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車子行遠,再也看不見那份熱鬨,這才輕輕問了一句:“以後我們可以四處旅遊嗎?”
鐘楚天:“我懶。”
鬱鈴:“沒問你。”
鐘楚天:“告辭,打擾了。”
鐘楚雲聽了,沒忍住輕笑了一聲。
她餘光望向鬱鈴,隻見少女漂亮的雙眼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你想去什麼地方旅遊?”她淡淡問著,聲音分外溫柔。
“海邊!去海邊可以嗎?”鬱鈴坐直身子,激動道,“我隻在電視上看過海!”
“可以啊,有空一起去。”鐘楚雲說。
“嗯!”鬱鈴開心應著,還不忘回身對鐘楚天扮了個鬼臉。
鐘楚天“切”了一聲,似是看透了自己的姐姐在這小棉花麵前從沒幫自己說過半句話,一時癟了癟嘴,沒再多說什麼。
車子開著開著,便開入了一條人類眼中看不見的山路。
這是上淅泉山的路,原本是不存在的,但為了迎接狐族的“貴客”,木族大費周章打通了這條道路。
山路蜿蜒,處結界之中。
在神樹結界的保護下,淅泉山與外界孑然不同,天地靈氣要密集許多。
鬱鈴打開了車窗,閉目感受著山中的風。
她曾在這裡待了五百年,一邊懼怕著這裡的每一隻妖精,一邊喜歡著這裡的每一個未開靈智的尋常生靈。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離開的那一天。
她本該像山中大多妖精一樣,在五百歲的那一日,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成年禮。
族中的長輩,應會在神樹下賜予她凝有神樹靈力的護身符,再給予她一個關於未來的誠摯祝福。
可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配不上的。
那一日,山中所有妖精都隻在意從城裡來的狐族貴客,而她一個身份尷尬又無比弱小的私生小棉花,隻配獨自一人跪在神樹下默默許願。
——要是這世上有一個人能在乎她的喜悲就好了。
那時的鬱鈴,在心底默默許下願望。
她也沒有想到,這個願望,很快便得到了神明的眷顧。
那一夜,她在神樹下跪了許久,遠方的熱鬨,沒有一分一毫是屬於她的。
可夜深之時,她望見了一個陌生的身影,穿著一襲霧霾藍的輕紗長裙,自夜霧中向她行來。
準確說,不是向她行來。
人家是衝著神樹來的。
鬱鈴用自己淺薄的修為感知到那是一隻修為很高的狐狸。
狐狸很漂亮。
或者說,狐狸特彆漂亮,漂亮得好似能破開霧色的月光,攜著幾分清冷,似不屬於人間。
她愣愣望著那隻狐狸看了許久。
狐狸站在樹前,似也許下了一個心願。
末了,狐狸微微低眉,對上了她通紅的雙眼。
鬱鈴也不記得那一刻的對視到底持續了多久。
也許是短短一瞬。
又也許真有十數秒。
她隻記得,她在她的眼中望見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狐狸忽然蹲下`身來,平視著她。
這是生來第一次,除去母親,有人對她這麼溫柔。
鬱鈴有些慌亂地眨了眨眼,張了張乾裂的唇,在溫柔的注視下,低聲說道:“我……我成年了,不過沒有人記得。”
“你家人呢?”
“家人……沒有誰在乎我的,何況今日山裡來了位貴客,我和貴客比起來,什麼都不是……”鬱鈴說著,猛地意識到了什麼,不由得低垂下眼眸。
沉默。
好一陣沉默後,她聽見旁側的狐狸輕聲問了一句話。
“那你想離開這裡嗎?”
“我?”
“如果他們對你不好,你想離開這裡嗎?跟我走。”
“我……”
“我給你一個家。”
鬱鈴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夜狐狸彎起好看的眉眼,向她伸出了一隻手。
後來她一直在想,當初那麼乾淨的一隻手,怎麼就伸向了當時那個穿得破破爛爛,還有些麵黃肌瘦的她了呢?
她想不太明白。
那隻叫鐘楚雲的狐狸也說不出原因,隻得在她不斷的追問下,笑著說出了一個鬼都不信的理由。
“也許,上輩子在哪兒見過吧,第一眼看你就特喜歡。”
麵對這樣的回應,鬱鈴也不生氣,隻是順著鐘楚雲的話繼續問了下去。
“特彆喜歡,那是有多喜歡啊?”
“喜歡到想帶你回家,像冥冥中注定了會遇見似的。”
“那你當初去淅泉山,是為了找我咯?”
“沒準真是。”
“找不到我,你會帶其他姑娘回家嗎?”
“也許不會吧。”
“怎麼,沒有我,兩族就不聯姻啦?”
“是他們求我去看看的,又不是我上趕著去的。”
“那要不聯姻,你還會幫木族修補結界嗎?”
“我可不是什麼大善人。”
“我看你挺像個大善人!”
“那是因為……”
“因為什麼?”
