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大冒險了。”
駱熾愣了幾秒鐘,慢慢睜大了眼睛。
……大冒險?
當然是大冒險!
駱熾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但心臟就是砰砰跳起來。
“大冒險。”明危亭輕聲問,“火苗,你想說什麼?”
駱熾仍然看著他。
那句話被埋在%e8%83%b8口,風把清新涼潤的雨霧灌進他身體裡,於是那句話也一點一點跟著重新浮上來,漫過喉嚨。
在那個雨天,他把畫交給影子先生的時候,其實是想說什麼?
他好像很多次都沒說成功,因為他沒有勇氣大冒險。但不要緊,他可以再試。
他會再試著說。
他會說到被聽見。
駱熾看著露台的角落,那個位置離他非常近,隻要幾步就能夠得到。
雖然下著雨,但天邊有一小塊雲被風掀開了。
被掀開的雲的縫隙裡,有金色的太陽光從當中漏下來,落在被雨洗得深綠的葉片上。
“我想摸一下雨。我很久沒摸過了。那裡還有一片太陽,我也想摸一下,它看起來很暖和也很亮,我覺得我能碰到……”
駱熾忽然笑了,他深深吸了口氣,抬起眼睛。
“請拉我一把吧。”
駱熾抬起眼睛:“我想站起來。”
明危亭抱住他的肩膀,他扶著駱熾的肩背把他從躺椅裡拉起,牢牢握住他的手。
第54章 粉絲
駱熾用力撐著扶手, 讓自己站起來。
他已經很久沒做過這個動作,起身的同時被海潮般的眩暈驟然吞沒,甚至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 就在眼前湧起的白光裡失去了意識。
……
但這個過程也隻不過一瞬間。
恢複意識時, 駱熾發現自己並沒倒在旅館陳舊的地毯上, 也不在礁石黑漆漆的角落或是天亮前的沙灘。
他仍然站在地上,明危亭仍然緊攥著他的手。
影子先生的另一隻手護在他身後, 支撐著他暫時使不上力的肩背頭頸。
那是種完全不容置疑、格外明確的力道,在他的身體脫力軟墜下去的一瞬間補充上來。
於是他沒有倒下去,而是被留在這。
駱熾慢慢眨了下眼睛, 他連視野都還沒徹底恢複, 嘴角已經控製不住地不斷向上抬, 在一片白茫茫裡朝著眼前的人影露出笑容。
影子先生倒不開手, 隻好用額頭碰他的額頭:“有這麼高興?”
駱熾當然點頭:“有這麼高興。”
駱熾還需要一點時間來恢複體力,他暈得像是站在天旋地轉的某個漩渦裡,冷汗一層一層地向外冒, 如果不是靠撐在身後的手,他現在大概就會脫力地摔在地上。
身體開始出問題後,這種情況出現得太多了。多到駱熾甚至不需要去特地模擬和預演, 就能猜到站起來後自己的狀態。
……
但這次在後續發生的情形,和以前的任何一次都有所不同。
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哪兒都能去。
駱熾額頭沁著汗, 眼睛卻發亮,看向露台那個角落。
隻憑他自己現在的狀況,當然還走不了這麼遠。
駱熾整個人幾乎是被明危亭半扶半抱過去的, 體力消耗絲毫不亞於他之前被任姨拖去爬一座雪山。
他一直支撐著挪動兩條腿, 最後一步像是踩在棉花上,腿一軟人就向下墜, 又被明危亭及時抱住,扶著靠在露台邊緣。
但也的的確確真走到了這裡。
真的摸到了被雨淋得濕漉漉的、接著太陽光的葉片。
駱熾輕喘著,仔細用手去碰葉片的邊緣,指尖沿著葉脈慢慢走,清涼的雨水沾到他的手上。
經過幾場雨不歇氣的衝刷,葉片上沒有一絲灰塵,是種生機勃勃的油亮的綠色。
這些花草都被照料得非常好,根生得穩,枝乾粗壯結實,在風裡張揚地搖,爭相探出去接那片投落的光。
太陽雨總是會顯得神奇,因為濃沉的烏雲意外有了縫隙,所以冰涼的雨和陽光會一起落下來,於是那一小片的雨也會變成很明亮的金色小雨星。
駱熾伸出手,碰了碰那片光。
和想象的一樣暖。
……
他想起夢裡看到的日出。
“影子先生。”駱熾摸了好久那片光,終於輕聲開口,“有,一點事。”
明危亭問:“外麵的事?”
駱熾想了幾秒鐘,慢慢點了下頭。
“沒問題。”明危亭毫不猶豫,“祿叔會去辦。”
這裡已經不在露台的遮蔽範圍,他站得稍靠外,側身擋住了那些被風卷進來的雨水,俯下肩去查看駱熾的狀態。
他其實在等。找回過去的記憶後,駱熾遲早會提起外麵的事。
任夫人養出來的孩子,不會沒有勇氣徹底剜淨那些血跡斑斑的舊瘡、燒淨最後隻剩餘習的冷燼。
……但淮生娛樂的小駱總那麼容易心軟。
駱熾一直在照顧很多人,實現不了的夢想就讓它在彆人身上實現,摸不到的光就讓它亮在彆人身上。然後他看著被他保護的人,就像在看一個早已經被他親手放棄的夢。
“……李蔚明,那件事。”
駱熾說起這些事,表達就又有些遲緩:“公司的藝人。”
他搖了搖頭,像是在自己糾正自己這種狀態,重新組織好語言:“是我提過要求,讓經紀團隊,統一管理對外言論的。”
李蔚明的事一出,經紀團隊當場直接扣了所有藝人的微博。
其實也幸好是這樣。
……不隻是因為在那種情形下,李蔚明的粉絲瘋起來,真的能把任何一個替他說話的人撕碎。
那種情形下,駱熾已經被定性成了“強取豪奪”。如果再有人冒冒失失出來站他,隻會鑿實這個名聲。
到時候所有人更認定淮生娛樂的總經理濫用職權,逼著公司的藝人替他說話,更不可能再解釋得清楚。
駱熾自己其實做了布置,他對這件事早有準備,也做好了相應的安排。
駱熾摸了摸那片葉子,慢慢地說:“我不是……”
“你不是隨便彆人欺負。”明危亭迎上他的眼睛,把話認真接過來,“你做得非常出色。”
駱熾回想這些事時腦子就轉得慢,多想了一陣才跟上明危亭的話,點了點頭。
他又反複把後一句了理解幾次,忽然抬起頭,眼睛亮起來:“有多出色?”
