沒見到。

現在,又會是誰?

許遊的神經高度緊繃,丁點風吹草動都會讓他如同驚弓之鳥。

生了鏽的大門發出沉重不堪的嘎吱聲,和昨天發生的一幕驚人地重疊,季辭,鮮活的,健康的,19歲的季辭,從院子外麵而不是房間裡走出來,這回沒有他的出言打斷,自然地打著招呼:“許哥,我回來啦。”

許遊渾身一震。

——這個迷蒙的世界,到了正午,會刷新回起點。

*

嫩生生的小季辭一口一個許哥、哥,讓許遊非常受用。

要知道,他原本世界的那個小家夥,從三歲開始,連句叔叔都沒喊過,直呼其名,毫不客氣。

倒不是說他介意,呼喚名字也是一種愛;不過能被年輕的小男友喊聲哥哥,那滋味兒還是挺美妙。

雖然他清楚,這個季辭不是他的。

無論為什麼世界會刷新、季辭又是否知情,許遊都暗暗發誓,絕不可能再傷害他。所以立刻把斧頭收了起來,家裡什麼尖銳的刀具全都鎖進倉庫裡,力保創造出安全的環境。

他掌握了19歲的季辭一些基本信息,交談也就更得心應手。他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建立起信任,讓季辭配合自己,才能有效地反過來保護他。

被清零的好感度想要重新打造,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兒。許遊和係統鬥智鬥勇,繞開所有屏蔽詞,儘量把自己得到的消息都透露給季辭。

更何況係統隻能屏蔽語言,不能屏蔽眼神,他連裝都不需要,自然而然眼神中就帶著熱切與神情。或許是前世情人的羈絆,季辭對他的好感度也唰唰飛漲。

然而事與願違,午夜時分,許遊的身體再一次脫離控製,他看見自己走到季辭的床邊,雙手掐上人類不設防的細弱脖頸,將從夢中被驚醒的後者活活勒死,窒息,斷氣,癱軟倒下。

他現在明明已經是人類了,手勁還是出奇得大,季辭根本沒力氣掙紮。短短幾分鐘,溫暖的生命在他手中以灰白告終。

明明知道自己會傷害季辭,卻沒有任何辦法阻止。

第一次是震驚,第二次,就是麻木。

許遊脫力地滑坐到地上,靠著床沿,撐著額頭盯著地麵發呆。

這是個死循環嗎?季辭一定會死在自己手裡嗎?

到底是什麼設定在逼迫他們?

難道,是這個房子有問題?

那麼,如果去彆的地方,會不會就能逃脫詛咒?

*

許遊枯坐一夜,直到第二天正午,太陽上升至頂點,世界再次刷新。

這回他掐著時間等季辭回家,在季辭進門的刹那猛然拉住他的手向外跑去。後者嚇了一跳,弄不明白怎麼昨天睜眼都沒瞧過自己的房東,突然如此……熱情。

“許、許哥,怎麼了?”

“彆問,你先跟我來。”

他們奔跑了很久,直到兩人都精疲力儘,直到把村莊都遠遠甩在身後,許遊才總算敢停下來歇一歇。

清澈見底的小溪在腳邊潺潺蜿蜒,許遊找了塊平滑的石頭坐下來,季辭則站在不遠處,抱臂望過來:“發生什麼事了?”

那是個守備的姿勢。現在的季辭還沒刷好感,不能急於求成。許遊挑挑揀揀說辭:“你有沒有覺得,這裡……我是說,這個世界,怪怪的?”

季辭沒想到他會說這個。成年到現在,也見識過不少關卡了,見過形形色./色的NPC,他們往往不清楚自己是NPC,自詡普通的人類,所以玩家在載入遊戲後,也必須把他們當做常人一樣相處和對待。

每個關卡的規則不同,有些地方可以提示NPC、也能找NPC要求提示,但有的地方不能。

他暫時還沒判定出許遊是哪一種。

察言觀色是每一個成功商人的必備技能,僅靠這短暫的停頓,許遊就辨彆出季辭一定有什麼瞞著自己:關於這個世界的奧秘,季辭應當更清楚。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或許隻是直覺,他感到自己同季辭在這個詭異的世界中,扮演的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角色。就好像一個遊戲裡會有兩類玩家,他們分彆得到不同的提示,或許目的就是乾掉對方,或許為了達到某種目的,不得不乾掉對方。

哪一種都不是許遊想要的結局。他是來帶季辭走的,也許這個世界的季辭活下去、順利「通關」——若比作遊戲的話———那麼他原本世界的那個季辭,說不定就能醒來。

許遊四下看了看,確定沒人以後,低聲道:“或許我們可以合作。”他直截了當,“你的目的是什麼?是殺了我嗎?”

這是他想到的最好的判斷,不然為什麼自己的身體總想著先下手為強?

年輕人的臉色有一絲古怪:“當然不是。我是為了來守護……”

他的話戛然而止,表情定格在恐懼。

*

許遊順著季辭的視線仰起頭,半空中忽然投下細細閃閃的光的碎片,直到它們聚成一個小身影。

是個……小男孩?

