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還有沒有機會見都不好說。
至於鐘楚雲嘛,平日裡也沒見她與誰有過交流,似乎連用手機聊天都是少數情況。
鐘楚雲倒是有個弟弟,可這位弟弟也就隻是在除夕的那一夜,提了兩袋水果和幾根臘腸,到這邊來混了一頓飯吃,吃完就急匆匆地跑了。
那個晚上,鬱鈴趴在客廳的窗前,望著急匆匆走出小區大門的鐘楚天,忍不住好奇道:“春晚都要開始了,他為什麼不留下來一起看啊?”
“趕著回去打遊戲。”鐘楚雲的回答十分簡單,語氣更是滿不在乎,仿佛這已是一種常態。
想想也是,這倆姐弟平日裡一向各過各的,少有交際,怕是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方式,就算逢年過節,也是誰都用不著誰陪的。
閒適的日子一天天地過,轉眼便已收假。
天氣依舊很冷,鬱鈴卻還是早早從被窩裡鑽了出來,吃好早餐,穿好衣服,和鐘楚雲一同出了門。
這一天,她搭了鐘楚雲的順風車。
有心機的小棉花決定在鐘楚雲上班的那條街附近碰碰運氣,看看有沒有可能找到一個合適自己的工作。
如果可以,那就算晚上下班時間不一樣,早上也是可以一起出門的。
然而,她的想法很美,現實卻很殘酷。
一如三個月前那樣,她在附近幾條街上兜兜轉轉了一整天,厚著臉皮問了好多店鋪要不要招工,得到的答案都是不好的。
而且她出門時忘了帶零錢,中午飯都沒能吃得起。
下午四點半,碰壁了一個白天的少女,循著記憶中的路線,灰溜溜地回到了鐘楚雲停車的地下車庫。
鐘楚雲從公司大樓走出來時,隻見自己車旁抱膝蹲著一個“小可憐”。
小可憐聽見腳步聲,連忙抬起頭來,看見鐘楚雲的那一瞬,她的眼睛一下就亮了,眼底滿滿都是欣喜。
她站起身來,臉上沒有任何氣餒,隻是有些嬌憨地撓了撓頭:“我又沒找到工作。”
話到此處,餓了一天的肚子還分外配合地打了聲小鼓。
少女聽了,不再似初識那般覺羞,隻是摸了摸肚子,眨了眨眼,微微歪了歪腦袋,表情無姑且無奈地聳了聳肩:“出來的時候也忘帶錢了,中午沒吃東西。”
鐘楚雲沉默片刻,打開了上鎖的車門。
鬱鈴立馬從車前繞了個圈圈,幾步蹦到了副駕駛上:“終於可以回家做飯吃咯!”
“先不回家了。”鐘楚雲說著,按開了車內空調。
“為什麼啊?”鬱鈴愣愣問道。
“帶你去吃火鍋。”
“那要很多錢吧!”鬱鈴驚道,“一頓夠我買兩件衣服的!”
“我想吃,我請客。”鐘楚雲說著,伸手理了理鬱鈴額前被風吹亂的發,笑道,“等你賺錢了,記得請回來就好。”
那一瞬的笑意,似掠過了無數光影,於心底層層疊疊,恨不得想要映出另一個魂魄。
鬱鈴回過神來,車子已經開出車庫。
她望著窗外緩緩“倒退”的街景,一個沒能忍住,發出了一聲低喃。
“鐘楚雲,你真不認識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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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年末了,小天使們一定要對自己好一點,渣作者也要對自己好一點。
所以我的意思就是,今年的我就先躺平了,明年的我再努力加更(扛鍋蓋逃跑)。
第21章
鬱鈴知道,自己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可她就是很在意。
在意自己與鐘楚雲是否真的從未見過,在意自己記憶中的那個世界,是否真的從未存在過。
其實她一直在試圖說服自己的,過去的一切都不重要,不必這樣糾結自己也糾結他人。
可事實證明,有些事她就是沒辦法不去糾結。
她小心翼翼地問著那個無數次於心底閃過的疑問,想要得到一個回答,又怕得到一個自己並不想聽到的回答。
可自己想聽到怎樣的回答呢?
鬱鈴發現,這個問題她也沒能想清楚。
她既希望鐘楚雲是林雙,又害怕鐘楚雲真是林雙。
記憶裡那隻對她百般好的狐狸,她想再見一麵,可如果再次相見,曾經的好都變了模樣,她會不知如何麵對。
忽然有那麼一瞬,鬱鈴心亂如麻,甚至有些後悔自己問出了這樣的問題。
等了數秒,她見鐘楚雲沒有應答,一時低垂下眉眼,輕聲說道:“你當我沒問過好了。”
鐘楚雲:“你問過了。”
鬱鈴:“……”
所以呢?是會得到一個回答嗎?
鬱鈴抬起頭來,靜靜凝望著身旁的鐘楚雲。
“有那麼像嗎?”鐘楚雲的聲音淡淡的,讓人辨不出喜怒,“我和你的那個朋友,真有那麼像嗎?”
