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總管走後,寢殿裡一片安靜,皇後端起桌子上還冒著熱氣的藥,禦醫怎麼說來著?
哦,小心喂陛下服下,要保持呼吸通暢。
她端起藥碗走到一旁,慢慢把藥汁都倒進花盆裡。
回身看著皇帝緊閉著眼的模樣,呼吸通暢,嗬。
皇後直接扯了扯棉被,往上一拉蓋住了皇帝的頭,心裡這才痛快了些。
京城,最大的樓上樓。
白總管帶著聖旨見到了白紅陌和白芷。
“娘娘,奴才總算是見到您了。”
“白總管快起來。”
“義父。”
白芷眼眶一紅,盯著白總管看個不停,神情間滿是想念。
白總管的眼眶也紅,他盯著白紅陌看個不停,眼裡複雜難辨。
空氣莫名靜了一下,白總管才反應過來,忙看向白芷道:“公主莫要折煞奴才了……”
白紅陌親手扶他起來,笑道:“這一聲義父,你擔得起。”
白芷在一旁點頭:“娘親說得對,不管我是不是公主,義父您永遠都是我的義父。”
白總管感歎一聲,沒有再推辭,拿出聖旨道:“快隨我進宮吧,皇後娘娘還等著見你們呢。”
說完,他心底一歎,皇後她……怕是已望穿秋水。
自己的那份心思就當是鍋底的灰,彆拿出來埋汰人了,這輩子就算了吧。
第63章 63
白總管帶著白紅陌,白芷母女二人直接進宮,去了皇帝那裡。
按規矩,白芷要先認祖歸宗,首先就要得到皇帝的認可,而皇後剛剛命江太醫傳出皇帝已醒的消息。
一路暢通無阻,白總管引著她們走到門前,高呼:“白賢妃母女求見。”
“進。”是皇後的聲音。
左右護衛聞聲推開房門,白術體貼地轉身,順手關上房門,守在門外。
房間裡,白芷一眼就看到了皇後,而皇後的視線不出意外的都在白紅陌身上。
白紅陌上前兩步,伸手輕輕撫了撫皇後的頭發:“為什麼犯傻?”
明明她就要進宮了,為什麼還要削發?
皇後無聲笑了笑:“不礙事的,做做樣子。”
她勉強自己撐了二十年都過來了,可是自從見過白紅陌之後,每一天都比之前更難熬。
她不想再應付這深宮裡的任何人任何事,所以才任性地剪了一截頭發,整日閉門不出。
白芷站在一旁,看著相顧紅了眼睛的兩個人,默默移開視線,這一看就發現床上的人有些不對勁。
棉被拉得過高,完全把皇帝的臉給蒙住了,而棉被下麵,有輕微的扯動,似是在垂死掙紮。
白芷心裡一驚,也不裝透明了,忙提醒道:“娘親,陛下是不是醒了?”
白紅陌和皇後聞言看向床上,看著那棉被微微扯動,雙雙沉默。
白芷剛向前一步,白紅陌就涼涼地看了過來。
她腳下一頓,原本想上前查看的心思不由歇了。
三個人無聲地看著床上的動靜,良久,棉被恢複了平靜,皇後握了握白紅陌的手,走到床前掀開被子,伸出手指在皇帝的鼻前探了探。
白紅陌見皇後猛地後退,及時上前扶住了她的肩膀。
皇後輕輕搖了搖頭,沒有呼吸了。
白紅陌閉了一下眼睛:“宣我大哥單獨覲見。”
白芷麵露錯愕,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讓白術單獨覲見皇帝?已經沒了呼吸的皇帝,一時間,她的心裡紛亂如麻,娘親和舅舅之間似乎有什麼不死不休的過去。
而這部分過去是她所不知道的,她似乎也沒有資格去插手。
白芷垂眸沉默,心裡隱秘的是支持白紅陌的,出於一種無來由的直覺,娘親要做什麼必然是有理由的。
她想起之前的一幕,白紅陌曾對白術說“大哥當年毀了我,如今又要毀了我的女兒嗎”。
毀了一個人……
白芷靜靜看了皇後一眼,又看向白紅陌,隱隱明白了那層意思,何謂毀了一個人?
白紅陌和白芷隨著皇後離開後,白總管帶著皇帝口諭匆匆出了宮。
半個時辰後,白術滿腹疑惑進了宮。
“白總管,不知陛下召我何事?”
白總管看了一眼白術,笑道:“陛下剛剛見過白賢妃母子,認回了公主,宣您進宮肯定是好事。”
白術鬆了一口氣,這個白總管當年對白家很用心,不僅助他離京,還偷偷送出了周蘿兒,是可信之人。
白總管走在前麵,腦子裡還是白紅陌在提起白術時的神情。
那是他第一次見白紅陌露出那種冷漠又恨極的表情,比之皇帝更甚。
“他該死,我恨不得親手殺了他。”
他不知道這對兄妹之間發生過什麼,但無論在什麼時候,他都站在白紅陌的那邊,所以便沒有開口勸解。
白總管停在門外,高聲道:“陛下,白術求見。”
“宣吧。”
一道微弱的男子聲音從裡麵傳來,守在門外的侍衛聽到皇帝的回話後邊推開門。
白總管側身站在了一邊,白術一個人走了進去,後麵的大門隨之合上。
白術朝著龍床的方向走去,正午的陽光很大,房間裡卻因為關上了門窗,顯得不怎麼明亮。
他走到離床幾步遠的距離,跪下去道:“臣白術叩見陛下。”
眼下今非昔比,皇位鐵定是白芷的,他敢自稱是臣,心裡也是存了試探,看陛下對白家的態度。
房間裡靜悄悄的,白術埋首跪在地上,等著皇帝應聲。
龍床上沒有任何聲音傳來,白術心底略微慌了一下,難道是皇帝對他不滿?
