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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傷,還有可能把巨龍的秘密暴露在人類眼中。說不定傷好了之後還要接受龍族的詰問與懲處。

所以他不能說「沒關係」。

但寧延年是他唯一的好友,他姐姐也不是故意的,病發這種事情誰也控製不了,他隻不過格外倒黴罷了。

更何況他現在毫發無損,而肇事者本人還沒捱過危險期。

所以他也不能苛責。

他唯一能說的,隻有「我知道了」。

寧延年不知道今天過後,他們能不能還做朋友,會不會從此成為仇人。如果是那樣,他會很難過……但也不能做什麼。

不過有些秘密,他還是想看見揭曉。

身為季辭的「禦用司機」和代理家長,寧延年見過許遊很多次,包括今早在辦公室和季辭班主任關於孩子們的教育方式辯論的「一戰成名」,也引起了眾多圍觀和無數詭編版本。

所以他也認出了,那個有著龍一樣翅膀、不管不顧選擇保護季辭的男人,是許遊。

“他……”寧延年躊躇著,還是問出來,“呃,是什麼?”

花瓣從長凳的縫隙中掉了下去,萎靡地蜷在地麵上。

“他是龍。”

季辭回答,語調平淡,不遮不掩。

他看起來就像在對陌生人說話,寧延年想,冷淡驕矜的小王子,踏足人間後,發現沒那麼美好,重又回到了冰封的王座上。

他們的友情如履薄冰,很可能下一句話就徹底破裂。

男孩咽了口口水,忐忑地問出更重要的問題:“那你呢?”

季辭望著他的眼睛:“我不是。”

寧延年鬆了口氣。

然後被後半句驚得差點嗆住。

我是人類,季辭說,但我是被龍養大的。

第三十六章 隻談風月6

火山岩漿中臥著巨龍

在得知季辭的「身份」後, 寧延年不僅幸運地沒有被「處理」掉,反而收到去季家看看的邀請。他並不會知道,自己可能是幾百年來第一個正式登門參觀季家古堡的人類。

男孩充滿了對巨型生物的無限遐想, 光是巨龍的家是什麼樣兒就有了很多版本。

他知道季辭的家很遠,每天上學放學都要在路上耽誤很長時間, 但真的等改裝後的邁巴赫載著他飛馳過郊區、平原、山丘, 直到進到黑黢黢的森林邊緣,他還是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你家住在森林裡。”他雙眼無神,呆滯地仰起頭看向參天古木,又重複了一遍, “你家竟然住在森林裡。”

“森林裡不好嗎?”季辭為居住環境辯護,“空氣清新,地方也大。”

邁巴赫依然在森林的小路上平穩地疾馳, 兩邊隻在紀錄片上才會出現的原始花草樹木匆匆倒退,寧延年隻恨自己車禍斷了腿,不然現在一定要下車到處跑跑跳跳看個爽。

寧延年看著他:“你現在告訴我你住在森林中心的城堡裡,我都不會驚訝了。”

季辭:“……”

到底要不要現在說呢。

寧延年又信誓旦旦重複:“反正, 接下來看到什麼我都不會驚訝的。”

可惜這天的後半截,他因為過度震驚掉的下巴一直也沒怎麼安回去。

向著森林中央走, 卻逐漸開闊, 露出天日, 樹木慢慢稀疏, 直到到達一片平緩的草地, 他們下了車。

拄著拐杖的寧延年環顧四周, 彆說房子了, 連個遮雨的地方都沒看到:“你住的地方是隱形的嗎?”

季辭搖搖頭:“我姐姐來接我們。”

寧延年又張望:“她在哪兒呢?”

季辭指指天空:“喏……”

寧延年也仰起頭, 天氣晴朗, 萬裡無雲,直到出現一個小黑點:“你姐姐是開直升飛機嗎?”

季辭沒說話,因為幾秒鐘之後寧延年就得到了答案。

渾身覆蓋著鉑金色鱗片、美得猶如聖潔神話的巨龍,揮動著雙翼降落在他們麵前。

單腳站著的寧延年差點被她落下來的風吹倒。

“這……這……”他結結巴巴看了看季辭,“這……”

半天也沒「這」出來下半句。

季悅梔笑了:“崽崽,你這朋友真有意思。”

儘管龍形的聲線要粗獷許多,還帶著點隆隆的回音,但依稀能聽出是靈動婉約的少女嗓音。

寧延年看著望向自己的白金龍瞳,光是這雙眼睛就有他半個人那麼高———令人敬畏的美麗。

季辭動作熟練地爬上巨龍的脊背,朝寧延年伸出手。

“這……這……”

又開始了。

季辭沒解釋,簡單道:“記得睜眼。”

*

“靠。”

“靠靠靠。”

寧延年緊緊抱著龍的脖頸,終於明白先前季辭那句話是什麼意思:高空,疾馳,這兩個元素疊加的風有多大,吹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但他還是強行向下麵望去。

他無比慶幸自己不恐高,否則將會失去一生一次領略地球之上美景的機會。

季悅梔飛得不高,從剛才起飛的草坪飛回到密林,繞著盤旋了好幾圈,堪堪擦過年紀最大的樹,有點壞心眼地驚起藏在樹冠上的鳥兒,無數的它們驚叫著振翅,嘩啦嘩啦,和風拂過樹木的深綠色波浪一起,向著森林邊緣湧動。

就更彆提那些樹影間奔馳跳躍著的精靈了。寧延年甚至覺得自己聽見了虎嘯。

男孩持續宕機中,隻會重複一些無意義的詞句。

“我在飛。”

“我還騎著龍。”

“我竟然———竟然騎著龍在飛!!”

