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頁(1 / 1)

作, 過去領走了不遠處沒有拍攝任務、正玩在一起的幾個小演員。

趙嵐帶著人匆匆趕過來,攔住任塵白,麵色不善:“你又要乾什麼?”

任塵白停下腳步, 認出她的身份:“趙助理。”

在替駱橙去談劇組的時候, 任塵白曾經在咖啡廳見過趙嵐, 知道她是龔寒柔導演的助理。

……

他還記得, 龔導演說過,趙嵐就是那個被拐的那個女大學生,後來和小枳一起獲救, 逃出了那個魔窟。

被解救後,趙嵐的家人始終寸步不離地陪伴照顧她,用了十幾年時間, 才終於幫她慢走出了那段如同噩夢的陰影。

任塵白對她的印象很好,他知道趙嵐是因為決定直麵過往, 才會來應聘成為了龔導的助理,語氣很溫和:“有段時間沒來了,我來看看龔老師。”

“不用。”趙嵐皺緊眉, “任先生, 龔老師不想見您。”

她側了側身,示意場務過來送人:“請回吧。”

任塵白拄著拐, 場務不敢貿然碰他,隻是客氣地上前等待。

任塵白從剛才就覺得不對,叫住她:“趙助理,我是不是做了什麼不好的事?”

趙嵐看他的視線越來越怪異。

她盯著任塵白,重複著他的話:“是不是做了什麼不好的事?”

……

趙嵐想不出怎麼會有人無恥到這種地步。

上次在咖啡廳不歡而散後,龔寒柔就立刻開始找火苗的下落。

要把火苗的身份和駱熾對上其實一點都不難——隻不過是在這之前,劇組依照一貫的習慣,在沒有得到允許的前提下,從不會貿然打擾當事人的生活。

任霜梅在把這個故事講給老朋友聽的時候,刻意隱瞞了駱熾的身份,也模糊了關鍵的線索,是因為不想讓駱熾被過去的事再糾纏打擾。龔寒柔當然清楚這一點,所以也從來都隻聽故事,從不越界追問。

這樣心照不宣的尊重和守護,卻在其中一方太過倉促的離世後,意外變成了陰差陽錯的袖手旁觀。

在咖啡廳的那次對話,龔寒柔從任塵白的隻字片語中察覺出了不祥的端倪。她輾轉托人查到駱熾去了郵輪旅行——劇組甚至已經做好了相關的準備,等駱熾一回來,就打破紀錄片拍攝的一貫規矩,以配合采訪為由強行帶走當事人。

……

拍攝了這麼久的紀錄片,這還是第一次,龔寒柔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去麵對故去的舊友。

“你一直告訴劇組,那一家人對火苗不好,但你在好好照顧他。”

趙嵐一字一頓地問:“你把人照顧成了這樣,然後你來問我們,你是不是做了什麼不好的事?”

任塵白這才弄清她在說什麼:“你說我弟弟?”

“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弟弟很好啊,我這次就是替他來的。”

任塵白啞然:“駱橙不是在劇組嗎?雖然小枳和他們家早就沒關係了,但畢竟也算是當過他的妹妹,我順便替他來看看……”

他來的時候剛和小枳道了彆,還答應給小枳帶絕對沒放蛋清做的點心。

實在太不好買,他在唯一的一家店門口排了好久的隊,腿都站得有些沒知覺了。

聽著凶手在這裡恬不知恥地信口開河,趙嵐沉了臉色要叫場務轟人,看到任塵白似乎完全不作偽的神色,卻忽然隱約生出些無端的悚然詭異來。

就在這時,龔寒柔的聲音也在她背後傳來:“小嵐,去忙吧。”

趙嵐回過身,忍不住蹙眉:“龔老師,這人——”

“沒關係。”龔寒柔說,“早晚要再見一麵的。”

上次任塵白來劇組,所有人的情緒都還沒來得及處理妥當。

不僅僅是趙嵐,就連龔寒柔也沒能控製住強烈的憤怒和厭惡,當場嗬斥了任塵白,叫他滾出自己的劇組。

龔寒柔示意場務去準備會客的房間,走過來,看著任塵白。

她看起來比前些天蒼老許多,雖然仍保持著一貫的銳利理智,眼底卻已經透出些疲憊的血色:“既然要聊,就來聊聊吧。”

任塵白想要來扶她,被龔寒柔抬手讓開。

龔寒柔看向任塵白身後的人:“怎麼不是你的助理跟著你?”

任塵白怔了下,回頭看向抱著手臂站在身後的荀臻。

他看著荀臻,腦海裡忽然有些混亂的畫麵一閃而過,叫他的太陽%e7%a9%b4毫無預兆地翻攪劇痛起來:“你——”

“換人了,任先生最近身體不太好。”荀臻客氣地打了招呼,“龔導演。”

龔寒柔認得他,她曾經做過一檔有關精神病人生存狀況的紀錄片,和荀臻打過交道,知道對方的身份。

她同荀臻打過招呼,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任塵白:“沒事了,跟我來。”

那一瞬頭痛來得快去得也快,任塵白茫然地站在原地,被荀臻在肩膀上一拍,才倏忽回神。

“我弟弟怎麼了?”任塵白皺緊眉,“他們為什麼說我沒照顧好小枳,小枳生病了?”

