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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娛樂繞了繞,拿到了一些東西。”

任塵白說:“對了,你是要簡懷逸的把柄吧?我一會兒發給你。”

駱鈞現在完全沒在想什麼把柄。

他慢慢攥了攥拳,掌心那片冰冷正在蔓延,他的手指都已經開始發僵。

因為電話對麵的任塵白並不知道駱枳也在郵輪上,還在沿著這個話題繼續隨口聊天,和他說更多的話。

任塵白甚至多半不知道郵輪沉了,任家的生意沒有海上走的,任塵白也沒有看新聞的習慣。

如果不是切身相關,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對所有發生在這個世界上的大事,隨時隨地了如指掌。

……甚至即使是切身相關,也未必就能了如指掌。

駱鈞聽著電話裡的聲音,他甚至已經不太確定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做一場夢。

因為他對駱枳太壞了,所以被最護著駱枳的任阿姨教訓,做了一場荒誕又離譜的怪夢。

“你現在不煩駱枳了?那就多讓你知道點東西,對你不認的那個弟弟再好一點。”

任塵白半開玩笑地調侃了他一句,又繼續向下說:“你那個領帶夾其實是駱枳想辦法弄來的,我媽媽幫他牽的線。花了挺大的力氣,駱枳送你的生日禮物……”

駱鈞問:“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大概是他的聲音實在太冷硬失禮,任塵白頓了片刻,才啞然回敬:“駱大少爺,我早告訴你,你不會把這個領帶夾摘下來扔海裡此生不見嗎?”

任塵白隻是隨口反擊,並沒有特指什麼事,他們常這麼開玩笑,但駱鈞卻像是被這句話活剮了。

駱鈞忽然開始大口大口地喘熄。

他眼前有些發白,身體彎曲著傾下去,一隻手死死攥住耳機線上的話筒。

簡懷逸窮圖匕見,決定徹底和駱鈞撕破臉的時候,曾經對他說,他有一天可能會發瘋一樣找人去那片海裡撈一個月。

駱鈞的確已經在被自己的罪罰著。

他以為這就是極限了,他不覺得還會有什麼懲罰比他承認自己有罪更嚴重。然後他發現原來一切都根本沒有開始,直到現在那場淩遲才真正剮下第一刀。

還有多少在等著他?

他忽然再也不敢去翻找自己的記憶了。

他終於意識到原來這才是真正的懲罰,那些過往全變成了鮮血淋漓的漆黑荊刺,他甚至提不起足夠的勇氣再去裡麵找駱枳的痕跡。

他會扔嗎?他當然會扔。

他一直都是這樣。

駱枳送給他的那些禮物,都被他不屑地隨手拋開,早已經找不到丟去了什麼地方。

哪怕那個領帶夾對他來說意義非凡,哪怕它幫他贏來了第一筆八位數的單子……如果想到這是駱枳幫他的,大概也隻會讓那個時候的他覺得恥辱和煩躁吧。

他大概會再也不戴那個領帶夾,大概會惱火駱枳多此一舉,他不會去想這裡麵究竟有多少惱羞成怒。

他想起那條濕透了的冰冷的領帶。

他甚至不知道領帶夾是什麼時候掉下去的。

領帶夾太不起眼了,他沒有注意。

駱枳呢?

駱枳起眼嗎?

駱枳究竟掉在哪了,駱枳有沒有呼救,駱枳有沒有看見他?

駱鈞被困在每一種可能裡,他發現這些可能沒有一種不殘酷,沒有一種不讓他隻是站著都仿佛被海水湧上來溺去肺裡的全部空氣,他聽見耳機裡的任塵白還在說話。

“我又聯係不上他了,他是又換電話了嗎?”

“我沒找到他……本來是不知道怎麼就心軟了,想讓他跑出去鬆快幾天的,沒想到真被他跑了。”

任塵白似乎在翻閱文件,聲音依然有些漫不經心:“他身體還好吧,現在還難受嗎?”

“……好吧。”駱鈞慢慢鬆開僵硬的手指,“應該不會難受了。”

任塵白應該是點了點頭,他那邊還有個會要開,已經差不多到了時間。

任塵白又向助理確認了一遍,承諾了會在隨後把簡懷逸的那些把柄發給駱鈞,就準備掛斷電話。

駱鈞叫住了他:“任塵白。”

任塵白往會議室走,他伸手扶了下藍牙耳機,背景音變得空曠:“還有事?”

“你……找一找他吧。”

駱鈞說:“你找一找駱枳,幫幫我,我把我弟弟弄丟了。”

駱鈞低聲說:“我在哪兒都找不到他了。”

第23章 許可

因為駱鈞這幾句莫名其妙的話, 接下來的整場會議,任塵白都沒能徹底集中精神。

他無論如何都想不通,駱鈞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駱枳又不見了?

這又不是什麼稀罕事。

駱枳根本就不常待在駱家——就算駱枳想, 駱家人也容不下他。那位駱夫人超不過十二個小時就絕對要鬨, 除非把駱枳塞進最角落的偏僻客房裡去。

要不是這樣, 一開始也用不著把駱枳寄養在他們家了。

任塵白靠在座位裡,聽著部門彙報, 手裡還在擺弄著早已掛斷電話的藍牙耳機。

他依然戴著那副溫文爾雅的麵具,聽著一個部門經理侃侃而談著些不知所雲的東西,強烈的煩躁不耐卻一點一點沿著脊後爬上來。

……一群廢物。

連他自己也不清楚,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冷嘲念頭, 究竟是針對那些屍位素餐的下屬, 還是在遷怒連駱枳都看不住的駱家。

駱家當然不可能看得住駱枳, 這件事裡甚至就有他自己在推波助瀾。

從很早開始,任塵白就在做這件事,從他們還很小的時候起, 從他甚至還不恨駱枳的時候起。

靠著不動聲色地縱容、甚至是引導著駱枳回駱家,任塵白一次又一次讓駱枳徹底看清楚那一家人的麵目。

他滿懷信心地從容等待著駱枳徹底死心,然後就好好留在任家, 和他們永遠做一家人。

任塵白想不通,母親為什麼會因為這個罰他。

駱枳十二歲那年, 被駱夫人從二樓推下去摔斷了腿,又被母親帶去望海彆墅養了三個月的傷。

任塵白很高興,想要去找駱枳, 卻被母親告知不準他去, 也不準他在駱枳傷好之前露麵。

所以任塵白也完全不知道,母親居然還送了駱枳一輛車。

為什麼要送給駱枳車?