季辭坐在他後麵,習慣了之後已經無須再借力穩住平衡。他低頭望著腳下看了十幾年的景色,耳畔好友的各種尖叫、讚歎、驚訝不絕於耳。

少年難得感到點茫然:對於人類而言,現在所做的和所看的事情,真的那麼神奇嗎?

半小時後,季悅梔載著他們緩緩降落在城堡最大的露台上,並且化作人形。

寧延年已經不知道,該先為季辭真的住在森林中的古堡裡,還是原來他二姐是如此驚豔的曼妙美人而驚訝了。

“歡迎你來做客。”

有點兒耳熟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寧延年回頭,終於在所有陌生到目瞪口呆的景色中見到熟悉的一個。

季淳穿著件淺灰色的居家服,清爽而閒適,迤迤然走過來:“謝謝你對我們小辭的照顧。之前一直沒有合適的時機邀請你。”

“季叔叔!”他的聲音裝著滿滿的激動到錯亂的顫栗,“你知道你們家都是龍嗎?”

季淳微微笑,一如平日的溫和:“知道啊。”

他眼中閃過一道豎線,散發著鉑金色的光芒。

*

與此同時,火山天池底。

十三年前,季家人在這裡野營時驚動了火口湖裡沉睡著的豹鯰,儘管人類世界的新聞即使壓了下去,但消息在巨龍中迅速傳播,很快所有龍都得知這兒有一處休眠中的、且還未被人類糟蹋過的火山。

近幾百年裡人類的科技發展有目共睹,隻不過物種的能力不得不和機體掛鉤,終究是有限的,再給他們幾百年,也不可能頂著幾千度的高溫親自踏足火山內部進行研究。

因此,這兒無疑是巨龍們以原身相聚最好的地點。

火山口到地底足足數千米,深淵中自上而下盤踞著數不清的巨龍。他們斂起雙翼,龍爪牢牢地攀著峭壁,藏匿在暗處,隻有一雙龍瞳不滅,黑暗中如同一盞盞過分明亮的燈。

龍瞳並不眨動,亮光偶爾隨著動作輕微飄逸。那場景並不驚悚,反倒因為無與倫比的宏大顯出幾分聖潔來。

火山的最底部,從底殼深處漫出亮橙和金白相間的岩漿,它們翻滾沸騰著,咕嘟咕嘟冒著泡,蒸出的熱氣仿佛仙境,可這兒對生命來說是頃刻間灰飛煙滅的地獄。?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但就是如此死亡的河流中,竟然臥著一條和岩漿同樣璀璨的金色巨龍!

龍本來就是浴火而生、與火為伴、以火為攻的生物,自然界的任何高溫對他們來說都是小菜一碟,泡在岩漿中也就比人類泡溫泉稍微燙一些。

他們唯一怕的火,是來自彼此、來自自身的龍焰。

最具威力的武器,也是最為致命的弱點。

被滅頂的熱量擠壓到變形的地幔上空悠悠傳來詰問———

“許氏獨子,你可知罪?”

*

許遊仰起頭,沒能在蝙蝠洞似的地底找到說話者。隻知那聲音蒼老而威嚴,如同古舊磨損的鐘磬,在山體上撞出回音。

雖然看不見,大概是誰,也有數。

搞得一副長老之姿,徒有其表。他心裡不屑。

不過是現在政權推出來的一個傀儡罷了,誰都想要自家掌權,可誰都不能真正越過純血掌控整個龍族,隻能勉勉強強捏出個代表,權力卻是完全架空的。

來自四麵八方的巨龍們今天聚在一起,是為了見證「長老們」對許遊的審判。

前段時間他為了救季辭,情急之下展開龍翼,被很多路過的人類拍到了清晰的照片和視頻。遠古傳說成真的消息在社交網絡上瘋長起來。儘管「絕對是PS的假圖」和「哪兒拍電影的道具或者特效吧」兩種觀點占絕大多數,但畢竟已經在人類社會中掀起軒然大波,龍族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平定下去。

巨龍的存在對於大多數人而言依舊是個秘密,就算有知情者,也經過了層層篩選與把控,絕不在和平年代透露出去。

公布之時,就是開戰之日。

許遊這百年來遊走於龍和人兩邊,都占據著非比尋常的地位,在哪兒都如魚得水。他曾是他們最靠譜、最信得過的一位「大使」,然而卻出了這樣的岔子。

很多龍早就對他「不務正業」勾搭上貴族家心存不滿和嫉妒,包括現在當權的那些。

數罪並罰,可算是逮著機會了。

許遊心裡門兒清,表麵上責問的是自己,實際上,是藉由他這個中轉來刺探隱退的純血家族的意誌。

世紀更迭,人類發展太快,幾乎替代他們站上食物鏈頂端,引起了很多年輕的龍類不滿。他們蠢蠢欲動,不願再臣服於如此卑微渺小的人類,想要巨龍重現天日,奪回榮光。

但巨龍是被血統統治的生物。「長老們」是虛的,元老可是實打實的種族頂端。就算季淳說自己退隱,A級和A級以下的龍也無法做出S級反對的舉動。

所以,他們迫切地想知道,季淳究竟是站在人類那邊,還是與同族一個陣營。

更簡單地說,是「和」,還是「戰」?

*

對許遊的審判仍在繼續。

四處都是噴發的熔岩,本就吵鬨,這些「長老」還因為意見不統一吵了起來。聲音一多久容易重聽,許遊聽著聽著就開始走神。

好煩。

好吵。

呆久了,好像有點熱。

他想回去了。

小家夥現在在做什麼呢?那天生他的氣,消了沒有?

他的思緒跟著火山中的回聲一起到處飄蕩,直到粘稠的熔岩流中,出現一個人影。

什麼時候出現的,誰都沒有在意。等發現的時候,這樣一個「人」已經在那兒了,在流動的火焰浪潮中如履平地。

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