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瞬間就悔恨交加了,“對不起”三個字脫口而出。
“我混蛋。”孟野說,“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彆跟我一般見識行不行。”
莊紹吸了口氣,沉默。
孟野又說:“你要真生氣就揍我,往我臉上揍,我絕不還手。”
莊紹還是沉默。
孟野急了,翻過身來湊近:“我都這麼誠懇了,你好歹也出個聲吧,不出聲放個屁也行啊。”
莊紹低聲:“傻逼。”
孟野跟小龍似的偏頭盯著他,透過台燈微弱的燈光死死盯著,盯到他沒控製住表情:“你笑了。”
莊紹用手把他的臉推開,他一躲,一勾頭,又從下而上盯著,眼睛濕漉漉又無辜,極度會裝可憐。
“不生我氣了吧。”
莊紹說:“我多餘生氣,你就是個傻逼。”
孟野說是是是:“你跟傻逼玩兒,你也好不到哪去。”
莊紹瞪他,見他那張英氣勃勃的巴掌臉原本皺著,慢慢地舒展開,笑開,漆黑的眼睛裡綻出讓人無法抵抗的光彩來。
燈光在他臉上投下剪影,他眼中卻倒映著另一個人的模樣,那麼專注,那麼清晰動人。
莊紹想,自己怎麼就倒了八輩子黴,碰上這麼個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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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又氣不過,丟也丟不開。嘴裡罵著狗屎,真要有人來搶恨不得跟人拚命。
而且這些心思跟誰說去?
首先自己都沒理清。
其次沒人知道他有多煩,也沒人知道他有多好,多講義氣,多……多磨人。
莊紹的心像團濕海綿,膨大起來,溼潤起來,卻也柔軟起來,吸收了許許多多的在乎,稍微一擰就變形出水。但他還得遮著藏著,免得被孟野發現。
被他發現就完了,這傻逼本來就占著上風,到時候還不得尾巴翹上天?
算了湊合過吧還能離咋的不是!還能轉學咋的。
猛地回神發現這廝還摟著自己的腰,而且還摟得特緊,特舒服特愜意,莊紹皺眉出聲:“你撒開。”
“我不撒。”
“汗全抹我衣服上了!”
“扔洗衣機裡洗洗唄,”孟野振振有詞,“先讓我摟會兒,我他媽心臟都被你嚇得停跳半小時,這會兒剛緩過來。”
“停跳半小時還能喘氣?”
這不是惡人先告狀是什麼,還有沒有天理。
莊紹擱他懷裡掙紮來掙紮去,掙累了就歇會兒,歇著歇著發現,這廝睡著了!
其實也不能怪孟野,他這一晚上多累啊,又是提心吊膽又是百米衝刺的,睡一半還被莊紹給吵醒了。他靠在莊紹背上跟靠著棵樹沒什麼兩樣,嘴唇微微張著,臉頰還微微發燙——
熱的。
莊紹又歎了口氣。
這一晚上歎的氣都夠汙染臭氧層的了。
他把孟野小心翼翼地放平,風扇打開,自己先去洗臉刷牙,回來再把風扇關掉,台燈熄滅。
“褲子脫了再睡。”
“……”孟野哼哼兩聲沒應。
莊紹給他把運動短褲剝了,腿放回床上,薄被子蓋上。
這他媽都是什麼事啊……
老媽子沒當夠,氣一晚上回來還得接著當。
躺孟野身邊莊紹半天睡不著,聽著耳邊均勻的呼吸,望著窗外朦朧的月亮,漸漸感覺到那種頹喪的感覺被驅散,因為身旁毫無睡相的這個人。
老話說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自己是不是就那塊豆腐?
莊紹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睡到半夜被夾醒了。孟野跟個八爪魚一樣盤在他身上,手腳並用氣沉丹田,一把子力氣全用來欺負他。
莊紹熱得滿頭大汗,被他右邊膝蓋壓住的大腿也麻了,手臂也快抽筋了,%e8%83%b8口不透氣。
這他媽哪是睡覺,這是謀殺吧??
掙紮未果,隻能抱著孟野的腰喘粗氣。
你丫不是怕癢嗎,怎麼沒有一點反應?使多大勁都沒反應。
於是莊紹發現了一件事,孟野怕癢隻在醒著的時候,睡著時你無論用多大力咯吱他都不要緊。
莊紹低頭拿孟野的T恤衫蹭了蹭鼻梁上的汗,抬起頭來氣不過,又往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當然也沒舍得太狠,貓抓似的疼。
孟野哼哼一聲,翻身背對他,瘦削的脊梁骨從T恤裡透出來。
莊紹從後麵抱著他的腰,整張臉被迫貼到他背上,汗涔涔的後背。
兩個人睡就是熱,燥熱。
莊紹的一呼一吸都被孟野的棉T恤吸收,氣息從布料的孔縫裡鑽進去,貼著皮膚遊走。莊紹的手也跟著收緊了,虎口掐著凹陷的腰線,越掐越覺得悸動。
他這麼瘦,自己以前怎麼沒發現?
以後要監督他多吃飯。
後背那根脊梁像根蝦線似的,隨時準備被人抽出來,然後整個人扔進沸水裡撲騰。
莊紹的思緒不受控製,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想象自己這隻蝦摟著身前那隻,想象自己跟孟野一起在水裡打滾,想象孟野全身通紅的樣子,想象孟野喊疼,喊“莊紹救我”,喊“我再也不敢了”。
莊紹也不明白自己這是什麼惡趣味,就是想欺負孟野,欺負得他嘶啞求饒。
病了,病得不輕。
高燒不退。
早上起來床上就自己一個人,孟野還覺得奇怪,到處找莊紹。
於娜說:“莊哥先上學去啦。”
“啊?怎麼不等我啊。”
“他說你叫不醒,就先走了。”
混蛋玩意兒,真不講義氣。
回房間拿東西,意外發現衛生間裡泡著一盆衣褲,好像是莊紹昨晚穿的那身。
“操。”
孟野驚了。
丫居然能大清早起來洗衣服,還不嫌麻煩手搓,還神不知鬼不覺?轉念一想又有點生氣,不會是嫌棄自己臟,自己挨過的就要立馬洗吧,昨晚他不是還讓自己彆抱了,撒開來著?
