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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這句話又覺得好笑:“誰家的粉絲啊。”

明危亭用指節虛碰了下駱熾闔著的眼睫:“追星追了這麼久,居然還在練自我介紹。”

他想要起身,察覺到一點力道微弱的牽扯,低下頭,發現駱熾的手正握著自己的襯衫。

明危亭坐在床邊。

他這次坐的時間比平時更久。

“晚安。”他換了個更專業的句式,重新練習,“我叫明危亭,在追星,我是火苗的粉絲。”

明危亭停頓了一會兒,他慢慢握住那隻手,輕聲說:“火苗說,我可以喜歡他。”

第56章 先生

駱熾這一晚睡得和平時不一樣。

夢裡不像醒著, 沒那麼多力氣去控製腦子裡的念頭。像天亮前的漆黑淺灘,危機四伏,看不到水下是湍流還是暗礁。

他已經很習慣在這些夢裡冒險涉行, 一直走到長夜過去, 天亮的時候就會好。

但這一回, 駱熾的手裡握著東西。

不清楚那是什麼,隻知道觸?感柔和, 有恒定的力道一直從上麵透過來。

他慢慢跟著走,前麵的路變得有趣,燈的影子在水麵上抱著他, 魚群在水下輕輕撞他的腿。

駱熾忽然很想追上去看個清楚。他試著跑起來, 水流推著他往前跑。沒有問題, 他的方向已經十分明確, 相當順利,他加快速度,瞄準了前麵那個影子蹦起來就撲過去……

駱熾從夢裡醒過來。

他睜著眼睛, 愣了兩秒,眼睛逐漸睜圓。

一直以來,駱熾都堅信自己夜裡睡覺一定非常老實——畢竟身體素質擺在這, 就算他被卷在被子裡,也隻能在床上老老實實地被推來推去。

駱熾當成是夢, 迅速閉上眼睛重睡,又隔了兩秒才一點點睜開。

駱熾熱騰騰地不會動,他屏著呼吸, 更加謹慎地一點一點抬起視線, 瞄向被他像抱吉他一樣抱著的影子先生。

明危亭看起來已經醒了很久。

他正在看幾份紙質資料,忽然被駱熾在睡夢裡撲過來手肩並用抱牢, 神色也顯出驚訝,但隨即眼裡就漸漸多出了笑。

明危亭放下手裡的資料,轉過身,慢慢開口:“三歲——”

駱熾想要立刻滑回被子裡,但影子先生的手已經攬在他背後,看起來非常容易就能把他製作成被子卷。

明先生這回的判定標準寬容了許多,自己否掉自己:“長大後也可以抱。”

明危亭摸了摸他的頭發:“二十三歲也可以抱。”

駱熾鬆了口氣,他還相當在意昨天那場談判,當然毫不猶豫點頭:“九十三歲也可以。”

他睡了一晚,自己不知道自己淩晨時又發作了幾次頭痛。來回輾轉時無意識用力抵著枕頭,頭發被壓得有些翹,配合現在的動作,看起來其實完全沒有在年齡上的任何說服力。

明危亭正試著理順那些翹起來的短發,動作似乎在這句話裡停了下,接著另一隻手也補上,把駱熾從床和被子裡仔細抱出來。

明危亭扶著他在床頭靠穩,碰了碰他的額頭:“九十三歲。”

背後的力道柔和,起勢又足夠輕緩,頭暈就隻是轉瞬即逝。駱熾緩過神,輕輕眨了下眼。

明危亭看著他的眼睛:“可以?”

