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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許,驟然燈火通明。

第77章 於私

這場即興的沙灘音樂會持續了相當長的時間。

曲子裡最熾烈明亮的部分屬於吉他獨奏。那把吉他帶著所有人歡呼不斷, 一段旋律疊著一段旋律向上走,又在最後一個尾音乾脆利落收住。

四周的人依然覺得不滿足,邊鼓掌邊大聲喊著安可, 明熾卻已經笑著把弦按停。

他一隻手按在弦上, 另一隻手舉起來。

以前他從沒這麼乾過, 雖然其實心裡大概相當想——或許是哪次草地音樂節一眼就記住了,也或許那時候姨姨正舉著他, 興高采烈地喊太酷了吧火苗以後也一定要這麼做給姨姨看……

這會兒的記憶已經不那麼明確,但隨之而來的感受已經格外清晰和明顯。

一片屏著呼吸的寂靜裡,明熾把手舉起來, 停了三秒, 打了個響指。

沙灘徹底被點著。

所有陪著他的樂器都在一瞬間光芒四溢。

剛才的那些旋律被精準地轉移到不同的樂器上, 立刻有了不同的風格變化, 合在一起卻又顯得異常和諧。

向欒從明熾手裡接回自己的吉他,攥著不知道從誰拿搶來的簽字筆,滿眼興奮欲言又止。明熾輕笑著歎氣, 在被他推到自己麵前的吉他上給他簽名,又特地寫了行寄語。

他在向欒背上輕輕拍了一把,讓向欒帶著吉他跳去場地中央。

向欒高興得扯著嗓子喊, 抱著吉他用力晃,心花怒放地打了個滾。沙地柔軟, 他跳起來的時候已經把手放在琴上,琴弦迸出華麗的變奏。

篝火滾燙明熱的光芒映在每個人臉上,每雙眼睛都是亮的。

他們平時就在一起訓練上課, 當然不是第一次玩合奏, 但還是第一次感受到這樣強烈的默契和熱切。哪段節奏都自然、哪段配合都舒服,嘴角揚起來就像是再壓不回去。

最後一段旋律還沒結束, 有些狂熱追星的吉他手已經點開購物軟件,把風衣塞滿了購物車。

明熾坐在沙堆上,一直認真和安靜地聽著這場合奏。他看著眼前一幕,神色完全專注,專注得足以把所有事都印在腦海裡。

然後他重新看回另一個方向——剛才最熱烈的那段吉他獨奏,他就一直隻看著這個方向。明熾看向那個靠近礁石的角落,眼睛裡透出笑,回身去拿一旁的手杖。

向欒一直在瞄著明熾的動作,立刻扔下還在購物車頁麵的手機,跳起來要衝過去扶他哥。

方航眼疾手快,一把就把他結結實實拖住,揪著衣領按回沙灘上。

“快快錯過這村沒這店了!”

向欒已經被拎得習慣,但還是急到不行:“我得去找我哥請教,他又是怎麼進步的,這次的solo也太絕了吧!那個流暢度那個感情那個感染力……”

方航在音樂上完全外行,但這個問題他說不定能回答。

他們這群人都已經及時隱蔽在另一頭的礁石後,方航牢牢壓著向欒,不讓他跳得太高,不動聲色地打了個手勢。

向欒還不清楚怎麼回事,探出腦袋張望,等到看清不遠處的情形,瞬間瞪大了眼睛。

……

他拿到了他最欽佩崇拜的偶像親手寫的特簽,覺得自己肯定是超級幸運的粉絲了,沒想到居然還有粉絲比他更幸運。

不光拿走了手杖,還自己代替了手杖的位置。

還和偶像有說有笑地慢慢走。

有一段沙灘被上漲的潮水淹沒,還能彎下腰把人穩穩當當抱過去。

還能摸偶像的頭發。

“看清楚沒有?”方航拍了向欒一把,壓低聲音,“他們去哪兒了?”

向欒本來想要問問這是怎麼追的星、有沒有什麼秘籍,聽見方航格外嚴肅緊張的追問,乾咽了下:“來……我們這了。”

方航瞬間瞪圓了眼睛。

“真的。”向欒仔細想,“肯定是我們這個方向,不會有錯……”

方航不等他說完,一把摁著向欒塞回去,自己探頭出去看。

他們其實早就發現了有位相當特彆的粉絲,隻是實在太忍不住好奇,想就近打探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出什麼端倪。

礁石後麵能躲的地方本來就不寬敞,一不小心就可能暴露。

其他人提心吊膽擠成一團,看著方航的反應就知道不好,想要溜著礁石後麵儘快撤離,到底還是晚了一步。

方航用力咳嗽了一聲,給身後的人不斷打手勢,自己已經相當正經地站好:“明總。”

這裡的沙質已經開始偏硬。明熾不用攙扶,扶著礁石站穩,有些好奇:“這麼嚴肅?”

……那當然得嚴肅。

早知道會有這種發展,他們這些人就都該集體穿西裝打領帶。

至少也得能給他們總經理撐場子吧。

管不管用、管什麼用再說……總得有點範兒,讓人知道他們都是明熾的人。

方航已經和明祿見過很多次,一眼就認出跟在後麵帶著笑意的明家總管,恨鐵不成鋼地掃了一眼市場部經理的拖鞋和沙灘褲衩。

總經理本人倒是完全沒有這個概念。

明熾今晚玩得相當高興,看見每個人都玩得開心,自己就更著高興,雖然身體已經難免有些疲乏,但人還非常有精神。

淮生娛樂的經理們沒能以最佳狀態出場,幼稚地惋惜了五秒鐘就放下念頭,看著明熾的狀態,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我們剛開了會,以後每年都來沙灘,大家一起玩音樂點篝火。”

方航笑著說:“日子就定今天,淮生沙灘音樂節。”

他們剛紮堆惡補了相關知識,三言兩語介紹了安排,說得相當像是那麼回事。明熾的眼睛也跟著亮了下:“有內部票嗎?”

