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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實在經曆了太多的事。他們當然不再像以前那樣,什麼擔子都放在總經理一個人身上,明熾也再不會忽然停下來、茫然地被落在什麼地方。

但除了這些,隻要再湊到一塊兒——最多五分鐘,剩下的就都會變得跟以前一樣。

明熾被他們背著走,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說話。

完全不打草稿,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明熾帶著笑安靜地認真聽。

他一直都在認真聽。

不用說話,隻要看那雙眼睛就能知道,隻要看他做的事就能知道。

方航抱著胳膊,看著這些人互相揭老底告狀。他迎上明熾詢問的視線,知道對方想問什麼,悄聲回答:“匡哥在沙灘那邊看著家,一會兒就看見了。”

明熾眨了下眼睛,點了點頭,又繼續相當嚴肅地探究看他。

方航假裝沒懂:“還有事?”

這下不光被背著的明總經理,一群人都嘩啦啦轉過來,相當譴責地盯著他。

方航咳了一聲,立刻配合整理彙報:“會說了會說了,前幾天忽然就喊了,就是不知道喊誰,還到處找呢。”

“我兒子學說話怎麼這麼慢啊。”方航一本正經歎氣,“是不是不聰明。”

明總經理糾正他:“說話晚聰明。”

方航笑著點頭,拿出手機。

他兒子早產身體弱,接連生了好幾場病,過了一年多才徹底不用住院,各方麵起步都比同齡的孩子慢不少。

但小孩子這種事誰也說不準。

有的從小就機靈、什麼東西一學就會,也有的開始學得慢,但後來忽然開竅,一眨眼就能趕上來。

方航他兒子的語言爆發期就是從學會叫“小叔叔”開始的。接下來這位小朋友的嘴就沒停過,看見什麼都叫,看見什麼都樂,讓當爸媽的在鬆了口氣之餘,已經好幾個晚上沒睡過囫圇覺了。

明熾看著他手機裡的視頻,看到已經長得健健康康、虎頭虎腦的小男孩揮著胳膊,笑著咿咿呀呀叫小叔叔,跟著微微睜大了眼睛。

明熾的目光很亮,他認認真真看了兩遍視頻,才把手機還給方航:“我記得。”

方航正拿著市場部經理的手機、挨影視部經理的訓,回過頭就聽見這句話,驚喜得差一點就把手機扔到已經漲潮溢過來的海水裡:“記得什麼?”

“記得這件事。”明熾的眼睛彎著,那種一點沒變的少年氣就又冒出來,“我有一群很好的朋友,其中一個有兒子。”

他說:“我一直在等著當小叔叔。”

……

成熟的管理層多花了點時間,才從舉著他們明總往天上一邊歡呼一邊扔的狀態裡調整回來,恢複平時的沉穩和冷靜。

冷靜的經理們回到沙灘,安撫好了各自的部門,在礁石後麵蹲成一排,挨影視部經理的訓。

葫蘆娃救爺爺。

向欒沒了影又聯係不上,管理層去找。

管理層很快也沒了影、完全聯係不上了。

匡礪留在冷颼颼的沙灘上,帶著公司的人看完了夕陽日落,等到最後一點太陽都掉進水裡,等到天色漆黑,連篝火都點起來,竟然還沒等到一個人給他回消息。

要不是經紀人拎著向欒先回來報信,匡礪是真的已經開始懷疑附近是不是有哪個勢力組織,把這些人全剝光了捆柱子上泡海水,不然怎麼一個人都接不了電話。

“沒時間接電話也就算了。”

匡礪問:“怎麼回來得這麼慢,他是不是叫你們鬨得不舒服了?”

向欒有了他哥的允許,在三分鐘內就把消息廣播到了整個海灘。匡礪當然也聽見了。

這麼長時間,已經完全足夠調整狀態。匡礪比他們這群人理智的多,第一反應就是擔心起了明熾的身體狀況。

海灘上的篝火明亮,氣氛格外熱鬨,吉他聲比之前熱烈了不止一倍。

匡礪沒看見他們帶明熾回來,皺了皺眉,壓低聲音:“不是早商量好了,絕對不能鬨他嗎?”

“也沒有……鬨得很厲害。”市場部經理小聲解釋,“就鬨了一點。”

主要還是他們明總太厲害。

怎麼在這麼短時間裡就能恢複得這麼棒,這麼叫人放心,這麼叫人跟著高興。

怎麼這麼帥,被他們抱著揉完還一點不影響形象,稍微整理一下,看起來就依然能原地拍一組硬照。

“確實是回來晚了。路上走得慢,想讓他多歇一會兒。”

法律部經理承認:“也還沒好全呢,把人背起來,輕得都沒多少分量。”

就是因為這個,才早就商量好了見麵絕不能鬨。匡礪有些頭疼,用力揉了揉太陽%e7%a9%b4:“你們把人背哪去了?”

明熾說了要來,就絕對不會食言,可回來的就隻有這幾個部門經理。

匡礪是他們裡最常看病友論壇的,幾乎已經能把裡麵的各種情況背下來。他實在不放心,站起來就要去找人:“方航呢?”

一群人等的就是他問這個,立刻眉開眼笑:“陪明總一塊兒走過來啊。”

匡礪走了兩步,錯愕站住:“什麼?”