五六歲模樣,五官精致如畫,麵無表情,白膚銀發銀瞳,身上穿著純白的病號服,因為過大而顯得空落落的。整個人隻是某種高端技術投下的虛影,半透明且縹緲。

許遊還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小孩子,如霜似雪的色調讓他想起簌簌,卻又比簌簌、或者後來的耶利米都冷漠得多,不似真人。

也許本來就是假的。

男孩垂著眼睛,如同無慈悲的神明注視著悲哀的信徒,開口聲音稚嫩,卻沒有絲毫語調起伏,的確是電子合成出的虛假:“玩家季辭,賄賂NPC,係統做出違規判定。懲罰措施:扣除2000點積分,並在全區通告警示一次。本次遊戲清除存檔後重啟,若有下次,直接淘汰。”

小孩說完就消失了。天空澄澈,沒留下一絲痕跡。

但許遊清楚不是自己的錯覺,因為等他回過頭去,季辭連手都在顫唞。

許遊初來乍到,對2000點有多寶貴沒了解,但他看出了季辭在聽見「淘汰」二字時眼裡驚恐更甚。剛才信息量太大,又是玩家、NPC,又是遊戲、存檔,他想來想去隻問出一句:“那是誰?”

年輕人做了個吞咽的動作:“係統。”

季辭話音剛落,身周的輪廓也開始模糊,直到影影綽綽,好像隨時要消融。許遊唰地站起來:“小辭——”

後者因為他這句親昵的稱呼抖了一下,但沒有再看他,聽天由命閉上了眼。

許遊想去抓住他,卻已經遲了,人類的身體如同電子合成出現差錯般扭曲好幾下,最終和剛才那個小男孩一樣,消融進空氣裡。

許遊眼見著他離去,仍舊不能挽留,膝蓋一軟,跪在草地上。幾步之遙的溪水潺潺向前,不為任何人、任何事停歇。

第幾次了?這是第幾次看見季辭死在自己麵前?

看著愛人的雙眼一次又一次失去光華,世間最痛徹心扉的酷刑不過如此。

他到底做錯了什麼,才要受得如此懲罰?

第一百二十三章 前世情人7

他被困在這循環一日

前兩天都是在正午時分刷新世界, 今日他清早就拽著季辭出門,係統裁定隨之而來,這麼一通操作之後, 距離明天中午還有一天多的時間。

事已至此,著急也沒辦法, 還不如趁這個空當好好理清思路, 起碼先從那個全息投影的隻言片語中大致還原一下世界觀。

首先,這裡是個遊戲。

逼真程度無法判定,很可能同現實世界是完全連通的,不能隨隨便便受傷和死亡。先前自己殺了季辭、後者還能回到原點, 很有可能並不是遊戲的一部分,而是因為自己意外穿越進來,產生的BUG。◇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其次, 季辭是玩家,而他是NPC。

和他之前的猜測重疊了一部分,那就是季辭在這兒遇到他,一定是為了某種目的。許遊還是玩過不少遊戲的, 自然知道NPC有的是幫助玩家,有的則是阻攔, 既然自己已經殺了季辭好幾次, 那麼應當是後者。

如果這些基礎推測沒有問題, 那麼, 隻要他能夠幫助季辭完成任務、通關遊戲, 應當就能回去了吧?

通常遊戲不會隻有一個玩家, 尤其是做得如此繁複用心的遊戲, 若是每次隻有一個人參與, 許老板從經濟角度考量, 也太浪費了。

許遊想,既然他是NPC,那麼就應當與整個遊戲是一體的,可以到處走動,在不違反保密原則的前提下也可以和彆的玩家、NPC對話———他恍然大悟,之前開不了口,就是因為被係統屏蔽了可能泄露的關鍵信息。

他想幫季辭勝出,首先得知道玩家的任務是什麼吧?

許遊覺得自己的思路沒什麼問題,於是回到房間挑選了一套最符合人設的衣服,扛著鋤頭出門去了。

*

既然是村莊,人煙再稀少,有一個地方不會缺人:農田。

不出所料,許遊果然在那兒看到兩個女人,一個麵黃肌瘦,身材矮小,乾起活來卻非常有力,動作流暢好似重複過千萬遍;另一個打扮得還挺時髦,塗了濃濃的紫色眼影,左耳綴著個巨大的耳環。

兩人老遠就察覺到他靠近,也不在乎是不是會被聽到,聊了起來。

“哎,不是那個誰麼。”

“村尾的許副唄。”

“為什麼叫許副?”

“是咱們的副村長。這麼叫起來高級些。”

“就是姓季的那男孩兒綁定的那家?”

“對。”

“可惜了。我沒記錯的話,小季應該分配到的是龍吧,還挺……”

——龍。

後麵的話沒聽見,許遊隻精準地捕捉到了這個字眼。他皺起眉,這個世界,也有龍的存在嗎?

他已經差不多了解了自己的人設,沉默寡言,不愛跟人交際,同他在自己世界裡左右逢源的性格完全相反,也不知道這些村民有什麼理由推選他當副村長。

許遊略一躊躇,放下鋤頭,走過去:“小……季他,怎麼樣了?”

女人們沒想到他會主動過來搭話,驚訝明明白白寫在臉上。時髦的那個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懷疑是被魂穿,不過還是回答:“他違規被係統懲罰了,不就一個小時前的事麼?你不知道?”

“我知道。”他問,“你們為什麼知道?”

女人再次用那種不可置信的眼神審視他:“因為係統公告所有人都能看見啊。”

在她說完這句話的同時,許遊突然發現她倆的頭頂上懸浮著一串光標,時髦女是紫色的,寫著「玩家」二字以及她的名字;農婦則是黃色,名字前是「NPC」。

不僅這兩個標記,點開來,還有更詳細的資料,包括擁有的點數。當然,隻有玩家有。

時髦女現在的積分隻有五六百點,許遊想起季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