為了讓駱枳跑?跑到沒人找得著的地方?

任塵白垂著視線, 他的手指無意識用力,幾乎硬生生捏碎了那個藍牙耳機,才又被那個部門經理發言結束的掌聲提醒回神。

……一切就是從那三個月開始變化的。

那三個月裡,駱枳找到了新的愛好,開始在母親給他專門開出的一整麵牆那麼大的畫布上畫畫,開始自己學吉他唱歌。

每天晚上,駱枳都興高采烈地和任塵白聊他的吉他。

任塵白看著他的進步突飛猛進,看著一周前還磕磕絆絆的曲子飛快被彈得流暢。看著以前還隻敢跟在他身後、對外人警惕抵觸的男孩子,主動去海邊的篝火晚會和遊人們玩在一起。

任塵白看著坐在沙堆上彈弗拉門戈的駱枳。

那天有很多人在篝火旁聽他的吉他,火光映得少年的臉泛著紅,眼睛裡亮得像是落進去了星星。

駱枳坐在沙灘上,短發被海風撫摸著。他抱著手裡的吉他,即興的活潑熱烈的調子從他懷間淌出來,像是野火在燎原地自由地燒。

那個沉默安靜到有些陰鬱,總是一個人躲在任家某個沒人看得見的角落裡出神的男孩子,就像是忽然接觸到了一點點火星,然後瞬間騰起來的熾烈明亮的一團火。

很多時候任塵白甚至忍不住覺得奇怪,駱枳是不是永遠不會有心如死灰的那一天。

是不是隻要給他一點火星,哪怕是一丁點的希望的亮光,他就能給自己找出來要好好地高高興興活下去的理由。⌒思⌒兔⌒在⌒線⌒閱⌒讀⌒

是不是隻要有一個人還對他好,他就還能跌跌撞撞地掙出最後一絲力氣,從拖著他陷下去的泥淖裡爬出來。

……

任塵白終於捏碎了那個藍牙耳機,破碎的塑料殼格外尖銳,狠狠戳進他的指腹,血瞬間湧出來。

正在發言的部門經理嚇了一跳:“快!這怎麼——”

部門經理瞥見任塵白眼底的陰鬱冰冷,懾得一顫,本能停住話頭。

“你們是母親過去重點扶持的子公司。”

任塵白說:“我因為這個原因,給過你們很多次機會。”

他的語氣平淡,在座的諸人卻依然嚇出了一身冷汗,整間會議室裡都寂得鴉雀無聲。

任塵白卻又突兀地沉默下來。

他看著指腹汩汩冒出的血,腦海裡卻又出現了病房裡那個無聲無息仿佛已經死去的駱枳。

他那時候還不知道駱枳已經昏迷了,駱枳被他甩開,額頭磕在床腳,傷口卻沒有什麼血淌出來。

就好像那具身體裡的血其實已經被放得差不多了,因為實在沒什麼可以淌出來,所以整個人開始慢慢冷下去。

那是在駱枳剛回來的那兩年裡,也從來沒有過的蒼白和安靜。

任塵白親手把駱枳推進了那片泥淖。他看著駱枳掙紮,看著駱枳握不住任何一隻手,他給駱橙打電話,讓駱枳親耳聽見他最在乎的妹妹怎麼不顧他的死活。

駱枳果然如他所願一點點沉下去,一點點被冰冷的黑水吞沒,卻依然從不對他生氣。

駱枳對他心軟,對他遠比對駱家人更寬容。

駱枳給過他很多次機會。

這個念頭不知是從哪冒出來的,隨即就被一聲嘲諷到極點的冷笑全麵推翻——駱枳給他機會?

開玩笑,他是在懲罰駱枳,駱枳的罪要贖一輩子。

從駱枳害死母親那天起,他們就已經完全沒有任何可能了。

就連想對駱枳稍微好一點這種念頭,任塵白其實都並不清楚,究竟是不是對得起被駱枳辜負了的母親。

“最後一次,看你們能做出來什麼。”

任塵白說:“好好想想你們自己之前都做了什麼。”

會議室裡的經理們屏著呼吸麵麵相覷,每個人都噤若寒蟬。

任家過去的話事人是任霜梅,一向雷厲風行操刀必割。任總因病意外過世後,他們麵對這位從來都斯文和氣的小任總,的確怠慢糊弄了許多。

“是,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其中一個資曆老些的經理存了一絲僥幸,壯著膽子開口,“任總,我們……”

“浪費了這次機會,就收拾鋪蓋走人吧。”

任塵白打斷他:“沒有下一次了。”

那個經理瞬間閉緊了嘴巴。

沒人敢再多說半個字,眾人連畏懼帶膽顫,戰戰兢兢埋下頭,灰溜溜出了會議室。

任塵白卻沒立刻就走。

他看著助理幫自己處理好傷口,又讓人把電腦拿來,自己把那些答應好了的東西打包,發到駱鈞的郵箱。

然後他又要了一副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