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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任家沒有照顧他的義務,所以我們也並沒有對付過貴家族。”

明祿緩聲說:“但致歉就不必了。”

任家收留駱枳的恩,駱枳一直在用任夫人留給他的人脈來還,現在那些人脈的確派上了用場,也成了任家在這場風波裡的一線生機。

到此為止,兩不相欠。

這是任霜梅的家族,是任霜梅一手創辦的嫡係公司,明家當然不會乾涉。

如果任家以後能繼續維護當初任霜梅製定的發展路線,一直好好對待這些公司,他們永遠都不會再過問這家人的任何事。

“我家的小少爺不記得這些,他不知道你們是什麼人。”明祿說,“知道你們做過什麼的那個孩子,會叫你爺爺的那個孩子。”

任家的老家主忽然劇烈顫唞了一下。

他的呼吸發緊,像是想起了什麼往事,愣怔許久,慢慢低下頭。

……會叫爺爺的那個孩子。

十歲的孩子,被任霜梅帶回任家,整個人緊張得發燙,小聲地叫爺爺、叫阿姨叔伯。

他們叫那個孩子小火苗,輕輕摸他的頭。

手落下去的時候,那個孩子僵站著,全身都在發抖。

“他成長得太快了。那三年裡他越來越穩重,越來越勇敢,越來越能冷靜地處理好任何情況。”

明家那位總管和他年紀相仿,語速不急不緩,像是在說他自己的想法:“快到讓人覺得,他就該像個成年人那樣為所有事負責。遷怒、冤枉、排擠、疏離……他什麼都能承受。”

“當初那段時間過去,其實也後悔了,不該跟一個孩子置氣,把事做得這麼過。”

“但這麼去說未免太丟麵子了,還是再等等。”

“沒關係的吧,再等等。”

明祿看著海麵:“等以後哪天,把他叫來家裡吃頓便飯,差不多該讓以前的事過去了。”

任家的老家主死死攥著拐杖,定在原地,依然沉默。

對方的每一句都沒有錯,所以他什麼也說不出。

不會再有這一天了。

那個會叫爺爺的孩子已經不在了,睡在霜梅原本想睡的地方。

那個孩子被帶去見他們的那天,聽見他們和霜梅一樣叫他小火苗,整個人被慌亂和驚喜充滿,眼睛亮得像是被帶回了家。

……

那位任老先生最後沒有再去打擾明熾。

他留下了一樣任霜梅的遺物——當初辦葬禮的時候,他們那麼遷怒駱枳,沒讓那個孩子拿到任何任霜梅隨身的東西。

明祿回到船上的時候,任家的老家主還一動不動站在海邊,看著被水霧包裹的海麵。

任夫人不耐煩戴那些多餘的累贅飾品,不怎麼戴耳環,常戴的耳釘也都小巧精致、彆具一格。那份遺物就是枚鉑金耳釘,是勁節爽颯的梅枝造型。

“恰好那邊的進度很快。設計師一見到這個,就調整了原本的設計。”

那幾位珠寶工藝師就在船上,明祿來得稍晚,就是去取新做好的吊墜:“要是找到合適的時候,先生把它給小少爺。”

明危亭接過絨布內襯的盒子,打開查看。

那枚耳釘沒有任何修改,隻是去掉了背後的細針,仔細打磨平整。它原本就已經足夠小巧,被嵌進吊墜也完全沒有任何地方顯得違和。

鉑金的梅枝純白遒勁,和半片亭簷對應,牢牢護住那一小塊被打磨光滑的變色玻璃。

玻璃的中央被仔細嵌進去了顆鴿血紅的細鑽,切工精細,光線折射得鮮豔熱烈,像是燃燒的火焰。

明危亭道了聲謝,轉過身,沿著台階向上走。

明熾第一次放縱自己在墓前痛痛快快地哭出來。

他知道姨姨一定會為自己驕傲、一定永遠不會再為自己擔心,所以他可以放心地哭出來,因為哭過以後一切都一定會好。

明熾哭的超級爽。

他自己一點沒出息地拿袖子抹眼淚,想到姨姨一定會來刮自己的鼻子,就又忍不住抿起嘴角。

臉有點發燙,明熾把額頭貼在碑上,還覺得不夠,又把臉頰也貼上去。

他深呼吸了幾次,反複排練了相當多遍,終於有了底氣,卻還是張了幾次口才叫出來:“媽媽。”

“媽媽。”明熾小聲說,“我們去玩。”

……不論這句話被默念過多少次。他自己也沒想到,原來說出來的時候這麼疼這麼爽。

明熾和這片墓園的每棵樹都很熟,和每棵樹都聊過天。

他現在想和每棵樹說一遍,他要帶媽媽去玩。

腳步聲傳過來,明熾一聽就知道是誰,抿起嘴角,眼睛超級亮地抬頭。

明危亭走到他麵前,握住他的手,把他的寶貝玻璃還給他。

明熾怔了下,看著自己的掌心。

……

他們大概都有很多話要說。

多到不知該怎麼說清,所以明危亭把吊墜直接拿上來,所以明熾即使不記得很多事,也一眼就認出這是什麼。

明熾深呼吸了下,他花了點時間回過神,找到自己的嘴和聲音:“糟了。”

明熾用力揉了兩下眼睛,低下頭,看著和他一起重新活過來的吊墜。

“糟了。”

他嚴格地管住了自己的手和身體,但聲音還是有一點不穩:“計劃好了隻哭三分鐘的。”

明危亭把手攏在他的頭頸後,低下頭,視線全無旁騖地落進他眼底。

明熾抿起嘴角,把手掌攤過去,輕聲說:“先生。”

