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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總是忍不住跟著想要覺得放鬆高興。他想駱熾其實才厲害,不論什麼時候,都能輕易讓彆人跟著開心。

所以他也抬起手,學著摸了摸駱熾的耳朵,輕聲說:“厲害的火苗。”

駱熾的身心已經完全放鬆下來,被潮水似的柔和倦意吞沒,呼吸清淺安穩,靠在他肩頭睡熟。

這次終於連最細微的悸顫也不再出現。駱熾的呼吸狀況很穩定,製氧機也暫時不需要派上用場。

明危亭把呼吸麵罩遞還給明祿,抱起駱熾,放回躺椅上,又把薄毯替他蓋好:“祿叔,什麼事?”

明祿叫人收好製氧機,讓開些距離,讓客房部的人把地毯鋪好:“那家人的事。”

駱熾的聽力已經有所恢複,他的措辭就更謹慎:“他們遇到了點麻煩。”

……

並不僅僅是遇到了“點”麻煩。

駱家主被請去喝了一宿茶,直到第二天上午,才終於被明家的先生想起來,把人暫時放了回去。

駱承修被送回駱家,依然沒看見不知去了什麼地方的駱鈞,倒是意外撞見了從學校回來的駱橙。

駱橙的狀態很奇怪,像是被什麼嚇得不輕,驚弓之鳥似的躲在家裡。不論誰問什麼都不回答,隻是無論如何都不肯出門。

……隻不過,還沒過去多久,就連這個家也不再讓她躲下去了。

明危亭正在查看駱熾的體溫,聞言抬了下手,示意等走遠些再談。

清晨的海風很清新舒服,但溫度終歸還偏低,一條薄毯或許不夠。

明危亭脫下外套,也覆在駱熾身上,停下來想了想,又把袖口放進駱熾鬆鬆蜷著的手指間。

明祿看著他的動作,不由帶了點啞然:“先生。”

駱熾睡得熟,手指虛握著不受力,怎麼都放不好。

明危亭正在思索怎麼能讓衣袖不滑落下去,聽見明祿的聲音,就抬起視線。

“這邊。”明祿示意,“能看見,幾步就能過去。”

有一些事、有一些人,他們不會當著駱熾的麵聊,也永遠不會讓駱熾聽到。

……但在駱熾聽不到的地方,要保證依然能見到人,能隨時趕過去,位置的挑選就變得有些苛刻了。

明祿開始考慮要不要叫人在這裡加一張咖啡桌——或許還可以再加一把遮陽傘,放兩把椅子。

等駱熾的身體再恢複些,也能坐在這裡畫畫,在這裡看風景。

明危亭走過去,他抬頭確認了下駱熾的位置,接過電腦:“因為任塵白?”

知道他是問駱橙忽然不對勁的緣由,明祿點了點頭:“任塵白之前給她打的那通電話,對她的打擊好像很大。”

駱橙最在乎麵子,在乎自己在彆人眼裡的形象,為了這個,甚至從來不準駱熾在學校裡出現。

那通電話逼著駱橙在舍友麵前坦白,強迫駱橙一句一句說出了自己做過的事,舍友們錯愕難解的視線當時就壓垮了她。

駱橙掛斷電話就逃了出去。

她腦中一片混亂,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隻能遠遠地逃開了那個寢室和那所學校。

那之後她就一直躲在家裡,把門窗全都反鎖,什麼消息也不聽,什麼人也不見。

要是駱家接下去沒有再出意外,她這樣躲著倒也沒什麼。

但駱承修被送回來,渾身上下都濕淋淋狼狽不堪,人也萎靡著幾乎不太清醒。

駱鈞不知所蹤、簡懷逸躺在醫院起不來,總不能去找駱夫人。管家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還是壯著膽子去敲了駱橙的門。

駱承修強打起精神,讓人扶著,勉強換了身衣服。

他腿上無力,隻好坐了輪椅,被人推到駱橙的房間門外。

駱承修親自敲門,讓駱橙從房間裡出來。

他對駱橙的要求並不苛刻,隻是想讓隨身秘書帶駱橙去拜訪幾個朋友,問問能不能借來些資金轉圜。

資金缺口太大,隻是隨身秘書出麵完全不合適,至少要有駱家人在,才能顯出誠意。

駱橙什麼也不用做,隻要跟著隨身秘書去就行了。

“小橙。”駱承修低聲說,“你幫一下爸爸。”

大概是黑暗裡被海水淹沒的恐懼太過強烈,直到現在,他依然覺得%e8%83%b8肺裡灌滿了鹹澀冰冷的海水,隻要開口就會帶起一串咳嗽:“爸爸沒辦法了,你幫一下爸爸。”

不論外麵的人怎麼勸說,駱橙依然不肯出聲,也不肯開門。

“沒有資金,我們家會垮。”駱承修的聲帶有些嘶啞,“你成年了,也該做一點事……”

駱橙的聲音打著顫從房間裡傳出來:“我成年了,爸爸你就要賣了我嗎?”

駱承修的手臂僵在門前。

他實在不明白駱橙怎麼會這麼想。

他甚至完全沒想到,駱橙竟然會產生這種誤會:“……什麼?”

“二哥給我說過,我知道這種事。”駱橙顫聲說,“隻要我去和隨身秘書一起借錢。到時候讓我簽字,然後借錢的人就變成我了。”

駱橙完全被恐懼挾製,不停地說下去:“然後家裡有了錢,熬過去了,我就會變成被執行人,我會欠人家好多的錢……”

駱承修扶著門,像是又一次被推進了冰水裡。

他幾乎懷疑自己是還沒從那艘郵輪上下來了,不然為什麼會天旋地轉得這麼厲害?