駱熾也看著他,耳朵通紅:“可以。”

明危亭忽然笑了,他手上的力氣忽然加重,很罕見地用力揉亂了駱熾的頭發。駱熾這會兒已經不暈了,被他揉得晃來晃去,也停不住地笑:“可以可以……”

二十歲那天,駱熾其實隻做了一件事。

他在房間裡抄一本萬年曆,從天亮抄到天黑,抄得手都酸了,才終於抄完接下去六十年的每一天。接下來每過一天就用畫筆塗掉一天,這樣就會有動力。

駱熾發著愁想,怎麼有這麼多天。

剛醒過來的時候沒力氣。駱熾笑得坐不穩,被影子先生攏著,閉著眼睛歇了一會兒,把手在%e8%83%b8口悄悄按了按。

……姨姨。

在他原本的設想裡,有一個遙不可及的終點,要非常努力、再累也不能停地一直涉水過去。

如果他足夠幸運,沒有在哪一次被險灘暗礁下藏著的湍流吞沒,就能慢慢走到那一天,然後終於可以放鬆地摔進水裡,再也不站起來。

不知什麼時候,那個被他放在那的終點忽然不見了。

連那本好不容易抄的萬年曆也不想找了,畫筆在那裡沒有任何停頓,依然一氣嗬成地甩出去,一直到已經越出紙麵的邊緣也不停下。

他想做的事太多了,隻有這麼些天,怎麼看都不太夠。

駱熾按著%e8%83%b8口,他用想的和任姨說悄悄話,想得超小聲。

姨姨。

我們一起活到九十三歲。

……

這天的天氣終於放晴。

連續幾天的雨把天都洗透了,變成全無雜質的藍,像是一整塊看不到邊的從沒用過的顏料。

這種天氣下的海水會變成純淨的綠色,海浪揚起來時幾乎完全透明,拍下來有白色的浪花。

幸運粉絲終於捉住了難得的機會,等到中午最熱的那一陣過去,就讓人在有礁石遮蔽的蔭涼角落撐起了遮陽傘。

這片沙灘是望海彆墅裡的私人沙灘,主人不特地邀請,就不會有其他人貿然靠近——但也不代表就完全沒有彆的生物。比如被漲潮時候的海水留下的扇貝和海螺,還有掀開石頭就能看見的張牙舞爪的、還沒有手指大的迷路的螃蟹。

駱熾終於能從房間裡出來透氣,也雄心勃勃想要幫忙,出來才發現乾脆完全插不上手。

這裡的沙灘相當乾淨,沙質細膩,幾乎找不到一顆石子。這些天的雨一停,又被陽光報複似的變本加厲暴曬了大半天,變得更加溫暖鬆軟。

駱熾在鬆軟的沙灘上連站都站不住,隻好老老實實接過祿叔塞來的冰棍,被影子先生抱到礁石下麵,掀開身邊的石頭找螃蟹打架。

明危亭走過來的時候,駱熾剛用從祿叔那要的小木棍打贏了一隻小螃蟹,把對方圍追堵截進了可以回到大海的水道裡。

發現了身旁投落的熟悉影子,駱熾就立刻放下小木棍,飛快抬頭。

因為要來沙灘玩,影子先生今天沒有穿襯衫,也換了寬鬆的休閒服,看起來就比平時更柔和放鬆。

不過要是仔細想,駱熾平時倒也完全不覺得他嚴厲。

駱熾其實不怕嚴厲的人。隻要不是那種喜怒無常、聲色俱厲又完全不講道理的,越嚴厲的人越有規矩,他很喜歡和這類人相處。

那位遠在國外的創始人爺爺就嚴厲,任姨對外的時候也嚴厲。駱熾第一次見任姨的時候五歲,就在這片海灘上。任家辦了沙灘聚會,幾個男孩上躥下跳地追著玩打仗,玩瘋了就滾成一團,給客人添了不少麻煩。

……後來那些男孩就都被任姨拎走罰站,超級嚴厲地訓了一通,當場就個個都乖了。

駱熾那時候在陪妹妹堆沙堡,恰好就在附近,親眼目睹了任姨的氣勢,一直心馳神往,覺得簡直酷到不行。

他偶爾和祿叔悄悄聊,其實也稍微窺見一點明先生在外麵的淩厲作風,還摩拳擦掌準備畫一幅畫。

他其實想給影子先生畫很多幅畫,想畫每個時間、每種穿著、每個狀態下的影子先生。

明危亭蹲下來摸他額頭:“有沒有不舒服?”□思□兔□網□

駱熾笑著搖頭:“超級舒服。”