明危亭在他掌心輕%e5%90%bb那個吊墜,然後明熾也低頭去親了一下,他整個人熱騰騰地抬頭,發現這一次明先生的耳廓竟然也像是隱隱泛紅。

明危亭摸了摸他的頭發,拿起吊墜,幫他仔細戴好。

細小的搭扣在頸後哢噠一聲扣合,那塊玻璃沿著他的領口滑進去,帶著兩個人掌心的溫度,貼住他%e8%83%b8腔。

“沒關係。”明危亭摸了摸他的耳朵,輕聲說,“大火苗。”

明熾垂下眼睫,抿起嘴角笑了笑:“對,大火苗。”

明危亭攏住明熾的頭頸,讓他抬起視線,輕輕搖了搖頭。

明熾微怔,眨了下眼睛看他。

明危亭摸了摸他的頭發:“小朋友。”

明熾%e8%83%b8口無聲起伏了下。

他忽然用力撞進影子先生的懷裡。

他伸出手,不由分說地抱緊明危亭,力氣使到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

明熾很想說話,隻是有那麼幾秒裡,他實在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但沒關係。

完全沒關係,他們那麼默契。

影子先生收緊手臂,那隻手牢牢護住他的肩背。

明熾閉上眼睛。

他們的心臟隔著%e8%83%b8腔激烈地跳,吊墜那麼好那麼漂亮那麼燙。

吊墜跟著他,他帶著他的每個家。

他們帶著每個家去衝浪,去遠航去潛水,去看日升月落,去當船長。

他回頭就再買一輛車,還和當初那輛一模一樣的。

他開得特彆熟,他帶著影子先生去飆車去兜風去翻山越嶺,去世界的另一頭。

“媽媽。”

他聽見影子先生對姨姨說:“火苗帶我們出去玩。”

第83章 燈火+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明熾還是第一次發現, 墓園的夜景原來也好看。

當然不是園子裡——這裡肅靜清幽,從外麵看更像是片觀賞性的園林,到了夜裡也不顯得壓抑, 但空曠寂靜總還是難免的。

明熾想起個好地方, 他拉著影子先生來回繞了幾圈, 繞到一片山後的半斜坡。

那裡有相當柔軟的草地,躺下來就能看到山下的景色。

這條路明熾走得太熟, 兩條腿自己就認路。連時靈時不靈的方向感都沒搗亂,一路摸著那些樹打招呼,順利找到了自己的秘密基地。

明熾張開手臂, 愜意地躺下去, 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

身旁響起輕微的窸窣聲, 有溫度在清涼的夜風裡靠近。

他睜開眼睛, 發現影子先生也脫了外套疊在一旁,學著他的動作躺下來。

“很舒服。”明先生給出反饋,“香氣很特殊。”

他們的確被很淡的草木香裹著, 明熾枕著胳膊,調整了個最舒服的姿勢:“不會被蚊子咬。”

這種草種起來很容易,雖然一年一枯榮, 但隻要維護好,來年也會有新的自己再長出來。

明熾是在上學那幾年來種的。學校裡的課業不重, 也不拘束學生非要在畫室裡練習,所以他就會帶著畫架和畫板來這兒。

要是有人能跳到天上看,就會發現這片小山坡就在墓的正背後。明熾特地考察了好幾遍, 才挑中了這個位置。

“不過那時候不會過夜。”明熾想了想, “天黑前就會下山。”

畢竟也是墓園,這裡又不全算是園子裡, 已經算得上荒僻。

一不小心在上麵待的太久,要麼會嚇到來巡夜的工作人員,要麼會被來巡夜的工作人員嚇到。

今天是守墓員特地通融的。知道他以後不會再常來,所以說好了不會打擾,讓他和那位一起來的先生在這裡多留一會兒。

明危亭對給小先生當枕頭這件事多半有執念,挪開明熾自己墊在腦後的手,把肩膀分給他枕,和他聊天:“那時候住在什麼地方?”

“多半是宿舍。”明熾根據自己留下的信推測,“沒有舍友,應該是單人間。”

校方和他自己都有顧慮,學校又正好有單人間的條件。他那時候還沒成年,在外麵租房子的手續和流程都麻煩,所以是個相當合適的選擇。

他醒來後反應會過激這件事,最初是那場拐賣事件留下的後遺症。在之後的那三年裡,其實已經差不多糾正過來,不會再失控得那樣厲害了。

可惜後來又有些不太愉快的經曆。他入睡開始變得艱難,睡眠質量也不算好,陷在夢裡的時間越來越長,那些夢也變得越來越壓抑逼仄。

能自己單獨住,不用擔心醒過來不小心傷人、不用擔心魘在夢裡打擾彆人休息,失眠睡不著的時候可以開著燈畫一晚上畫……對那個時候的他來說是真的很輕鬆。

“失策。”明熾想了一會兒,自己扼腕,“當時就該開朗一點,交幾個朋友。”

他翻了個身,撈過影子先生的另一隻手,按在自己頭頂:“怎麼這麼不酷。”

“你儘力嘗試了。”

明危亭揉他的頭發:“有人一直在阻撓,不讓彆人和你做朋友。”

明熾怔了下,沒有立刻開口,眼裡露出些思索。

他像是想了很多,又像是隻在出神,並沒特地去想。

他們這樣麵對麵在草地裡躺著,明危亭把揉他頭發的手也落在他背後,安靜陪著他整理那些藏在片段裡的思路。

明熾最後點評:“這麼無聊。”

他很快就推導出了正確結論:“要是沒有這個人,我本來能有一大堆朋友。”

“非常多。”

明危亭點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