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頁(1 / 1)

絕如刀刃,“他可不配。”

許遊的心臟被鐵錘猛地重重敲上一擊。

這個冰雪一樣的少年人,是他的小簌簌?

*

剛離開沒多久,他們再次回到象牙色的客廳。隻不過這次誰都沒有東張西望的興致了。

秘境森林分彆時簌簌化形後還是個幾歲的小孩子,才過了大半年,怎麼會年長了十歲?

直脾氣的季越彭按捺不住性子:“隨隨便便找個小孩兒來冒充簌簌,就覺得我們能買賬?”

當初把簌簌送走的決定是許遊做的,整個過程也掌握在季淳和季霖澤這些長輩手裡,他就沒什麼參與權。出去玩兒還特意買了小龍崽喜歡的甜點,開心心回到家,發現簌簌已經被帶走交換人質了。

他不會怪許遊,畢竟季辭才是這個家的中心。說來對簌簌殘忍,事實的確如此,就算讓他、不管讓誰來二選一,都會選保季辭。

但這並不影響他恨埃隆恨得咬牙切齒。他出生起就住在古堡了,幾個世紀相安無事,直到三年前被埃隆一把火連同所有溫馨回憶燒得乾乾淨淨。後來昏迷的許遊,現在虛弱的季辭,被綁架的簌簌……一切的一切,罪魁禍首都是眼前的男人。

季家三少爺本就是嬌縱的性子,新仇舊恨堆在心頭,火大得很,直接指著鼻子罵。

埃隆眯著那雙海藍色的眼睛,沒說什麼,倒是坐在他腿上的少年涼涼開口:“我一歲那年,你把麵粉當成奶粉衝給我喝,明明發現了,也沒有改回去。”

季越彭噎住了,肩膀一縮。這事兒他的確乾過,不僅簌簌,小時候的崽崽也一樣。而且怕被大哥責罰,將錯就錯,反正麵糊糊也不是不能吃……

他轉念一想,不對,會犯這種錯的自己絕不是獨一份,萬一這臭小子隨口一說拚概率呢:“這種事兒隨隨便便就能栽贓吧,你還能舉出彆的例子來?”

少年彎了彎嘴角,眼裡卻沒有絲毫笑意,輕描淡寫講了個娛樂圈的八卦。

季越彭徹底掛不住了,因為這件事真的隻有簌簌知道。當年他帶著剛剛化人形的小龍崽出去玩,仗著小東西聽不懂也說不好人類的語言,大搖大擺帶他探究人類秘辛。

除了當事人和他們兩個,再沒人知曉。

換言之,眼前這個冷漠的少年,真的是他們家半年前被帶走的那個小孩子,如假包換。季越彭失魂落魄地坐回椅子,目光一片灰敗:“是他……真的是簌簌。”

*

許遊歎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

他比季越彭更早一步確認了少年的身份,哪怕簌簌不是他的親生孩子,虯的印隨行為有種特殊的標記,能讓連接的雙方都感知到聯係。雖然季辭才是那個被虯承認的家長,但他同季辭交融太多,也被「感染」了。

理性上告知這個孩子就是被他親手送進狼窩裡的簌簌,但感情上,怎麼都無法相信。

少年依舊倚在埃隆懷裡,很難不去猜測他們究竟是什麼關係。埃隆的手上有一道疤,少年的衣衫下擺被他掀開,光滑的皮膚和猙獰的傷疤對比得十分紮眼。

許遊看著眼前的場景如鯁在喉。若真是簌簌,他怎麼也不能允許自己年幼的孩子和埃隆這樣的人攪在一塊———儘管外表十幾歲,實際簌簌誕生於世上才三年。

他當年第一次見自己的小男朋友時,後者也是三歲,不過他堂堂正正,隻把季辭當做需要保護的幼崽,從來也沒起過彆的心思。

簌簌和埃隆的關係,怎麼看都不太對勁。

話又說回來,許遊實在做不到把簌簌和眼前人聯係在一塊兒。如霜似雪的少年和記憶中軟乎乎調皮的幼龍,哪裡有半點關係?