“追向欒繞了那麼多圈,腿疼,又是沙灘,所以可能得走得慢一點。”市場部經理再憋不住樂,笑著幫明熾傳話,“讓咱們先玩,玩到最熱鬨的時候,他就走到了。”

也不知道有心還是無意,說不定是有人一直在暗地裡通風報信。他說完這句話,沙灘上的忽然爆發出劇烈的歡呼聲。

匡礪快走了幾步繞過礁石,他依然站在落下來的暗影裡,被其他人用力拍肩膀才回神。

他不走過去,其他經理也不著急。

方航也同他打了個招呼,走過來,向身後笑著打了個手勢。

他們總湊在一起,一塊兒抱著胳膊或蹲或站,看著沙灘上熱鬨到快把夜色點起來的歡呼和大喊,看每個人臉上興奮的笑。

明熾被送回到所有人中間。

有人跳過去加柴,篝火一瞬間就比之前更亮。木頭被燒得劈啪作響,偶爾飄起來明亮紅燙的火星,被風送進夜色。

他們沒有阻止其他人加入,誰都能一起玩。有不明就裡的路人實在好奇,追問是誰來了氣氛忽然這麼熱鬨,得到的答案簡直五花八門。

有說總經理的、有說偶像的、有說是他們公司台柱子的,後來采訪範圍擴大到加入進來的經理們,又多出了朋友、哥們和兒子他小叔叔。

……不過偶像和台柱子的說法還真的相當可信。

畢竟來的人那麼帥,氣質一看就出眾,哪怕原本就是專門做這一行的影視娛樂公司聯誼,在一群藝人中間也一點都不遜色。

他坐在那兒,他們公司的人就不停地往那跑,送吃的送飲料,送剛烤好油亮噴香的肉串。

幾個穿著T恤帽衫、腦袋五顏六色的小吉他手你推我我推你,擠來擠去,總算全鼓起勇氣衝上去要簽名。

十分鐘過去了,還有人抱著偶像簽過名的吉他興奮得滿沙灘亂蹦。

“要壓消息嗎?”公關部經理揉著額頭,輕歎口氣失笑,“這麼鬨下去,明天輿論一定要爆的。”

不過就算爆,其實也完全不會有什麼問題……畢竟全網都在等小駱總回來。

他們已經做足了鋪墊和引導,明家的新聞和發布會也完全配合,在接受一家紙媒采訪的時候,明危亭已經講過一部分情況。

之所以失蹤名單直到現在也沒有再做更改,是因為的確沒有人找到駱枳,而駱家人更是已經給他辦理了死亡證明。

如果連直係親屬都已經放棄尋找、確認本人死亡,那麼郵輪公司自然也無權再更改那份名單。

至於明家,在這次的海難之後,的確從海中救起過一個人。

隻不過對方的狀態實在太虛弱,連性命也一度垂危,身上沒有任何可以確定身份的證件。⊿思⊿兔⊿網⊿

光是養好那些病和傷,就已經過去了兩個月的時間。而對方在醒來後,記憶嚴重缺失,很難再回憶起任何過去的事。

“所以他不再有過去,現在是明家人。”

那家紙媒官方網站放出的采訪錄像裡,明危亭的神色很平淡,像是在說一件再簡單不過的常識:“明家的小少爺,將來會去進行全麵正規培訓,積累經驗和獲取相關資格後,做我們家的新船長。”

這一小段采訪片段夾在兩個多小時的訪談裡,剩下的全都是這次海難的其他相關處理、船隻航行的安全性科普和郵輪業務的介紹,相當枯燥和冗長。

而這件事被提起,似乎也隻不過是對海難處理裡“失蹤人員”這一環節的簡單補充說明。

但在淮生娛樂官博底下等得望眼欲穿的評論區,還是在一瞬間就敏銳地抓住了其中的聯係,並迅速和之前小駱總的病情推測結合,整理出了相當靠近真相的事實。

那天晚上,公關部集體盯了半宿,發現沒什麼需要他們乾的,鬆了口氣遺憾地鳴金收兵。

公關部經理去總經理辦公室蹭飯,給一群聚眾煮火鍋喝啤酒的人念評論。

“睡不著了到底是不是一個人是不是是不是今天不知道我睡不著了。”

“肯定是!失蹤名單裡隻剩一個沒找到了,總不能憑空救起來一條人魚吧?”

“肯定是,看八卦新聞,駱家已經開始跳了。”

“去看了,他那一對奇葩爹媽到處要給他找醫生治病,想讓他想起來,想把他接回家好好對他。”

“怎麼治?每個環節都能導致記憶受損。顱腦占位本身就危險,要是因為這個原因,丟失的記憶根本找不回來。加上溺水缺氧窒息,那家人又把人折磨成那樣……隻能說自作孽,跳也沒用了。”

“哪有爹媽,駱家不是連死亡證明都給人家辦了嗎?一點關係都沒有了好嗎,那是明家的小少爺,明家的,姓明。”

“說實話,人還能保下來就是萬幸,生還幾率是真的太渺茫了……不過還是有點可惜,過去的記憶全沒了啊。”

“就他過去的那點記憶,留下來有什麼意義,繼續讓他們家人吸他的血?”

“不記得才好,正好嶄新人生從頭開始!”

“不再有過去算多大點事啊?有以後有未來太棒了好嗎!”

……

評論區興奮了半夜,聚眾去那個祈福視頻下麵還完願,才忽然想起來件挺重要的事。

回到現實。公關部部長拿著手機,對著眼前的篝火晚會幫忙問:“什麼都不記得了,還能等到小駱總回來出道嗎?”

方航和匡礪交換了個視線,沉默一會兒,搖了搖頭。

“不用壓消息,也不用特意控製輿論了。”

方航說:“他不會回去了。”

向欒年紀還太小,隻知道高興,暫時還想不到這裡。

能見到明熾、聽到明熾說願意和他們來沙灘,所有經理心裡其實就清楚,明熾已經做好了最後的決定。

這個決定完全不讓任何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