海風幾乎不會允許散不去的悶熱存在,隻要是太陽照不到的地方就會涼爽。

在礁石的影子慢慢轉過來前,這片沙灘也被陽光追著爆炒過,水分早已經蒸乾,所以也不會陰冷潮濕。

明危亭看著他相當好的氣色,也跟著放下心,沒有立刻移開那隻手,攏著駱熾的額發向上撥:“有些長了。”

駱熾其實也這麼覺得。他這些年留的都是最簡單的短發,現在的長度就總是不習慣,脖子後麵和睫毛都經常會被發梢刺得有一點癢。

不過他馬上要做手術,反正到時候也要全剃掉。隻剩下這幾天,也沒必要再特意打理。

駱熾把額頭貼在明危亭掌心,又把希望全放在未來展望上:“以後不要這種發型。”

明危亭因為他的動作微訝,隨即輕輕笑了,索性也陪他坐在沙灘上,讓駱熾能舒舒服服抵著自己的手。

“想要什麼發型?”幸運粉絲很正經地提問,“我記筆記。”

駱熾原本就舒服,抵著他的手就更舒服,放鬆下來隨口亂說:“染成金棕色,然後編臟辮,一直編到這。”

他在自己%e8%83%b8口比劃了下,繼續遐想:“彩色的小木珠當裝飾,紅頭巾,然後……”

明危亭問:“去加勒比開船?”

駱熾有點驚訝,忽然睜開眼睛抬頭:“影子先生,你也看電影嗎?”

“前些天剛開始看。”明危亭幫他把額發撥開,露出額頭,“你在節目裡說過,最喜歡的電影是《加勒比海盜》。”

明先生見多識廣,稍一沉%e5%90%9f還是糾正:“有一定美化成分,真實的海盜不太一樣。”

駱熾驚訝了一會兒,沒忍住笑出聲,點了點頭:“我沒看過這部電影。”

明危亭微怔,他站起身走到礁石下,找到合適的位置,讓駱熾靠在自己身上。

沙灘不太容易著力,駱熾原本被留在沙灘椅上休息,但他到處翻石頭下麵的小螃蟹,不知不覺就挪出去很遠。

駱熾靠著左手支撐身體,腰背已經有些僵硬。被影子先生攬過肩膀,身體的力氣跟著徹底鬆下來,又舒服得輕輕呼出口氣。

“那個問題,我本來想答《海上鋼琴師》。”

駱熾仔細想了一會兒,找到那段回憶:“但接下來的節目互動安排,是要把一個人打扮成加勒比海盜的那位船長,所以就按照台本說了。”

駱熾當時還覺得那副打扮很酷,聽說原來有美化成分,不由遺憾:“真的船長不太一樣嗎?”

幸運粉絲停頓片刻,異常沉著地改口:“可以一樣。”

駱熾稍稍睜大了眼睛。他原本就一邊聊一邊在分心考慮要給影子先生畫畫的事,這下徹底攔不住地開動想象腦補,自己先把自己逗得笑到停不下來:“不行不行不行……”

明危亭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看到駱熾這麼高興,神色也轉柔和,摸了摸他的頭發:“如果有興趣,以後可以去加勒比海。”

那裡也並不像電影描述得那麼危機四伏。正相反,那片海非常適合潛水和衝浪,天氣好的時候,海水會呈現出格外清澈的湛藍。

水下睡著許多沉沒的艦船,魚群會把潛水員帶進深海洞%e7%a9%b4。裡麵有美輪美奐的天然鐘%e4%b9%b3石,隻有真正進入那些神秘莫測的洞%e7%a9%b4,才會知道那種景象有多壯觀和震撼。

明危亭慢慢說給他聽,駱熾剛才還在想要不要也抽空看一遍《加勒比海盜》,瞬間就被影子先生描述的內容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