就像……就像是個陌生人。

許遊在這一刻忽然明白了,為什麼伊迪絲說,「你們不會想見到他」。

一直在旁邊看戲的埃隆好整以暇:“怎麼了呀,父子相見,不該是更熱情些嗎?我還以為你們會抱頭痛哭呢。”

許遊皺了皺眉,埃隆諷刺自己就算了,看起來簌簌是他的……那種關係,為什麼也舍得講這樣的話傷人?

然而少年沒有任何反應,好像講的根本不是自己。

許遊忖度著開口:“埃隆,你用什麼方法給他洗腦了?”

“洗腦?”埃隆嗤笑,“若收服人心得用上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那我也沒必要這樣努力了。”

“哈,你又有什麼手段不是下三濫的?”

“許老板,你口舌厲害,我不跟你繞圈子。我想你也看到了,他已經是我赫定家的人了,不會跟你走的。死了這條心吧,嗯?”

許遊越過他,看向少年青玉色的眸子,試圖從這裡找出一點熟悉的、屬於「簌簌」的影子:“你知道,他要你是做什麼嗎?”

少年大概是經受了「想不被他人蠱惑就不要主動接茬」之類的訓練,沒有回答。

“挑撥離間啊?”埃隆笑,“這招可行不通。畢竟我要做什麼,早就誠實地告訴他了,他都明白,也都答應。不會像有的人啊,連瞞帶哄騙的,送到彆人手裡去,搞得好像還會再來接回家。”

他毫不留情地撕開了同時存在於許遊和簌簌身上的傷口。許遊一直不願去麵對、但不得不接受的事實,就是把無辜的幼龍親手送入虎口的人,正是自己。

少年看向他的眼神沒有絲毫溫度,既沒有哀怨,也沒有憎惡,好像在看一個沒有任何交際的陌路人,好像剛才埃隆輕描淡寫的經過與他無關。

許遊終於後知後覺意識到,現在橫亙在麵前的大山,並非如何從野心勃勃且實力大增的埃隆那裡奪回簌簌,而是如何讓已對季家傷透了心徹底失望的簌簌,原諒他、他們的過錯。

*

許遊整理了下心情,讓自己看起來誠懇些:“我想和他單獨談談。”

“那我可沒有決定權。我啊,從來不越過他人的意誌做選擇。”埃隆像是料到他會有這樣的要求,話裡有話地譏諷,仰起頭看著坐在懷裡的人,還挺溫柔,“你想嗎?”

少年沒看許遊,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思索什麼,半晌點了點頭。

埃隆卻撇撇嘴,雙手抱住他的腰:“可我不想你去呀,怎麼辦?我不想你跟他單獨接觸,怎麼辦?萬一你聽信了他的誘哄想跟他走,要離開我了,怎麼辦?”

一串「怎麼辦」排比句似的砸下來,仿佛撒嬌的語氣聽得許遊和季越彭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哪兒哪兒都文質彬彬的赫定新任家主,居然在家裡還有這麼副麵孔。

要是外人,早就好奇他和這個小少年到底什麼關係了。在座的各位無言以對轉過頭,隻有許遊皺著臉想,我是他爸,不要講那麼奇怪……

簌簌倒是習以為常,不在意彆人的目光,低著頭,眼神柔軟清澈:“我會聽你的話。”

“什麼都聽?包括……”後麵聲音弱下去。

少年眨了眨眼,點點頭。

“好吧,這可是你說的。”埃隆滿意地鬆開手,“你帶他到外麵去吧。”他捏了捏他的鼻子,“給你十分鐘。”

少年沒有丁點羞赧之意,轉身就走,也不管許遊有沒有跟上來。後者無奈地瞅瞅季越彭,得到一個沉重眼神的回應,跟了上去。

許遊其實沒想好要跟他說什麼,不過走出雕龍畫鳳的大門後,總算得到一絲喘熄的機會。

就在此時,那個之前被許遊暗暗詬病過的純金打造的大門處傳來躁動,幾個保安跟想要進來的車起了衝突,聽起來挺嚴重,好像快要打起來了。

許遊問:“不是你家的車?”

