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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聲說,“我覺得我會給自己留信。”

明危亭沒有立刻回答,平穩的腳步帶著他穿過花園,走在石塊細細嵌成的小路上:“再等些天。”

“好。”明熾眨了下眼睛,想起來問,“為什麼?”

“等些天,我要去外麵一趟。”明危亭同他解釋,“家裡的船之前有一艘觸礁,出了意外,這段時間一直在處理後續事宜。”

“現在賠償事項都已經理清,傷者也都已經出院。發布會定在月底,明家要向公眾做事故說明和後續安全問題的保證。”

明危亭說:“大概要三到五天時間,擔心你無聊,想讓你那時候看信。”

他說完這段話就停下來,等待明熾的反應。

“有傷亡嗎?”明熾不太關心信了,有點擔心,人也清醒了些,“要不要緊?”

明危亭搖了搖頭:“沒關係,救援很順利。”

明熾對這件事完全沒有任何印象,他聽到這個答案就跟著鬆了口氣,又仔細想了一會兒:“是船長沒有把船開好嗎?”

“是。”明危亭並不隱瞞,“已經革職了。”

明熾忽然就生出些緊迫感,握了握拳:“等複健完了,我就去學開船。”

明危亭點頭,正要開口,又像是忽然想起某件事,輕輕笑了一聲。

明熾忍不住好奇:“怎麼了?”

“我來教你。”明危亭把這句話慢慢說出來,“終於有機會教你。”

大概是今晚的氣氛實在太放鬆,影子先生的聲音聽起來也低柔緩和,甚至難得有一點苦惱:“怎麼會有這麼厲害的人,什麼都能做好,什麼都不用彆人教。”

明熾被他逗得一樂,迅速臉紅,慢慢縮回影子先生肩頭:“誰啊。”

“誰啊。”明危亭重複,又和自己輕歎,“又厲害又要強,能自己照顧自己,就立刻不要彆人幫忙。”

怎麼不要彆人幫忙。明明前幾天差一點睡到著涼感冒,今天晚上轉了半天都找不到路,腿都使不上力了還逞強不肯停。現在隻好像個五歲小朋友一樣老老實實被抱著,都沒有鬨著要下地亂跑。

……

明熾的反駁已經到了嘴邊,才發現每句話都對自己相當不利,簡直像是微型批判小會場。

他又自己深刻反省了一回,然後還是沒能忍住,小聲糾正了一下:“也要幫忙……沒人幫忙自己都找不到家。”

明危亭繼續輕歎:“歡迎。”

明熾眨了下眼睛:“歡迎什麼?”

“歡迎乘坐。”明危亭稍一停頓,“望海彆墅專線遊覽車。”

明危亭說:“主營各種線路,擅長辨認方向,專業接送火苗出門回家。”

說這話的時候恰好走到主宅門口。

明祿把門推開,明危亭在門前換鞋,等明熾也靠坐在玄關前自己收拾好自己,就又伸手去抱他。

明熾低著頭,換好拖鞋,已經下意識去拿手杖。

他今天走的路實在太多,右腿撐了一下沒能站住,人就又往下倒。

但這種事也簡直太常發生,明熾早總結出技巧,反應得相當快。單手撐著地麵蹲住,手杖卡進玄關角落借力支撐,人已經穩穩當當站起來。

抬頭看見影子先生的手,明熾才忽然回過神。

明危亭沒有抱到他,就撤開半步等在他身邊,手臂虛護在他身後,攔住鞋櫃的尖角。

明熾原本想蹦過去,現在立刻打消念頭,把手杖放在鞋櫃上,主動伸出手。

明危亭把他抱進客廳,走到壁爐旁的沙發前。

明危亭把他放下去:“歡迎下次乘坐。”

明熾張口結舌,耳朵紅通通地止不住笑出來,笑得一連咳嗽了好幾聲:“不是不是……嗨呀。”

他就完全不會說這種話,隻好回到記憶裡去找幫手,學著姨姨拉長聲音歎氣。

“自己照顧自己。”

他被明危亭輕輕放在沙發裡,撐著手臂坐穩:“不想要彆人幫忙是為什麼啊?”

中間的空白實在太不顯眼,明熾經常會不小心忽略掉這些記憶全都是十多年前的。

那時候他才十歲,姨姨的語氣是在哄小朋友,他也拿來就直接這麼學,還模仿得相當傳神。

明總管輕咳一聲,背過身去假裝沒聽到,及時把笑藏嚴。

家裡為了方便明熾練習走路,到處都鋪了厚實的大塊長絨地毯,即使摔倒也不會有多疼。

沙發裡還放著不少抱枕,明熾有時候不喜歡在沙發上好好坐著,就會直接抱著抱枕坐在地毯上。

明先生配合地把年齡調低,盤膝坐在地毯上,仰頭看火苗老師:“為什麼?”

“因為。”明熾說出這兩個字,自己也卡頓了一會兒。

……為什麼?

