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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峰一南一北,相隔甚遠。但在江荇之的全力奔赴下,不出半刻他就到達了九州以北的伏清山外。

身形輕而易舉地穿過那道從未對他設防的禁製。江荇之落在伏清山頭,顧不得其他,大聲喊了一句,“墟劍!”

清冷的山頭空空蕩蕩,隻有他的回音。

他四下望過一圈,神識鋪展而出,搜尋著屬於墟劍的氣息,“墟劍,你在嗎!”

神識如浩瀚海洋覆蓋了整座伏清山,卻唯獨沒有尋到他想找的身影。江荇之又親自在這山中翻了一遍,依舊是空空如也。

他心頭陡然涼了半截:哦豁,墟劍落在一千年前了!

原本喜悅的心情瞬間退去了大半。江荇之心裡著急:所以他才想找人一起回家,但這大半夜的墟劍也不知是去了哪裡!

……等等,自己突然被送回家,說明一千年前的事已經全部收尾。墟劍那家夥,莫非是大半夜的背著他偷偷去魔界鎮靈了?

一口清冷的空氣忽地吸入肺中。

江荇之是真的震驚了:墟劍可真是個小機靈鬼,為了不暴露馬甲,竟如此拚命!

這下好了,自己先回來了。

他都不敢想象,待墟劍從魔界喜滋滋地回了昆侖,發現自己不見了會是什麼表情……

江荇之在空蕩的山間站了半晌,頭疼得不行。好在焦急之中他又想起無芥曾說過:墟劍也能回去,隻是他們回去的方式不同。他心裡這才平靜了一些。

能回來就好,估計有個小小的時間差,他再多等一下。

心神稍定,江荇之的注意力很快轉移到了彆的地方——當初他回家的執念,除了墟劍就是他的觀摩費。

喔~觀摩費!他嘴角緩緩勾起。

身影一瞬出了伏清山,在月色下向著玄天劍宗而去。

藺小何,拿來吧你!

·

玄天劍宗。

少記宗主藺何房內,大片清暉落滿了窗台。

正是三更半夜,藺何這會兒沒有打坐,也沒有入睡。他捧著一堆紙錢,憂鬱地望向天上的月色,良久歎出一口鬱氣來。

江荇之身死的第二年,想他。

等明日正午他再去給人燒個紙錢,願荇之的亡魂在陰間也能過得富……

“藺小何,爺回來了!”

熟悉的聲音轟然打破了夜間的清靜!

月色幽幽的窗框裡刷地冒出一張臉來——來者映著月光,整個人雪白雪白。大概是因為欣喜,那雙睜大的瞳孔好像還會發亮。

“哇啊啊啊啊…擦!”

藺何一瞬被嚇得魂都飛了,手中紙錢“嘩啦啦”灑了滿天。

紛飛的紙錢縫隙中,江荇之同藺何對上了眼神。他抬手揮開紙錢徑直從窗中進了屋,落到魂不守舍的藺何跟前。

“大半夜的,你捧堆紙錢在乾嘛呢?”

藺何被嚇得魂不附體,磕磕巴巴地縮成一團,盯著慘白慘白的江荇之,“臥槽,臥槽……鬼鬼鬼魂!”

他說著自言自語,“不愧是江荇之,一聽到有錢,都等不及小爺燒過去,自己就跑來了!”

江荇之,“……”

他伸手在藺何腦門上“啪!”地拍了一下,“清醒點,我活得好好的燒什麼紙錢?還不如把觀摩費給我。”

藺何冷不丁被拍了下腦袋,嚇得又是一炸,抱緊了手裡的玄天劍。他正要從懷裡掏出符紙扔過去,忽然覺出不對:拍他腦門上的那隻手怎麼是溫熱的?還挺有實感。

他“咕咚”咽了咽口水,定下神來細細看向麵前的江荇之。

臉是那張熟悉的臉,身形也是熟悉的身形。甚至連提到錢時,眼底綻放的光芒也和從前一模一樣。

……這真是他的好哥們兒江荇之?