男孩搖搖頭,秀氣的眉毛皺起來。

怎麼覺得……

少年走過去,示意保鏢放行。儘管外邊兒的人還不知曉簌簌的存在,但現在的赫定莊園裡,人人都知,他就是埃隆名正言順寵著的小少主。他說話,下人不敢不聽。

原本應當是標誌著沉穩的賓利帶著煞氣開了進來,疾馳到他們麵前,就算金錢堆起來的座駕,刹車聲一樣難聽。?思?兔?網?

剛才車開得太快,沒看清楚車牌,但當它穩穩在自己麵前停下來,不好的預感像警鈴一樣瘋狂響了起來。

後排車窗降下,父子倆同時抬起頭,看清來人後,被釘在原地。

*

“寶、寶貝兒,你怎麼在這?”

許遊吃驚得舌頭都打結了,他早就拜托季淳今天把季辭支走,就是不想讓後者麵對這一切。跟埃隆的掰手腕需要慢慢來,人類的軟弱和感情用事,不適合摻和進巨龍的冷酷鬥爭中。

現在糾結到底誰說漏嘴已經沒必要了,反正百依百順的加西亞從來拗不過小少爺,儘職儘責直接送了過來。

加西亞打開後備箱,拿出輪椅,愣了半天的許遊終於回過神,趕緊打開車門把季辭抱下來。

他最近情況有點兒反複,有時身體差不多恢複到健康的水平,有時候連站都站不起來。從季淳的畫廊到這裡很遠,坐這麼久的車對於病人來說是個考驗,加西亞想得周全,車上總備著輪椅。

季辭看向許遊的眼眸裡好像有淚,許遊心裡發慌:“寶寶,你聽我解釋……”

季辭搖搖頭,讓他推自己過去。

許遊暗自歎氣,這時候隻能聽小少爺的,於是順從地把哄季辭的重任甩給了兒子。

少年直愣愣地杵在原地,垂下目光望著季辭的腿,張了張嘴,下意識發出音節:“Ma……”

熟悉的稱呼猛然刹住車,他冷冷地抬眼看許遊:“是他乾的?”

許遊聽出了這個「他」指的是埃隆,簡單地複述了一遍事情經過:“你還記得……那個時候我帶你見到小辭,他在玫瑰花裡昏迷不醒嗎,就是被埃隆下了毒。現在,還是後遺症。”

對於外世界的他們來說,這場變故已經發生了大半年,季辭也慢慢從極端的虛弱走向康複;但對於剛離開秘境森林的簌簌而言,也就是幾天前才發生的事情,季辭被玫瑰的花蕊包裹並昏睡著的時候,他還是個跪在旁邊守護的小孩子。

儘管那時對周遭的變故無知無覺,然而並不妨礙他記得一清二楚。

季辭和埃隆是他短暫生命中唯二完全交付信任的兩個人。前者將他拱手讓人,後者呢?明明答應了———

季辭擺脫許遊的束縛,轉動著輪椅緩緩靠近,抬起頭望著生疏的麵孔,聲音有些克製不住的發抖,好像找回丟失已久的珍寶:“你是……簌簌嗎?”

少年長久冰封的表情終於出現一絲裂紋,單薄的身體風中樹葉般顫栗,緊緊捏住拳頭:“不要再用那個名字叫我———我不是你的簌簌!”

第九十七章 誰最難忘5

轉世或輪回總會歸來

三年前, 在秘境森林的邊緣,還是大學生的季辭與死裡逃生的兩個好友躺在草坪上,看著因為聽見自己議論開心得左搖右擺、發出沙沙聲響的玉色龍蛋, 隨口定下了「簌簌」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伴隨著龍蛋孵化,伴隨著他從一頭不會飛的小龍崽, 到兩三歲奶聲奶氣的幼兒, 再到大半年前重新進入秘境森林前那個調皮活潑的男孩,他在這個世界上,一直以「簌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