“你和她們不一樣。”
雖然鬱鈴也不知道,自己和家裡那些姐姐有什麼不一樣。
但鐘楚雲是不會騙她的。
鐘楚雲對她很好,從帶她回家的那一夜起,就一直很好。
她說的每一句話,鐘楚雲都會記在心裡。
剛進城的那一天,鐘楚雲會因為她覺得餓,半夜三更陪她一起吃泡麵。
拿到身份證的那一天,她看見身份證上的出生日期,恰好對應著她的農曆生日。
鐘楚雲記得她喜歡吃烤雞,便時不時會去為她買。
在她找不到工作,還忘了帶錢,沒法坐車回家的冬日,鐘楚雲會擔心她餓壞了,帶她去吃街上熱騰騰的火鍋。
有時她也會想,她上輩子一定積了福。
要不然,怎麼能遇到這麼好的一隻狐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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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一個隻存在於“如果”中的世界,三章左右,純糖,放心食用。
第30章 平行世界(二)
時隔半年,淅泉山結界再次大開,一輛自人類城市中來的汽車駛入了這片對人類而言從不曾存在過的山林。
這是約定好的時間,狐族來此是為淅泉山修補結界的。
近幾百年來,隨著神樹漸漸顯露枯萎跡象,山中天地靈氣流失,數千年來一直保護著山中妖靈的結界不再穩固,木族眾人手足無措,不得不寄望於天生靈力強大的九尾一族。
隻是結界需要長久維護,就算狐族心善,能幫一次兩次,往後那麼長的歲月又憑什麼持續相幫?
為了與狐族處好關係,木族三次派人向狐族提出聯姻。
起先狐族拒絕了兩次,但見木族不願放棄,便也答應了會到淅泉山看看。\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淅泉山是木族的領地,其他妖族都隻是在此寄居。
木族中最大的家族當屬鬱家,數千年來族中的每一任族長都出在鬱家。
人類總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鬱家便有幾分這話裡的味道,彆說家裡那些多多少少沾點鬱家血脈的少爺小姐了,就是鬱家的仆人出了那個大宅子,都能在山裡橫著走。
鐘楚雲第一次來淅泉山的那一夜,彆說是木族的妖靈了,就連山中所有能化身半個人形的妖精都精心打扮著自己,就盼著自己能被傳說中最強大的九尾狐看上。
在大多妖精看來,要是能夠嫁給一隻大妖,往後就再也不會被欺負了。
可誰也沒有想到,那位狐族的族長最終挑中的,竟是山中最不起眼的一朵剛成年的小棉花。
畢竟山中誰都知道,那小棉花是鬱家血脈,但卻連鬱家的一條看門狗都不如。
因為她是私生的,是個女孩,是與自己娘親一樣,天生弱小、壽數短暫,還沒有什麼修行能力的一朵棉花。
所有人都說她的誕生就是一場意外,當年鬱家的大公子可從沒喜歡過她娘,是她娘硬編了些海誓山盟的話語,說什麼也要人家給她名分,給她和孩子一個安身之處,差點破壞了人家與正妻的感情。
“多賤呐,棉花那麼弱小的植物,還想攀高枝呢?”
“棉花開了靈智也活不上千年吧?等著唄,指不定過不了多久那小棉花就不見了,像她娘一樣。”
鬱家的妖精這樣認為,山裡的其他妖精也這樣認為。
但這在大家眼中“指不定多久就不見了”的小棉花,偏就是被狐族族長帶走了。
那一日,整個木族都慌得不行。
他們平日裡可沒善待過那朵小棉花,狐族族長選了她,她要是在狐族族長麵前說點木族的壞話,那之前的約定還能作數嗎?
他們試圖勸其更換選擇,委婉的話語剛到嘴邊,便被冷冷懟了回去。
在狐族族長帶小棉花離開後的半年裡,木族一直心驚膽戰期盼著這個約定好的日子,生怕那位大妖會一去不複返。
好在她到底還是如約而至。
而這一次,那朵小棉花也被一並帶了過來。
那位身為小棉花的爺爺,卻曾經連一個眼色都不願給那朵小棉花的木族族長,連夜開了個“家庭會議”,提前“端正”了大家對小棉花的態度。
“不管從前如何,往後那丫頭都是我們鬱家的一員,是我的孫女,你們大伯的女兒。記住,誰都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使喚她,給她不好的臉色。”
路都走不順溜的老樹精杵著拐杖,一邊捋胡子,一邊指示著家中子孫。
老爺子走後,鬱唐往地上淬了一口唾沫。
“那個小賤種憑什麼?”
“明天可不能再說這些了,木族往後都要靠著狐族呢!”
“媽的,不就是一棉花……”
管家眯著一雙睫毛花白的眸子,有些無奈地掃了他一眼。
……
行完了顛簸的山路,鬱鈴終於下車透了口長長的氣。
這一路車坐得她腦子暈得不行。
剛一下車,鐘楚雲便自車前繞自鬱鈴身旁,伸手將她扶住,渡送靈力緩解著她體內的不適。
“我沒事!”鬱鈴抬眼望向鐘楚雲,彎眉搖了搖頭,笑道,“就是有點餓了……”
她說著,摸了摸自己扁下去的肚皮。
中午在飛機上本就沒有吃多少,還因為暈車全吐掉了,她這肚子早就空得隻剩下匡當當灌下肚的礦泉水了,尋個地方方便一下就能徹底“放空”。
鐘楚雲知她餓了一路,連忙向鬱家問有沒有什麼吃的。
鬱家多少人被鬱鈴伺候了幾百年,什麼時候伺候過這丫頭?
一時間前來迎接的幾個年輕人一時都不吭聲,老族長見了,連忙杵著拐杖上前,摸了摸鬱鈴的頭,一臉慈祥地笑道:“有,當然有,爺爺這就讓人為你做。”
他說著,回身望了一眼自己的某個孫女:“鬱蘋,愣著做什麼?你妹妹餓了。”
被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