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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的職業素養,隻是把那隻手禮貌移開。

“是,駱枳不在了。”荀臻語氣平板地繼續說下去,“所以您做過的事,以後再沒有人知道了。”

荀臻翻了一頁:“不會再有人知道,其實是您弄丟了兩個孩子。不會再有人知道,那個孩子當時一直在給您打電話,但您因為賭氣,沒有接聽……”

“請放心。”荀臻說,“這些都不會有人知道了。”

他的語氣像是個最普通的谘詢師,先直白剖析點出最核心的症結,再說出癔症發作的病人最想聽的話、最盼望發生的事。

靠著這些手段,他引導著對方平靜下來。

荀臻說:“以後永遠都不會再有人知道這些事了,所以……”

他的話沒能說完,身後的門忽然被推開。

駱橙站在門口。

她的臉上沒有任何一絲血色,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或許也根本沒人在意。

沒人在意她,駱承修一步一步地走進房間。他盯著駱夫人,神色很陌生,張開口像是想要說什麼,身體忽然一晃,倉促地攥住心口的衣物。

管家嚇了一跳,慌忙過去扶,卻被駱承修用力推開。

駱承修在一瞬間變得冷汗涔涔,他狼狽地推開所有人,攥著%e8%83%b8口的衣物,急促地大口大口喘著氣。

駱承修死死盯著妻子,卻又好像根本沒看見她。

在他眼前的是那天的駱枳,駱枳沒在看他,好像也不認識他了。

駱枳大概早就不認識他了。

駱枳憑什麼認識他?

“駱枳死了。”駱承修撐著桌沿,聲音很低,“你笑什麼?”

第37章 真相

笑什麼?

駱夫人僵坐著, 臉色慘白。那一瞬間的表情被驚恐迅速吞噬,神情再度變得怔忪。

她拚命地用力搖著頭,剛清醒些許的眼神又要陷入發作時的狂亂, 用力推開人群就要慌不擇路地逃出去, 卻忽然被荀臻身後的護士扯過手臂。

荀臻帶來的人早習慣應對各類病患, 沒怎麼花力氣就把她控製住,重新送回病床上。

護士熟練地在駱夫人肘彎消毒, 輕彈了兩下針頭。

“你們……”駱橙發著抖,她嚇得已經站不住,結結巴巴問, “你們, 你們要給她打什麼?”

荀臻抬起頭, 和人群後的明祿交換了個視線。

他把生理鹽水的標簽轉進手心:“一種新藥, 打了就能讓人說實話。”

話音剛落,駱夫人的臉上血色瞬間褪儘。

她像是見到了什麼格外恐怖的東西,死死盯著那個針頭, 不住地向後蜷縮身體。

護士剛俯身,她就忽然比之前更歇斯底裡地驚恐掙紮起來:“不要……不要!”

駱承修穿過人群,過去按住她。

他的腳步踉蹌, 整個人幾乎像是泡在冷汗裡了,重重喘著氣, 卻還是親手鉗住了妻子的肩膀。

駱夫人不斷掙紮,她顯然又認不清人了,胡亂揮舞的手臂力氣大得驚人, 幾乎是拚命地不停砸在丈夫身上。

“駱家主。”荀臻提醒, “您恐怕該去醫院,樓下就有急救車。”

駱承修的狀況顯然不好, 荀臻不想讓這裡鬨出人命:“如果有%e8%83%b8悶%e8%83%b8痛和大汗,可能是心臟的問題……”

“讓她說實話。”駱承修粗喘著打斷,他像是根本什麼都沒聽見,隻是死死盯著妻子,嗓音低沉喑啞,“我要聽實話。”

荀臻輕歎了口氣。

他問駱承修:“這樣會感覺好一點嗎?”

駱承修打了個寒顫。

荀臻的話莫名其妙沒頭沒尾,他本該聽不懂,可他又分明知道對方在說什麼,甚至從骨子裡一股一股地往外冒著寒氣。

他忽然抬起頭,充血的眼睛盯住荀臻。

“始作俑者在這。”荀臻示意護士給駱夫人注射生理鹽水,又看向駱承修,“可加害者在這兒啊,是分出個誰更罪大惡極、誰更不可饒恕,能讓你們感覺好一點嗎?”

有癔症人格障礙的人情緒波動會非常大,會高度以自我為中心,把大量的幻想當成現實,會極容易受到他人的語言行為暗示……所以荀臻故意把生理鹽水說成是能讓人說真話的藥,駱夫人是真的可能會相信這件事。

但這個家的其他人,至少應該算是正常人,難道不是應該有最起碼的思維邏輯和分辨力?

既然有這些能力,又為什麼會相信那種謊話?

退一萬步講,就算真的相信了那種謊話,難道對一個七歲的孩子來說,就真罪大惡極到了不可饒恕的地步嗎?

“駱家主,我也有兒子,今年十歲。淘起氣胡鬨的時候,我甚至想過要把他的屁股揍開花。”

荀臻說:“可要是我兒子丟了三年,就算他是自己跑丟的,就算他真是因為任性……隻要能把他找回來。”

“隻要能找回來。”荀臻說,“就算他想拆房子,我也是幫他拆的。”

駱承修盯著他,呼吸粗重得像是隨時能嗆出血來。

他的喉嚨艱難地動了半晌,卻什麼都說不出,隻有%e8%83%b8口吃力起伏。

“駱家主。”荀臻還是忍不住問:“你們應該早就知道,駱夫人的情緒經常會不太穩定吧?”

這件事一點都不難推理——什麼情況下,一個母親帶著兩個孩子,孩子丟了,竟然是七歲的哥哥要負責?