“誰和你說的?駱——不對,他不會教你這種惡心的東西。”駱承修啞聲問,“簡懷逸?”

“簡懷逸這麼教你的?他教你這個乾什麼?”

駱承修問:“他告訴你,我們遲早會賣了你?”

“去年家裡的生意也不好,你們就開始給我挑聯姻對象了……我知道!現在你們果然又來找我了!”

駱橙被他逼問得走投無路,崩潰著哭喊出聲:“我根本就不喜歡那些人!我不想嫁給他們,我不想被賣掉……”

管家心驚肉跳地扶著駱承修,想要開口勸駱橙先冷靜,卻被駱承修幾乎陰森的冷厲視線懾了回去。

“簡懷逸告訴你,我們因為生意不好,會為了錢把你嫁出去,說不定以後還會讓你去簽那種合同。”

駱承修緩聲說:“然後你就信了。”

大概是他的語氣太森冷,駱橙也被嚇住了,抽噎著不敢再頂嘴。

駱承修看著那扇緊緊關著的門,他的%e8%83%b8腔心肺都火燒火燎的疼,嗓子裡全是血腥氣,思維反倒更清醒了:“你是因為這個急著跑出去做什麼明星,想要自力更生?”

駱承修問:“所以你真的覺得我們會這麼做?你信他不信我們,還幫他把淮生娛樂從你哥哥手裡搶走了?”

駱橙隻知道哭,哭得他心煩意亂,揚起手裡的什麼東西重重砸在了門上。

世界短暫清淨了,駱承修死死按著額頭,仿佛有個泛著寒氣的鑽頭正往他腦子裡麵釘進去。

……這一兩年,他的確給駱橙挑了幾家門當戶對的關係,有意讓駱橙去跟幾個世交家的小輩相處過。

可這也隻是因為駱橙成年了、上了大學,已經到了可以自由戀愛的年紀。

他沒想過強迫駱橙去家族聯姻,家裡有駱鈞在,駱橙要是覺得人合適就處一處,不合適就算了。

駱承修和駱鈞都不是多溫和耐心的脾氣,不會平白去和駱橙解釋這些,他也從不覺得有解釋這種事的必要——駱橙為什麼會誤會他們?

駱橙怎麼能因為這種事誤會他們?

難道就因為他挑的人叫駱橙不滿意,所以駱橙就這麼想他?甚至去相信這麼明顯的挑撥的話?

……這就是他親手養出來的女兒?

駱承修忽然想起駱枳。他下意識回頭尋找,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找什麼,或許是在找某個抱著胳膊、平靜看著這場鬨劇的影子。

駱枳一直都在針對簡懷逸。

至少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駱承修都沒有絲毫懷疑過這個認定。$$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駱枳不接納簡懷逸的理由太多了,多到隨手就能撈出一大把,所以在駱承修看來,這種針對從一開始就沒有詳細了解和調查的必要。

所以駱承修也從沒仔細聽過,駱枳對他說的任何一句話。

“……駱枳。”駱承修扶著門框,他的手篩糠似的抖,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駱枳,是不是讓你們提醒過我?”

管家不敢說是也不敢說不是,低著頭噤若寒蟬:“家主……”

“說!”駱承修厲聲喊,“就在這說!”

管家嚇得半點也不敢再拖延,隻好硬著頭皮,如實把話全重複了一遍。

駱枳說過,駱橙和母親的性格相似,要好好引導,不然會出問題。

駱枳說過,簡懷逸會和母親跟駱橙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這些話在駱承修和駱鈞聽來或許不屑一顧,但駱橙會信。

駱枳說過……如果把駱橙交給他來教,不會教成現在的樣子。

“家主,他沒對我們再說什麼特彆的話,就是每次和您說的那些。”

管家小心解釋:“這些他跟您也說過很多次,您應該也記得。至於再多的,就真的沒了……”

駱承修沙聲說:“我不記得。”

管家愣了半晌,心知又說錯了話,閉緊了嘴戰戰兢兢低頭。

駱承修聽著這些話,反而從那種擇人而噬的暴怒裡慢慢冷靜下來,看著那扇敲不開的門。

他完全不記得駱枳對他說過這些話。

駱枳小時候,他心血來潮,或許還會稍微施予些耐心。等到駱枳長大,就越來越叫他心煩。

他嫌這個兒子頑劣,嫌這個兒子不成器,嫌駱枳性情乖戾跋扈,不識時務不懂分寸……總之成見既然已經鑄成,責任根本用不著特意劃定。

——難道還有什麼可討論的?

挑撥養子和家裡關係,攪得全家上下不得安寧的,難道不頑劣乖戾、不令人生厭?

到處打架惹是生非,連網上都到處傳著以勢壓人的名聲,難道還不跋扈?

這些年來,駱承修從來都是在麵對著自己眼裡的那個駱枳。

他根本就沒去認真看過真正的駱枳,於是他隻能從彆人的口裡去問,隻有在明家把那些東西放在他眼前……不,即使是放在他眼前也沒有用。

隻有逼著他去背,去親身體驗一次,他才能看見那個兒子的極模糊的輪廓。

“把鎖拆了。”駱承修說,“把她弄出來。”

他們的音量並不低,駱橙在門內也聽見了,大概是慌亂起身後退的時候碰倒了什麼東西,砸在地上一聲悶響。

“駱橙,你自己衡量,咱們家或許快要垮了。”

駱承修說:“你可以一直躲在裡麵哭,哭到這套房子被銀行收走,公司也全去抵債。”

駱橙似乎根本沒想過這種後果,哭聲驟然停了,門裡寂靜一片。

駱承修嘲諷地低笑了一聲,他似乎想說什麼,又想起這原來是自己養出來的女兒,搖了搖頭:“算了。”

他覺得自己簡直荒唐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