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蕩開一圈圈波紋。

簡懷逸早安排好了項目,陪著駱夫人在船上簡單逛了逛,又去做水療和美容護理。

駱承修和駱鈞各自都有要寒暄來往的生意對象,他們需要到處去說些毫無營養的場麵話,來維持合作穩定和拓展新的關係網。

駱橙一個人心煩意亂,怏怏跟在父兄身後。

在花園和駱枳不歡而散後,她回房間後獨自生了半宿的悶氣。

剛上船那一會兒的新鮮勁過去,駱橙就又止不住地煩起來。

真要作比較,這艘郵輪的裝潢布置、各種功能性場地,跟簡懷逸曾帶她去過的一些高檔會所和豪華度假酒店區彆其實不大。

當然,郵輪是會動的,海上的風景又畢竟和陸地不同。要是航行在無雲的湛藍碧空下,又或是等到深夜,船身撥開被深夜煙花秀照亮的水麵……體驗就會完全不一樣。

可現在這種說晴不晴、說陰不陰的天氣,當然也不會有這些景致可供欣賞。

駱橙隻是四處張望了一會兒,就覺得興致缺缺,又低下頭。

……她還以為,父親和大哥至少會問一句駱枳去哪兒了。

駱枳其實一直想走,想去沒人認識的地方,一個人過新生活——這件事駱橙其實是知道的。

他並不是最近才生出這種打算,許多年前,駱枳就曾經和駱橙提起過。

那時駱枳的腿傷才剛好不久,依然被寄養在任家。

駱橙的年紀小,尚且不懂家裡出了什麼事,他們關係還沒現在這麼僵。

駱枳徹底不住在駱家了,卻經常會來看她,變出各種各樣駱橙喜歡的小玩意。偶爾還會因為實在沒辦法拒絕妹妹的要求,偷偷帶駱橙出去玩。

駱家對子弟的要求一向嚴格,駱橙難得有機會出門,看什麼都新鮮,一直玩到把自己累得在看電影時睡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是在駱枳的背上。

駱枳背著她在星星底下走,她身上披著駱枳的外套。

她嫌沒意思,纏著駱枳要他說話。駱枳也就開了口,慢慢地給她說自己將來的計劃和目標。

駱橙是想聽故事,不是想聽他無聊的背地圖。聽了一會兒就開始不耐煩,沒過多久又被路邊的小攤吸引,晃著駱枳的肩膀想要買新的零食。

駱枳發覺小妹對自己說的沒興趣,也就笑了笑,自覺停下話頭。

……再回憶起這一段,駱橙已經完全沒有任何印象,駱枳究竟都說過要去哪些地方了。

她也想不通,明明那個時候脾氣還很好的駱枳,後來怎麼就一點點長成了那樣頑劣不堪的樣子,把整個家都攪得不得安寧。

但駱橙好歹還記得,駱枳早就想開著他那輛車出去四處旅行。

駱枳一直在算著日子等自己成年,剛成年的那個月駱枳就考了駕照,又做了其他準備。

他原本年底就想走,卻不知為什麼,後來又改主意留了下來。

……

再後來接管了淮生娛樂,駱枳每天的工作越來越忙,一個人恨不得當十個人用,也再沒什麼機會重提當初的那些打算。

這次駱枳會從風波中心突然消失,駱橙就猜他多半是因為難得清閒下來,又想起了這麼一檔子事。

駱橙一邊想著,手裡無意識揉撚著衣角,又心煩起來。

在她長大懂事以後,終於知道了家裡發生的那些事,知道了駱枳是什麼樣的人,就自覺跟駱枳劃清了界限。

她一點都不想欠駱枳的。

要是駱承修或是駱鈞問了,她順勢替駱枳遮掩幾句,不讓駱家人再找他,也就算是為自己在酒店前說的那些話賠了禮。

可今早一家人出門時,沒看見駱枳的人影,竟然誰都沒過問半個字。

……

就沒任何人在意駱枳去哪兒了嗎?

駱橙總不能自己挑起話題再自己遮掩,那樣也實在太蠢了。可她畢竟準備了一個晚上的說辭,這時候竟然完全落了空,一點派不上用場……

大概是實在太過在意這件事,駱橙這一會兒對駱枳的名字格外敏[gǎn],忽然隱約聽見有人提起來,下意識就抬頭看過去。

提到“駱枳”這個名字的,是正在和駱鈞說話的人。

對方和駱鈞同齡,身份也相仿,是家規模不小的跨國珠寶集團的繼承人。

駱鈞和他們家關係匪淺,當初剛從父親手裡接過公司事務的時候,駱鈞接手的第一筆八位數的單子,就是跟這家集團的簽下的。

當時兩方洽談得不太順利,幾度險些崩盤,最後卻是因為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細節,把這場合作從瀕臨決裂的邊緣扯了回來。

最終談判那天,駱鈞搭配的領帶夾,恰好是這家集團創始人初出茅廬做設計師時最得意的一版設計。

因為受人擠兌,這一款設計才上市沒多久就被當時那個公司強行下架,激得創始人出走自創品牌,這才有了今天跨國集團的規模。

這種小東西的價格雖然不高昂,但因為當初的銷量就相當有限,想要輾轉買到,不知道要花多少心思。

……

駱橙當然也知道這件事。

她不止一次聽大哥提起過,簡二哥費了好多力氣,才打聽出那位創始人的過往,再輾轉求購到了這套絕版設計的領帶夾。

父親對大哥的要求向來嚴苛,任何場合都不會出手幫忙。大哥那時候的履曆並不足以服眾,順利拿下這個單子,成了他在圈內站穩腳跟的開始。

再後來,簡二哥就成了大哥的助手,他們兩個互相支撐,才走過了最難的一段……

“沒想到你還戴著這個。”對方笑了笑,“意義匪淺?”