在那一瞬間,他好像看到了駱枳躺在病床上的身影,他從沒見過那道身影蒼白虛弱成那種地步,心頭忽然升起濃濃不安。

任塵白站在原地,忽然有些焦躁:“我還是先回去看看,正好把點心帶給他。他一畫起畫來就總是忘了吃飯……”

“任先生。”荀臻打斷他,“你弟弟很好,他不需要你的點心。”

任塵白停住話頭,半信半疑地看著他。

荀臻示意了下龔寒柔離開的方向,也不等他,自己先走過去。

……他知道任塵白一定會跟上來。

弄清楚了明家的意思,荀臻就根據明祿派人送來的信息,嘗試著對任塵白做了誘導。

這個過程遠比他想得要簡單——任塵白甚至不需要他怎麼勸說,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全盤相信和接受了這個說法。

現在的任塵白認為,在望海彆墅養了那三個月的傷後,駱枳就被母親正式帶回了家,和駱家徹底撕破臉斷絕了關係。

那之後,駱枳就生活在任家,和他們住在一起。再後來母親因病過世,任塵白就一直照顧著駱枳直到現在。

荀臻本來想給任家留些臉麵,就讓他在病房裡把這場夢做完。是任塵白自己不依不饒,說什麼都非要來劇組。

管理再嚴格的劇組也是劇組,人多眼雜,不可能有什麼消息真被瞞得住。

今天過去,任家這位風評好到極點、最斯文柔和心性溫良的繼承人,在外人眼裡究竟會變成什麼樣,被扒下去幾層像模像樣的人皮,荀臻就不清楚了。

……

任塵白跟著龔寒柔來到了會客室。

很容易就能看出來,這個房間原本是用作錄製采訪素材的。固定用作遮擋的大型綠植盆栽後,還有一架正閃著紅燈的攝影機。

察覺到任塵白的腳步有些遲疑,龔寒柔停下來,轉過身:“需要當事人親屬的采訪素材,你來得正好。”

龔寒柔看向他:“有什麼不方便嗎?”

聽到龔寒柔說出的“親屬”,任塵白愣怔了片刻,神色隨即柔和了不少:“沒有。”

“您說的對,的確應該錄製這一部分。”任塵白笑了笑,“最近太忙,我好像也有很長時間沒和我弟弟聊天了……他最近不太願意理我,大概是到叛逆期了吧,怪我,應該多關心他的。”

龔寒柔坐在不遠處那把椅子上。

任塵白拄著拐,走到被綠植遮擋著的沙發前坐下,把手裡的拐杖放在一旁。

他好像在等著有這樣一個機會,能把這些話說出來,這樣就能再進行一次確認,把心底盤踞著森冷到極點的不明緣由的恐懼徹底驅趕出去。

他太滿意現在的生活了,滿意到他感覺自己好像做了個橫跨半生的荒誕到極點的噩夢,直到現在才清醒過來,捉住了原來唾手可得的命運。

說實話,直到現在他還時時覺得不安——那場噩夢太真實,真實到仿佛曆曆在目,還好一切都是假的,還好他沒真那麼做。

還好他終於醒了過來,要是困在那場噩夢裡……

不,沒有這種可能。┇思┇兔┇網┇

絕沒有這種可能,他絕對不會上當。

任塵白看著自己的手,他儘力讓自己回想起來劇組前的見到的那一幕。

——他弟弟在畫室裡畫畫。

下午的陽光很好,那道人影坐在畫架前,手裡的畫筆專心在畫布上塗抹勾勒,袖口還沾了一點顏料。

他站在門口看了一陣才離開,大概是因為他把聲音放得很輕,房間裡的人完全沒有發現,還在專注地處理著那副畫的細節。

……

最近小枳的確不太喜歡理他了。

總是埋著頭做自己的事,在家裡走來走去的時候也拿他當空氣……不過這不是弟弟的錯,是他的原因。

他以前做過一些非常不好的事。那些事太過分,過分到不論什麼時候被翻起舊賬,什麼時候因為這些事冷落他、給他臉色、和他發脾氣,都是他活該的……

龔寒柔問:“你們家收養了他?”

“對,十年前的事了。”

任塵白點了點頭,他像是想起了當時的情形,笑容在臉上迅速短促地閃了下:“他許了個願,想和我們做一家人。”

任塵白把這句話慢慢說出來,他看著自己的手掌:“我母親把他帶回了家。”

“他怎麼樣。”龔寒柔問,“在你們家過得好嗎?”

……

這應當算是兩個問題。

任塵白把這兩個問題分開,他迫不及待地回答了第一個:“他非常好。”

“很乖,很聽話,很懂事。”任塵白說,“很多——”

他像是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遇到了些滯礙,磕絆了下才又繼續:“很多人都喜歡他。”

任塵白的手指不自覺攪緊,接著他忽然打了個激靈,重重按了一下自己摔斷的那條腿,冷汗瞬間涔涔冒出來。

“但他過得不好,因為我的原因,我有病。”任塵白說,“我見不得彆人對他好。”

“我總想讓他隻跟著我,總想讓他隻信賴我一個,我有病。”

任塵白像是急於用這種自虐似地坦白證明什麼,他的話忽然又開始失去了邏輯,結結巴巴解釋:“我是說,我假裝對他好,其實暗地裡對他很壞。但我不是想對他壞,我是——”

“你想控製他。”龔寒柔的聲音響起來,“你想讓他靠著你才能活下去。”

她的語氣冰冷,連剛才的平靜淡漠也徹底不見,隻剩不加掩飾的嘲哂寒意。

任塵白在這句話裡狠狠打了個哆嗦,卻反而長鬆了一口氣,重重點了點頭,像是終於借著這種譴責解開了某個心結:“對。”

“不過後來我想明白了,也反省了。”任塵白說,“所以就改了。”

龔寒柔問:“為什麼會改?”

“就是忽然想清楚了……他已經是我家人了啊。”

任塵白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