孟某人惡從膽邊生,快馬加鞭奔赴學校,衝進教室打算給莊紹點顏色瞧瞧。
結果嫌疑人不在,隻有給他買的早飯在。
他問路小川:“人呢?”
路小川宿醉未醒,跟被妖怪吸過精氣一樣:“師太……卷子……”
喔。
被師太叫走掐表做卷子了。
孟野坐下吃早點,十個小籠包一杯熱豆漿,吃得那叫一個香。周圍同學紛紛投來對資產階級的鄙夷跟敵視,尤其是剛換到他前麵的薑玥:“你丫早起一刻鐘吃完再進來會死。”
作為為數不多的既不怕孟野,也不為莊紹美色所動的女生,薑玥是班裡的異類,據路小川分析是因為她喜歡女的。
孟野往窗外一瞥:“江老師!”
薑玥嗖一下轉回去坐直,幾秒鐘後才發現被騙,轉身擰孟野的胳膊。孟野左擋右擋:“小僧不近女色施主自重!”
“……近你媽個頭啊,死基佬。”
“?”
“我罵你啊死基佬。”
孟野心想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你不能侮辱我的性向,哥們兒鋼鐵直男!
結果莊紹回來以後孟野又沒骨頭一樣往他身上靠。
莊紹表現得跟以往不大相同,繃著臉,真正不近女色那種表情:“起來,快上課了。”
孟野嘁了聲:“誰讓你給我買那麼多包子的,撐得我沒勁兒。”
“那我以後不買了。”
“彆啊!”孟野說,“買買買,你最好啦麼麼噠。”
“……”薑玥回頭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莊紹拿出書,沒再搭理他們。◥思◥兔◥網◥
等薑玥轉過去,孟野低聲說:“你今天有點奇怪欸。”
“怎麼奇怪。”
“對我特彆冷淡。”
莊紹沒跟他對視:“我一直這樣。”
說得也是。
這副死人臉的確從來沒變過,對誰都一樣。孟野戳他的胳膊,沒想到他反應特彆大,幾乎是瞬間皺眉躲開。
手停留在半空,孟野說:“你乾嘛啊,我開個玩笑。”
莊紹半晌沒說話,但上課以後還是照舊,照舊幫他做筆記、圈重點。
第24章 我舍得嗎?
最近孟野發現前十七年的日子算白過了,居然沒意識到自己是塊學習的料!
不光他,連著班主任老江、莊紹、路小川等人也都特彆驚奇,這廝不學則已一學驚人,期中考試居然又往前掙巴了五名。
全班50人,這回他排38。
莊紹就不用說了,功勞大半是他的,但老江也出了不少力。
出於暗中跟張叢森(就是師太)較勁的緣故,這段時間江長吉常常下晚自習把孟野叫到辦公室去,講錯題講得唾沫橫飛。有好幾次孟野都困得小雞啄米了,江長吉還精神熠熠,搞得在教室等著的莊紹又多背好些課文,期中考試總分直接衝到全校第九。
除此以外江長吉還動不動就唉聲歎氣,看不爭氣的傻兒子似的看著孟野:“這道題都講三回了還是不理解,我他媽就算是克格勃首腦,把高考題給你偷出來估計你都記不住,造孽啊……”
晚上孟野問莊紹:“克格勃是啥?”
莊紹正在看課外書,沒抬眼:“俄羅斯中情局。”
“喔。”孟野點頭,自個兒琢磨半天,痛心疾首地說,“不行,我得舉報丫的,老江特麼的是個間諜!神聖的教師隊伍被滲透得很嚴重呢嚶嚶!”
“……”
莊紹發現孟野有時候特彆像小孩(當然他本身年紀也不大),而且越熟越沒有正形,不高興的事都悶在心裡,壓力也悶在心裡,外表永遠都是沒心沒肺嘻嘻哈哈。
第二天把月考成績單拿給尤英,尤英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愣不敢相信這是自己兒子考出來的。
“乖乖……這是真的嗎,你沒抄莊紹的吧。”她秉持著懷疑的態度問。
“我抄他?你問問他讓我抄麼,他每次考試都跟嚴防死守的處女似的。”
啪!
尤英狠扇孟野腦袋:“小兔崽子毛都沒長齊知道啥是處女,麻溜的滾一邊兒去。”
莊處女正好提著拖把從旁邊路過,一臉冷漠。
孟野期期艾艾:“母親大人,那運動鞋……”
莊紹被他的語氣雷得不輕,拖地時差點兒把早飯吐出來,運了好幾回氣才勉強鎮定。
尤英想起自己好像是答應過進前40就給他買鞋,於是大手一揮:“那就今天下午吧,快去快回彆耽誤我打牌。”
“得嘞!”
吃完午飯孟野催莊紹回屋:“快換衣服。”
“我就不去了。”莊紹把先前用過的拖把拿進衛生間,打開水衝洗,“你跟英姐去吧。”
“你傻呀,媽要給我們買鞋,不去怎麼試?”
“我還有的穿,用不著買新的。”
孟野從後麵把水龍頭擰上:“我發現你現在毛病越來越多了,動不動就跟我們客氣,想和我劃清界線還是怎麼著。”
這段時間莊紹的確是有點兒奇怪。他以前也客氣,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