看人抱著把玄天劍慫不拉嘰地盯著自己,江荇之無言片刻,打了個響指,“啪”地點亮了屋中的火燭。

溫熱的明光瞬間將幽暗的房間照亮,原本陰惻惻的氛圍終於消散了大半。

江荇之立在窗前,麵色不似方才那樣慘白,腳下的影子隨燭火晃動著,看著倒像是個大活人。

藺何的嘴張了張,試探地發出一絲聲音,“荇之?”

江荇之鄙視地看著他,“瞧你這膽子。”

藺何這才扶著床榻緩緩起身,又壯著膽子湊近了點細細觀摩,還伸了根手指在人胳膊上輕輕一戳,“本體?活的?”

江荇之拍開他的手,“會說話嗎?”

藺何脖子一縮,還處於死人複活的震驚中,“你真的是本尊?不會是什麼奪舍,或是什麼傀儡術……”

刷!本命劍初霽自腰間飛出,懸在半空。江荇之的神識脫出一縷,和初霽交相呼應著。

熟悉的氣息縈繞在藺何的房內,這才讓後者定下大半的心。

藺何鬆了口氣,驚喜浮上心頭。他湊過去將人翻了幾個麵仔細打量著,“怎麼回事?你怎麼活了呢?”

“說來話長,改日再說。”江荇之歎了口氣,隨即不忘初心地伸了伸手,“觀摩費,快快快。”

記“……”

藺何這會兒終於完全篤定了:這副財迷嘴臉,的確是江荇之無疑。他無語地從儲物袋裡掏出那筆豐厚的觀摩費交到人手中。

江荇之喜滋滋地清點著觀摩費,開口同他詢問,“對了,我渡劫失敗之後大家有什麼反應?”

“當然是扼腕痛惜!”藺何立馬神色悲痛,“而且大家還眾籌給你塑了一座雕像,就放在玄台正中央,每天都會有人前去拜你。”

點錢的動作一頓。江荇之欣喜,“祈福?”

“不,引以為戒。保佑自己彆像你這樣。”

“……??”

這些人能不能有點禮貌!

·

不重要的人很快被江荇之寬容地放過。

他%e8%88%94了%e8%88%94乾澀的唇,狀似無意地問起最關心的話題,“那,那墟劍呢?”

“哦!”這次藺何反應極大,甚至還拍了下掌,“你知道嗎?你渡劫那日,墟劍聖君其實是來了的!”

江荇之心頭一動,“他來了?”

“嗯,大概是他之前一直隱匿了氣息藏在人群裡,所以你沒看見。”

藺何回想著那日的場景,神色驚駭又感歎,“就在你魂飛魄散的那一瞬,墟劍突然叫著你的名字衝向了玄台。”

江荇之微微睜大了眼,他忽而想起自己身死前聽見的那道聲嘶力竭的呼喊。

……原來是墟劍。

藺何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繼續往下說,“我還從沒見過那樣的墟劍聖君,他當時紅著眼眶,劍意瘋湧!說句你可能不愛聽的話……簡直像死了道侶一樣。”

他說完,小心地覷了眼江荇之的神色。卻看後者沒有絲毫不悅,反而張著嘴愣愣的,眼角和臉頰好像還紅了。

藺何:……???

江荇之怔了一下回過神,壓下心頭的情緒問,“然後呢?”

藺何回道,“然後墟劍聖君一劍破天!硬生生逼停了殘餘的天雷,你還有一縷沒被劈散的魂就飄然飛上了天。”

江荇之覺得自己應該感動,但他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想到自己的一縷魂飄飄晃晃,他就莫名被戳中了笑點,沒忍住“咯吱咯吱”地笑起來。

他上天了,咯吱咯吱……

藺何本來還沉浸在悲傷而肅穆的氛圍裡,冷不丁聽對麵的人笑出聲,皺著眉頭投去一道不能理解的目光:

怎麼會有人聽自己故亡的場麵還笑那麼動聽?