隻有一個答案,就是當時那個七歲的男孩,已經非常早熟穩重,穩重到叫所有人都下意識覺得放心。

因為那已經是個特彆棒、特彆可靠的小男子漢了,所以所有人都默認,應該是那個孩子照顧母親和妹妹。

因為那個孩子懂事得早過了頭,所以即使自己根本就還是該被照顧的年紀,也已經下意識讓身邊的所有人都覺得,應當由他去照顧彆人。

那天是駱熾帶著母親和妹妹出門。

所以駱熾和妹妹丟了,才會要由駱熾來負責。

“您還是快去醫院吧,我會從令夫人這裡問出真相,告知給明家。”

荀臻說:“如果您想知道,等好一點再去明家問就是了。”

“還好……駱先生完全不是從你們家長大的。”

荀臻低下頭,回身去整理藥箱:“我妻子不讓我和你們接觸太多。她怕我和你們家打交道,也變成冷血的怪物了。”

駱承修像是被這句話當頭重重砸了一棒。

他這次是真感覺到了喉嚨裡的血腥氣,慢慢鬆開了妻子,搖晃著站起身,一步步朝外走。

駱橙被他盯住,他不知道自己看起來有多猙獰可怖,總之駱橙的臉色白得像是見了鬼,驚慌失措地退了兩步,忽然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樓下客廳的門重重響了一聲,駱橙跌跌撞撞逃出了家門。

駱承修攔住了慌忙要去追人的管家:“她不是成年了嗎?”

“是。”管家慌聲說,“可——”

“讓她走吧,她不是怕我們賣了她嗎?”駱承修低聲說,“你把她抓回來,她要恨你的。”

管家愣在原地。

駱承修按著%e8%83%b8口,一個人往外走。

……他在想駱枳被找回來的那天。

他正因為生意的問題焦頭爛額,人也煩透了,忽然就聽說當初丟的那個孩子被找了回來,還鬨上了幾家不大不小的新聞。

辦公室外,有人不知道他在裡麵,開著爛到極點的玩笑:“駱家不行啊……一個孩子自己都能跑回來,駱家找了三年居然都沒找到?這是找了還是沒找啊?”

“說不定乾脆就沒找吧?也沒見他們家人多在乎這事。”

“駱總不是挺厲害?誰能看得出來,兒子丟了、老婆瘋了?”

“連親兒子都看不住,看不住就算了,丟了竟然還找不回來,讓兒子自己跑回來了。”

“嘖嘖,人不可貌相……”

……

他因為那些話怒不可遏,當場開除了那幾個說閒話的人,卻依然在心裡種下了拔不淨的毒草。

駱枳的存在本身,就是他失敗的證明,是他沒能做一個合格的父親、沒能保護好家庭的證明。

如果駱枳沒有丟,他的一切,他的事業、他的家庭,全都會是完美的。〓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如果駱枳沒有回來,人們談起駱家,最多也隻是唏噓一個失去了兒子的母親,和一個本身就是受害者的家庭。

駱枳自己回了駱家,把一切都變成了彆人口中滿是嘲諷的笑話。

所以他隻求眼不見心不煩。

……

他當然做到了。

他把駱枳遠遠扔到看不見的地方,從來都對那個兒子不聞不問。

駱鈞是真的相信妻子的話,相信是駱枳帶著妹妹走丟的。

駱鈞在國外讀書,就沒見過幾次親弟弟,反而和收養的那個弟弟朝夕相處了三年,不自覺就有了親疏遠近……再加上這種說法,成見就更深。

聽駱鈞說,妻子甚至暗中換了駱枳的禮物,讓駱鈞一直以為禮物是簡懷逸送的,讓駱鈞以為那個胞弟隻會闖禍和添亂,終於徹底有了再難跨越的隔閡。

駱橙……駱橙大概也真的相信妻子的話,不然駱橙不會對駱枳理直氣壯地那麼壞。

也或許不需要,駱枳說過駱橙的脾氣像母親,他也見識過了。

不需知道這件事,隻要倚仗著家人口中駱枳的“劣跡”,駱橙也可以對駱枳很壞。

……他呢?

他當然是相信了,不然這麼多年,他不會一直拿這種莫須有的罪名去壓駱枳——他甚至是迫不及待地相信了這個說法。

所以怎麼能指望他去分析,去查證?

他恨不得這些都是真的。

駱夫人或許有病,但他的病比駱夫人更重。

駱承修%e8%83%b8口壓著的石頭越來越沉,他拚命張開口呼吸,卻不論怎麼都吸不進去一點空氣,人哆嗦著去摸樓梯的扶手。

他忽然聽見自己的怒斥聲。

駱承修有些茫然地轉過頭去,他看見自己站在不遠處,正在訓斥一隻手被妻子用餐叉刺穿的駱枳。

他在質問駱枳,是不是永遠不能像懷逸一樣讓他省心。

……他是瘋了嗎?

駱承修難以理解地用力搖頭,他張開口卻發不出聲音,他看著駱枳一字一句地對自己和駱鈞說話。

駱枳說,不是他……

妻子忽然朝駱枳衝過去。

駱承修的心臟重重一跳,他想起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他踉蹌著撲過去,卻沒能攔住妻子的影子。

駱枳在他眼前被推下了二樓。

他腳下一軟,重重摔倒在地上,人滾了幾滾,%e8%83%b8口驟然爆發的絞痛終於吞沒了他。

“父親。”駱鈞的聲音對他說,“我們活該的。”

……

龔導演的紀錄片,終於有了最合適的先導預告。

駱橙從地毯上醒過來。

她頭疼得要命,有些昏沉坐起身,茫然看著沒開燈的房間。

記憶斷斷續續回籠,她逐漸想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