“罪臣白術,叩見陛下。”他默默退了一步,自稱是罪臣。
罷了,忍一忍,待白芷繼位後,自會為白家平反,屆時,他便是權傾朝野的皇親國戚,一定能重現白家往日的風光。
白術在心裡想著,回過神來心裡又慌了些,因為皇帝依舊沒有開口。
他大著膽子抬起頭,額頭上不知何時已經冒出了豆大的冷汗。
預料的對視卻沒有來,龍床上的皇帝依舊平躺著,沒有任何動靜。
白術忙低下頭去:“陛下,罪臣白術前來請罪。”
靜,可怕又詭異的靜。
白術的心高高吊起,他緩緩起身看向狀似沉睡的皇帝,腦子裡底冒出一個不甚清晰的念頭。
心隨意動。
手指在皇帝鼻下僵住,白術腦子裡一空,雙腿一晃跌倒在地。
陛下駕崩了!
不對,何時駕崩的?
他說不清了,不對不對,哪有這麼巧的事,這一定是個圈套。
就在這時,外麵又傳來白總管的聲音:“陛下,該診脈了?”
房間內外一片靜默。
白總管耐著性子又重複了一遍:“陛下,龍體要緊,該診脈了。”
依舊是靜默。
“陛下說有要事見白賢妃母女,之後再診脈。”白術的聲音從裡麵傳了出來。
一定是小妹的手段,怪不得當時答應的那麼乾脆,不行,要把她們母女拉過來。
白術的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把白紅陌和白芷拉進來,這樣才能算一根繩上的螞蚱。
卻不料,白總管直接推門進來,一邊走一邊道:“陛下,您的龍體可不能耽擱了診治,奴才鬥膽求陛下先診脈吧。”
禦醫相互對視一眼,沒有著急跟進去,緊接著便聽見裡麵傳來驚呼。
“陛下!白術你竟敢謀害陛下,快來人啊。”Θ思Θ兔Θ在Θ線Θ閱Θ讀Θ
是白總管哭嚎的聲音。
一時間,護衛和禦醫一窩蜂地衝了進去,知見白總管和白術扭打在一起,禦醫趕緊上前。
“陛下……”
禦醫搖頭,護衛們也有了明確的目標,直接把白術製服。
“不是老夫,這是陰謀……”
“堵上他的嘴,快去找皇後娘娘,方才你進來時,咱們明明都聽見了陛下的聲音,這麼久並無外人進來,不是你是誰,陛下啊,奴才可怎麼辦……”
白總管哭倒在龍床邊,護衛堵了白術的嘴巴,一邊吩咐人去找皇後。
皇後來得很快,白賢妃母女緊隨其後,接著是林貴妃,收到消息的群臣。
禦醫給出的結論是:身體衰微,因呼吸不暢而亡,死亡時間就在這一個時辰內。
白總管和護衛的口供一致,凶手是白術。
皇後一還算冷靜地主持大局:“陛下才剛認下了賢妃母女,白術卻痛下殺手,本宮便做主判其斬立決。”
話音微頓又轉向白紅陌的位置:“賢妃妹妹莫要為其求情,否則本宮絕不同意讓你的女兒登上這皇位。”
白紅陌低聲抽噎垂首不語,似是悲痛至極。
白芷跪在一旁,語氣猶豫著拒絕道:“兒臣恐…恐難當大任,還請母後三思。”
皇後臉色微凝:“國不可一日無君,明日起,便向眾位老臣們學習怎麼處理政務吧,至於登基大典,日後再議。”
白芷默了默,看向白紅陌。
白紅陌幾不可查地點了點頭,事情便這麼定了下來。
皇帝駕崩,有資格又沒出問題的繼承人隻有白芷一個,皇後身為六宮之首親自命其繼位,一切都顯得理所當然。
大臣們也沒有彆的選擇,隻能想辦法用心輔佐了,希望這位公主,不,希望這位女皇陛下是個可塑之才,不然這百越朝就真的動蕩不安了。
然而沒幾日,朝臣們就有些忍不住了。
因為這位女皇陛下簡直就是個甩手掌櫃,什麼事都交給安國郡主來處理。
安國郡主便是周姰。
白芷上朝的第一天便為其恢複了身份。
原來周姰乃是先太子之女,當年先太子在皇位之爭中慘死,皇帝即位後為絕後患,找理由把自己的皇兄皇弟們殺了個乾淨,連他們的子孫也沒有留,隻有先太子的小女兒周姰幸存,一直養在白賢妃膝下,受其教導。
比白芷這個半路出家的更會處理朝政。
朝臣們憂慮,這位女皇陛下和她的父皇剛好相反,似乎太過信任自己的堂姐了。
封了郡主不說,還讓其上朝輔佐朝政,最離譜的是無論什麼政務,白芷都要來一句:“安國郡主意下如何?”
周姰不管說什麼,她都會照做不誤。
“按安國郡主的意思辦。”
雖然周姰從未出錯,甚至還做得很好,但真正的皇帝是白芷啊,這算個什麼事。
朝臣們一合計,或許這位女皇陛下對皇權還沒有太大的野心,不如趕緊舉行登基大典吧,先正了名,免得再出變數。
丞相褚老大人便帶著頭提了此事:“臣叩請陛下擇日舉行登基大典。”
白芷淡淡看了他一眼,語氣意味不明:“褚相覺得朕比之安國郡主,誰更能做好這個皇帝?”
褚丞相心裡咯登一聲,突然有一種不好的又荒謬的預感。
第64章 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