因為不想添麻煩,因為不想讓彆人因為他變得很辛苦,因為想要努力快點好起來……當然這些想法一定都會有。

他肯定是會這麼想的——但隻是用這些念頭來解釋,好像又不夠完整。

應當還有一個更重要、更明確的理由,是現在的他心裡正不斷想著的。

這個理由隻有經曆過這十年,已經長大成人以後的他才有。以前從沒出現過,他很不熟悉,所以需要一點時間來分辨和總結。

他因為這個理由,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一天就痊愈。

“因為我想一天就痊愈。”明熾一口氣說,“比如。”

明熾整理了一會兒思路,果然把自己整理燙了,熱騰騰坐在沙發裡:“我是說比如。”

“比如有一天,我練吉他練到很晚了,自己往回走。”

明熾小聲說:“天黑了,我在路上就看到家裡的燈亮著,一抬頭就看見——看見影子先生在窗口等我回家。”

這種情況其實每天都發生。

隻要他不是不小心練到睡著了,每天晚上回家,踩著那條小石子路,扶著手杖慢慢往回走的時候,都能看到影子先生在等他。

他們約好了讓他多一些練習的機會,所以影子先生會一直在房間等,等他自己走回主宅、自己在玄關換好拖鞋、自己一點點走上二樓。

這個過程通常都會很久,但不論有多久,他最開心的就是走上樓梯轉過來的那一刻。

臥室的門被打開,暖色的燈光全湧出來,把整個二樓的木質地板都覆上一層柔和的光澤,像是一條暖洋洋的路。

有人在路的儘頭一直等著他。

“……比如這種時候。”

明熾非常詳細、生怕暗示不到位地把這個畫麵描述了一遍。

他特彆強調了燈光有多暖、影子先生有多冷靜帥氣沉穩可靠、他心裡有多高興和著急。

“有人在等我回家欸。”

明熾熱騰騰低頭,小聲講道理:“總得有一天,我能一路衝上去,直接撲到他懷裡吧?”

第67章 剖白

有些人看起來像是在講道理, 其實已經快燙熟了。

天氣已經入伏,白天炎熱夜裡涼爽,晚上的溫度很舒服。

壁爐暫時用不著燒, 隻是開著光線柔和的氛圍燈。

明熾抱著右膝團在沙發裡, 手臂交疊埋著半張臉, 堅定地認為現在從自己%e8%83%b8口蹦出的小火星隻要往裡麵一燎,就能把壁爐直接燙得紅紅火火。

影子先生不說話。

影子先生竟然不說話。

明熾橫了橫心, 終於決定不隻靠嘴說,不動聲色地挪著手臂撐住沙發,準備先讓影子先生體會一下到時候會有的力道。

他這些天已經恢複得相當好, 攢足力氣說乾就乾, 正要從沙發裡原地起飛, 手掌下的支撐忽然一空。

影子先生雖然不說話, 但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已經站起身,比他更先動了手。┆┆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明熾整個人被從沙發裡抱起來。

這種事當然不是第一次——看他自動熟練抱住影子先生肩膀的手就知道了,明熾的身體顯然比他自己的經驗還豐富。

不光是術後, 手術前調養身體的那段時間裡,他一定也沒少被影子先生抱來抱去。

隻不過……這一回有些人恰好正燙得厲害,稍微隨地亂跑一下, 壁爐都能給你燎著。

明熾幾乎能察覺到自己的手燙在了影子先生的頸間。他想要把手收回去降降溫,卻還沒來得及動, 就被攏在身後的手臂收緊。

明危亭正低頭看他的眼睛。

這個動作一定是雙向的,明危亭看著他的時候,身影也落進明熾的眼睛裡。

“想不想預支。”明危亭抬起手, 碰了下他的睫毛, “體驗一次?”

明熾眨了下眼睛,目光立刻飛快地亮起來。他迅速懂了影子先生的意思, 原本怕燙到對方稍稍後撤的身體毫不猶豫貼近,牢牢抱住明危亭的肩膀。

“祿叔。”明危亭抱著他起身,“我帶火苗回房。”

明祿笑著點頭,衝已經開始滿眼興奮的明熾招了招手。

……

影子先生一定也自己偷偷排練過。

影子先生一定也暗中規劃過怎麼把他抱起來就跑、一路從沙發通過樓梯、再回到房間的最佳路徑。

影子先生一定也想接住撲過來的他。

雖然流程順序稍有調整,變成了先撲到懷裡、再衝上樓,但效果一樣相當興奮相當刺激,甚至比明熾預想中自己衝上去更刺激——他能感覺到影子先生的心跳,他的心臟隔著%e8%83%b8腔去對麵敲門,立刻就得到相同的不加掩飾的直白回應。

影子先生把他帶回房間,這麼點運動量當然不至於讓任何一個人覺得累,但這一會兒他們誰也不想動,也什麼都不想乾。

所以他們兩個攤手攤腳地並排躺在那張大床上,他枕著影子先生的肩膀。

微風習習,月光把花草的剪影送進房間,他們看著露台外漫天閃爍著的群星。

“天啊。”明熾盯著星星挪不開眼睛,忍不住小聲開口,“怎麼這麼好?”

明危亭側過頭看著他,眼底露出格外明顯的笑,低聲重複:“怎麼這麼好。”

“影子先生每天都學我說話。”

明熾太高興了,甚至忍不住飄到挑理:“這時候要有自己的創意,該說一句新的。”

明危亭很配合,想了想:“也沒有多好。”

明熾倒也不是這個意思,睜大了眼睛,轉過頭來看他。

他們離得太近了,這樣轉過來幾乎就成了麵對麵,能察覺到呼吸帶起的溫暖氣流撫過睫毛的微癢。

……

好不容易降下來的溫度又開始搖搖晃晃往上升,明熾飛快眨了眨眼睛,準備假裝沉穩地再把頭扭回去,卻已經被抬起的手攏在頸後。

“以後的每天,都比今天還好。”

明危亭輕聲說:“等五十年後,寫日誌的時候,還有兩萬件比今天更好的事。”

明熾不及防備,忽然被精準狙中。

他“啊”了一聲,按著%e8%83%b8口,慢慢眨了下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影子先生。

明危亭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