“你還笑,我看你能死而複生,說不定就是得益於那縷還沒消散的魂。”

咯吱咯吱的笑聲一停。Θ思Θ兔Θ網Θ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江荇之腦中驀然浮出了那把庭雪劍——在他穿回來之前,庭雪劍化作一抹流光沒入了自己體內,現在已徹底地消失不見。

“我還沒說完呢。”藺何接著自己的話頭,打斷了江荇之的思緒,“你不是要問墟劍聖君的事?”

江荇之暫時將注意力拉回來,“對對,墟劍怎麼了?”

“自那日之後,墟劍聖君就消失了。聽說是閉關,但因為沒人能進伏清山,所以也不知真假。”

“隔了幾個月,九州上空忽然響起了轟天驚雷,我們都以為這次是墟劍聖君要渡劫了,但記雷聲隻響過幾道便停下。之後每隔幾個月,便有一次驚雷響起……最後一次的雷鳴特彆大,甚至比你渡劫那天還大。在那次之後,就再也沒有響過雷聲,也再沒人見過墟劍聖君。”

藺何問,“你說,莫不是墟劍聖君渡劫飛升了?”

屋中安靜了會兒。

江荇之垂著眼,抿了抿唇,“沒有。”墟劍是撕了天道,到一千年前找他來了。

“你怎麼知道沒有?”藺何的大臉倏地出現在江荇之的視線,“臥槽!江荇之,你你你……你眼睛紅了?”

他震了一下,隨即恍然,“你是不是不甘心!好好好,他肯定沒有飛升。我們三界之內第一個飛升的一定是你!”

江荇之的眼淚一下縮了回去,“……”

藺何可真是他的知心好兄弟。

他深吸了一口氣,瞥了眼一無所知的藺何:哼,他和墟劍才不是這種關係。他們,他們都已經同床共枕,馬上就要結為道侶了~

一想到結為道侶,墟劍還這麼愛自己。江荇之沉鬱的心情一下明%e5%aa%9a起來:不要再想以前那些沉重的事情了,未來多麼美好!

他要和墟劍要偷偷談戀愛,然後驚豔所有人!

“對了,我讓你交給墟劍的那筆喪葬費,你給了沒給?”

“你可真是我祖宗。”藺何頭疼,“都跟你說了,你死後墟劍聖君一劍劈天,然後閉關去了,誰也沒見到他人。你讓我怎麼給?”

靠!竟然真的沒給到!

難怪之前自己提起那筆喪葬費,墟劍好像全然不知。江荇之忍不住痛惜:他這麼浪漫的表白,就這麼白白浪費了!

“算了,你還給我吧。”他攤開手朝藺何招了招。等墟劍回來了,他自己親手給。

藺何從儲物袋裡摳出那筆高額喪葬費,“你說你都活過來了,這筆錢是不是得退回去?”

“退什麼退?我又沒有假死騙保。”江荇之一把拿過來塞進兜兜裡,精打細算道,“不但不退,我還要再去保一份。”

藺何,“……”

這屬於是已經掌握了致富經。

處理完財產問題,江荇之又看了眼外麵的天色,這會兒距離天明隻有不到兩個時辰。

屋內的燭火映在他的眼底,如同朝陽自天際破光,煥發出全新的生機。江荇之勾起嘴角,“嘩啦”揚袖拍上藺何的肩膀。

“明日幫我昭告天下——我庭雪,回來啦!”

·

翌日,庭雪聖君江荇之死而複生的消息傳遍了整個九州。

三界皆震!

眾修道者半是驚喜,半是懷疑:

“死而複生,怎麼可能?那日渡劫,庭雪聖君可是連魂都散了!”

“是真的,連玄天劍宗宗主都確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