明危亭說到一半,被飛快飄起來的小駱總引得啞然,抬手去摸駱熾的頭發。
“非常出色,幾乎沒有給任何人插手的地方。”
明危亭把語速放緩:“你的那些布置,讓該受懲罰的人被懲罰,也保護了你想保護的人。”
“淮生娛樂已經獨立,在逐漸回歸正軌,我的人沒有收購成功。”
明危亭慢慢地說:“他們隻想要你做總經理。”
駱熾格外專心地聽著他的話,聽到最後一句時稍稍驚訝,無聲地睜大了眼睛。
他的身體狀況實在還不足以支撐他處理這些事,那些齒輪轉得稍快,就立刻重新喚起碾磨血肉的劇痛,倉促閉上眼咽下悶哼。
“火苗。”明危亭攬住他忽然踉蹌的身形,“放鬆。”⊙思⊙兔⊙在⊙線⊙閱⊙讀⊙
駱熾閉著眼點頭。他很清楚該怎麼平複下去這種疼,專心調整呼吸,抓緊時間繼續把話說完:“太倉促……我落了件事。”
駱熾低聲向影子先生確認:“李蔚明的事,澄清了?”
“澄清了。”明危亭說,“你保存的證據很完整。”
駱熾靜了半晌,慢慢點了下頭。
他很久沒考慮過這些事了。
思考和回憶這些事對他來說依然很費力氣。那些記憶不再剩下感受,隻是簡單的敘述性的事實,即使去翻找,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準確地定位到想要找的內容。
之所以現在要去想這件事,是因為當時畢竟太倉促了,他還有一件事沒有安排好。
“輿論反轉,當初沉默的人,又會被質疑。”駱熾說,“不是他們的錯。”
經紀團隊早就有嚴格明確的章程,更何況那個時候站出來正麵衝突,也隻會火上澆油,讓情況更加惡劣。
不論為了什麼,都不該因為一個受害者,又去製造新的受害者。
駱熾緩了緩,要繼續撐著向下說,明危亭已經理解了他的意思:“祿叔會去傳話,讓他們用官博說明。”
駱熾抬起嘴角,輕輕笑了下。
他已經能控製得很好,頭痛隻是劇烈一瞬就緩慢平複下去。
找回的記憶再慢慢理順了一陣,連這件事也被處理妥當,似乎也就再沒什麼太值得擔憂的。
……應該不再有什麼事了。
該處理的已經處理好,該算的賬也已經算完,他可以徹底不必再翻看這些東西了。
他閉上眼睛,愜意地深呼吸著清涼雨氣,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察覺到一點雨絲飄過來。
駱熾敏銳地察覺出端倪,在心裡數了兩秒,忽然睜開眼睛,果然把正扶著葉片往他臉上送小雨星的幸運粉絲捉了個正著。
幸運粉絲做了這種事,不但不心虛,還在公然低頭專注看他。
駱熾好勝心起,忽然鬆開自己手裡那片葉子,雨水飛起來,落在影子先生的頭頂上。
明危亭不去擋那些雨,任憑它們落在頭上臉上,反而牽了片濕漉漉的葉尖去碰駱熾的臉。
那是株葉片細長的蘭草,拂過的時候不隻有清新雨氣,也有不太明顯的花香,帶起一點輕柔的酥癢。
駱熾忍不住笑出聲,他沒想到影子先生也會玩這種幼稚的遊戲,覺得很開心,看到明危亭眼裡毫不掩飾的笑意就更開心。
……
這種比平時更強烈、更不容忽略的開心像是忽然打開了某個地方,慢慢滲進他%e8%83%b8腔的深處。
駱熾儘力調整好呼吸,忽然正色:“我在哪?”
明危亭扶著他,似乎是被這個問題引得生出了些擔憂,扶穩駱熾冰涼的頭頸,看了看他的眼睛。
駱熾的視線很清亮,汗水順著眉間躺下來,又被那些睫毛飛快靈活地眨著擋開。
明危亭放下心,想了想:“在家。”
“在家裡臥室的露台上。”幸運觀眾試著答題,又特地補充,“露台非常漂亮。”
駱熾果然喜歡這個答案,嘴角抿得弧度更深,卻還是接著問:“我在哪?”
他問這句話的時候和平時不一樣,有種格外孩子氣的神氣,明危亭就又想起那個視頻。
誰家的藝人這麼在意形象,隻要看到鏡頭就必須保持帥氣,還要找最好看的角度,為了擺造型連風衣都不好好穿。
明危亭用額頭碰了碰他的頭發,他察覺到駱熾站的越來越穩,扶住他身體的手就跟著緩慢撤力。
“在幸運粉絲麵前。”明危亭的手虛攏在他頭頸後,按在那些柔軟微潮的短發上,輕輕揉了兩下,“在和幸運粉絲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