方航和其他人交換了個視線:“那可不好說。”

他們是想試著邀請明熾,能不能隔兩三年就回來玩一趟吉他的。但又擔心會不會太密集,畢竟對方也一定有許多彆的事要做,還要接受係統化培訓去做船長。

這麼多年下來,明熾一直都被各種各樣的原因和人絆在這,這些原因和人裡甚至還包括他們——所以明熾也有相當的理由去做任何想做的事。

“觀眾席肯定相當搶手,尤其VIP席,我們自己人都不一定能搶到位置。”

經理們都還沒徹底走出搶船票失敗的打擊,聽到這裡就集體跟著一陣心絞。匡礪在一片怨念裡接過話頭,繼續向下說:“不過……”

“可以換。”明熾把手伸進外套口袋,“我有邀請函。”

匡礪還在想“不過”的內容,頓了一瞬,忽然追問:“什麼邀請函?”

其他人回過神的時間稍長,但也陸陸續續反應過來,忽然猜出了明熾是來找他們做什麼的,一個接一個目光鋥亮地盯過來。

明熾不再壓製嘴角的弧度,他也學這些人,一本正經清嗓子。

他也是剛從祿叔那裡拿到這些,把手從風衣的口袋裡拿出來,就多了一摞相當精致的信封:“郵輪旅行的邀請函,我在船上見習,可以邀請朋友。”

有些經理看起來相當沉穩,其實已經暗中去踩方經理的腳了。

方航沉穩地踩回去,走到明熾麵前,低聲問:“方便嗎?會不會不太合適——”

“不會。”

明熾身後,走過來的幸運粉絲回答:“我們會邀請所有朋友。”

這句話太像是要在後半句加上舉辦點什麼了,方航愣了好幾秒才回神,連忙伸出手:“明先生。”

明危亭已經聽明熾介紹過這些人,點了下頭,也和他握手:“有勞。”:-)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方航聽得懂他在說什麼,啞然搖頭:“能早點有勞就好了……我們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明先生。”

風波都已經過去,一切都重新回到正軌,但看到明熾被明總管扶著靠在礁石上休息,他們依然會不由自主地冒出遺憾。

因為一切都已經變好,所以這份遺憾再沒有必要被說出來,隻是十九歲的那個吉他手矯健地縱身跳上舞台,到現在也還隻是過了不到四年。

……

如果他們真的能早一點有勞,早一些去把人背起來就好了。

“他還會很健康,隻是需要時間。”

明危亭像是知道他們在想什麼:“我會邀請他出海旅行一段時間,休養和恢複身體。”

幾個人等的就是這個答案,飛快交換過視線,都看到彼此眼裡的驚喜。

——其實在來的路上,明熾其實就已經和他們保證過,說是以後都會很健康。

但過去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小駱總抱著抱枕窩在沙發的角落打遊戲,連自己站起來都很費勁,也依然每天都堅信自己健康。

考慮到總經理在這件事上一貫過於寬鬆的評判標準,他們還是需要再聽到一份足夠有力的佐證,才能徹底放下心。

“好,這樣很好。”方航立即點頭,“可以多休養一段時間,休養很久,完全不急。”

“我們也很想讓他休息,自由自在地去做想做的事,不用替身邊的人操心。”

方航說:“他該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我們絕對不會打擾。”

說到這一句,方航忽然又停下話頭。

他想起采訪片段流傳出來的那天晚上,《火苗》劇組深夜聯係他們,電話打得很急。

雙方這段時間一直都有合作往來,趙嵐是替龔導演打電話來詢問情況——不是官方的確認流程,也絕對不會外傳。她們隻是以私人身份,想得到稍微確切一些的答案。

趙嵐打電話過來,替龔老師冒昧打擾,想要問一問那個答案。

趙嵐自己其實更想問出那個答案。

“不會去打擾,一定不會。”趙嵐太清楚這種情況,反複在電話裡保證,“不論是不是他,都需要很長時間來休養,一定要絕對安穩。”

趙嵐自己也經曆過格外相似的事,她太清楚這種感受——她用了十三年的時間,有親人陪伴、有愛人扶持,才終於徹底走出當初那場陰影。

直到現在,她才完全做好準備,去接觸過去的事、和過去有關的東西,去見熟悉的人。

所以她比誰都清楚,這種事一定不能急。

不論明熾是不是已經重新回到了正軌、是不是已經開始新的生活,隻要明熾還沒準備好,她就不會來貿然打攪。

……

就像她來之前,妹妹反複和她提起的、當初抱著貝殼船被攔在病房外的那個男孩,眼圈紅了也絕對不肯讓人看見,一個字一個字清清楚楚地跟他們說,姐姐一定會好起來。

死亡證明確認後,趙嵐收到了信托機構寄來的、駱枳留給她的那份遺物。

駱枳那時候完全不知道劇組的事,也不知道她帶著全家的禮物來,想要給弟弟一個超級大的驚喜。

駱枳還以為她依然在很遠的地方生活。

這些年駱枳其實會寫信過來,妹妹也會回信,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