鬱鈴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最後,她再次低下頭來,陷入了一陣沉默。
像,也不像。
像起來的時候,任憑她再怎麼告訴自己,她們並不是同一隻狐狸,她望著鐘楚雲時卻還是忍不住要想起林雙。
而不像的時候,任憑她再怎麼希望鐘楚雲真是林雙,也會被那份淡漠抹平心裡所有的期望。
“這個答案,對你來說很重要嗎?”鐘楚雲問她。
“也許不重要吧。”鬱鈴沒有底氣地小聲應著。
其實很重要的。
但她忽然不想聽到答案了。
鐘楚雲在得到這個回答後也沒再說話了。
車子沉默地開著,窗外是鬱鈴並不熟悉的街景,這不是回家的路,鐘楚雲說要帶她去吃火鍋。
她沒有吃過火鍋,從小到大都沒有,她在電視裡看過,那應該是很好吃的東西,她覺得自己該為此感到高興的,可她現在卻忽然高興不起來了。
她想,這不能怪鐘楚雲。說到底,這是她自己的問題。
如果白天出來前,有記得帶錢就好了。
哪怕隻是帶上幾塊錢,吃不起午飯,總歸還是回得去家的。
如果可以自己回家,就不用在鐘楚雲公司的車庫裡蹲著等人,不會餓到肚子打鼓,更不會讓鐘楚雲覺得她現在需要馬上吃東西,而不是回家後空著肚子現煮半小時的飯。
如此一來,鐘楚雲就不會對她笑,她就不會產生奇怪的錯覺,不會問出這麼掃興的話。
有好東西吃,明明是一件十分快樂的事情,可到頭來都被她自己搞砸了……
沉默,一直持續到了車子停穩的那一刻。
鐘楚雲沒有急著下車,隻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鬱鈴,問出了一個比鬱鈴剛才那個問題更加莫名其妙的問題:“小棉花,你會長很大嗎?”
“啊?”鬱鈴從沉默的自責中回過神來,卻顯然不太能理解鐘楚雲這句話含帶著怎樣的意義。
鐘楚雲按開門鎖,拔下車鑰匙,靠著椅背沉思數秒,道:“就……長大,像樹一樣。”
“像樹一樣?”
“大到可以變出一片棉花林,每一株都有樹那麼高。”
鐘楚雲這番話,可以說是沒有半點邏輯了。
棉花怎麼可能會有樹那麼高呢?
除非是在夢裡。
神奇的是,鬱鈴還真做過那樣的夢,夢裡她和狐狸奔跑在好大一片有樹那麼高的棉花林裡,她問狐狸,自己能不能長那麼高……
鬱鈴瞪大雙眼,張了張嘴,想要追問,卻是半天沒能說出話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鐘楚雲見鬱鈴答不上來,忽又淡淡問了一句:“淅泉山上沒有狐狸,你自己出不來,那位朋友又在哪兒?”
“我……”鬱鈴一時不知如何應答。
“有些問題,你答不上來,有些事情,我也解釋不清。你問我有沒有見過你,我隻能說,第一眼看見你時,我確實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鐘楚雲話到此處,目光望向追在自己身旁的鬱鈴,輕聲說道,“你信嗎?我見過一片棉花林,每一株都有樹那麼高。”
“你見過?在什麼地方啊?”鬱鈴下意識激動地追問著,然而下一秒,她又皺起了眉,小聲嘟囔道,“你在哄我是吧?棉花是不可能長到那麼高的。”
鬱鈴想,鐘楚雲一定是感覺到她心情不好了,所以故意說一些騙小孩兒的話來哄她。
可她又不是小孩子了,五百歲在妖族中算成年了,況且她還在另一個世界活過一百多年呢,哪能這麼好騙呢?
“沒騙你。”鐘楚雲說,“我見過,在夢裡。”
不知為何,鬱鈴感覺自己的呼吸不自覺急促了起來。
在夢裡……
她也有過類似的夢啊。
她緊緊跟在鐘楚雲的身後,初春的涼風不比寒冬柔和幾分,吹得她忍不住地有些發抖。
鐘楚雲見了,稍稍停下腳步,將自己身上的圍巾取下,輕輕圍在了她的脖子上,而後又在前頭帶起了路。
潔白而又柔軟的圍巾上,還殘留著鐘楚雲身上的溫度,以及那隻屬於鐘楚雲的淡淡清香。
鬱鈴不禁去想,有沒有這樣一個可能,對鐘楚雲而言,她並不是一朵絕對陌生的棉花。
在淅泉山的那一夜,鐘楚雲分明有很多的選擇,可她出現了,鐘楚雲便扔開了那些選擇,沒怎麼多想地帶走了她。
那個下午,鐘楚雲帶鬱鈴進了一家片片魚的火鍋店。
服務員端上來的鍋底是清湯奶香的,鍋裡熬著大塊大塊的魚肉,鍋外還有三盤片好的魚片。
鬱鈴第一次見魚可以切得那麼薄,一片一片螺旋著擺在那白色圓盤之上,鋪成了一朵朵粉白色的花兒。
她學著鐘楚雲的模樣,將薄薄的魚片夾入鍋中燙上十幾秒,蘸著身前的小米辣碟送入口中,又滑又嫩,還帶著淡淡的奶香。
這是她來城裡吃得最好吃的東西,好吃到所有疲憊與不悅都在那一刻煙消雲散。
鬱鈴一邊吃,一邊追問鐘楚雲口中的那個夢。
鐘楚雲一開始不願說,後來被她問得有些無奈了,便稍稍說了幾句。
鐘楚雲說,她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也記不得到底因為什麼,隻知道自己總是反反覆覆做著一場夢。
夢裡狂風驟雨,驚雷陣陣,她傷重到甚至無法維持人形,身後看不到任何危險,卻又偏要拖著傷勢一路奔逃。
夢境的結尾,她總會跑到一片棉花林。
棉花林中,雷雨會停。
一株又一株的棉花,如樹般又高又大,隨著風吹搖搖晃晃,好像會被吹散了似的,偏又讓她感到無比心安。
“棉花林裡有我嗎?”
“沒有。”
“有人喊你的名字嗎?”
“沒有。”
“那除了棉花還有什麼啊?”
“什麼都沒有。”
鬱鈴見問不出什麼,不禁癟了癟嘴,往嘴裡扒了一大口飯。
她想了好一會兒,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問道:“所以,你真做過這樣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