想起往事,駱鈞的神色也稍顯和緩,點了點頭。

“你們家老二也能乾,要不是他自己對這些事不感興趣,天賦其實未必比你差……當初就是那小子迂回作戰,把老爺子哄得差點收他當學生,才讓你們摸了我們家的底。”

對方也有些年頭沒回國了,端著酒,在腦海裡儘力回憶:“叫什麼?駱,駱——”

“改名字了。”駱鈞說,“現在隨母親,姓簡,叫簡懷逸。”

“不是他。那不是你的助手嗎?我是說你弟弟。”對方敲了下額頭,“對,駱枳。”

對方好奇追問了一句:“你們家為什麼會給孩子起名叫‘枳’啊?”

駱鈞沒有開口,隻是緩緩蹙起眉。

都是生意場上的常客,看駱鈞的神色,對方就意識到這個問題隻怕問得唐突,笑著打岔過去:“這酒不錯。”

駱鈞附和了一句,也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他們都還要去彆處寒暄聯絡,聊到這裡就點到即止,對方喝淨了酒,笑著同駱鈞道了個彆,就又往其他地方走去。

駱橙瞄著駱鈞的神色,小聲開口:“大哥……”

“回去吧。”駱鈞放下酒杯,“大概是他記錯了。”

駱橙鬆了口氣,跟著點頭。

那段時間駱家的孩子其實很亂,名字也是來來回回地改,記岔成什麼樣都是有可能的。

她跟上駱鈞的腳步,絞儘腦汁想要再說點什麼,卻發現大哥越走越慢,最後竟然停了下來。

駱橙有些疑惑,她也跟著停下,順著駱鈞視線的方向看過去,忽然錯愕地睜大了眼睛。

在船舷邊站著的兩個人,是簡懷逸和……駱枳。

駱枳靠在船舷上,簡懷逸一手扶著欄杆,另一隻手裡拿著個空酒杯。

兩人站得很近,似乎在低聲說著什麼話。

駱枳怎麼會在郵輪上?

他跟來乾什麼,又要搗什麼鬼使什麼壞,他從哪拿到的船票?

他又要對簡懷逸做什麼?

駱枳實在闖了太多禍,這些問題早已經成了條件反射,根本無需思考,就在看到那個人的下一刻慣性地跳出來。

駱橙還隻是在腦子裡想,駱鈞已經冷了臉色快步過去,一把將簡懷逸扯在了身後。Ψ思Ψ兔Ψ網Ψ文Ψ檔Ψ共Ψ享Ψ與Ψ在Ψ線Ψ閱Ψ讀Ψ

簡懷逸似乎也沒有料到駱鈞會忽然出現,被嚇了一跳,愣了幾秒鐘才開口:“大哥……”

“沒你的事。”駱鈞蹙緊眉,視線釘在駱枳身上,“你跟來乾什麼?”

駱枳仍垂著眼睫,恍若未覺地安靜站著。

駱橙屏著呼吸不敢出聲,她一向怕大哥的怒火,縮在角落裡,難以置信地看著駱枳。

……和昨晚花園裡的人影比起來,現在的駱枳其實一點兒也不狼狽。

似乎是有人在照顧他,駱枳的氣色稍好了些,臉上有了一點極淡的血色,短發還有一點濕,像是剛泡過熱水澡。

駱枳穿著件風衣。大概是太久沒這麼穿過了,直到現在,旁人才格外清晰地看出他這段時間究竟瘦了多少。

海風裹著他,衣擺空蕩蕩地糾葛,又無所憑依地墜下去。

駱鈞被他的無視激怒,捏住駱枳的下頜,迫使他抬頭。

還不及開口,就先察覺到了衝人的酒氣。

“誰讓你喝酒的?”駱鈞語氣更冷,“喝了多少?”

駱枳似乎是直到這個時候,才終於意識到有人在和自己說話。

他的眼睫輕顫了兩下,慢慢地抬起來,漆黑空淨的眼睛找到駱鈞的方位。

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對他來說似乎十分困難。即使是看著他這樣一點點抬起眼睛,也叫人下意識就會屏住呼吸,以免那一點氣流再給這個過程添上更多的負擔。

即使是過來發難的駱鈞,在這一刻竟然也有些錯愕,沒能說得出更嚴厲的斥責。

可惜駱枳並不識趣,隻是把視線挪到他的方向,就沒有再給出更多的反應。

駱鈞不吃這一套,他的視線冷下來,沉聲開口:“駱枳,回話。”

“大哥。”簡懷逸上來勸他,“小枳應該是喝醉了,你彆生氣,我送他回他房間……”

駱鈞抬手擋開了他。

簡懷逸一愣,隨即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低下頭向後推開。

“我有話問你。”駱鈞警告他,“駱枳,彆給我玩這一套。”

駱鈞的語氣仍然和剛才沒什麼區彆,雖然冷沉,卻沒有像平常那樣動輒發怒:“你答清楚,可以不追究你偷著上船的事。”

駱枳看著他,似乎是在嘗試分辨什麼,但這種分辨對那雙眼睛來說似乎又太疲憊了,很快就消耗乾淨了攢出的那一點力氣。

駱枳慢慢垂下眼睫,然後頭也跟著垂下來。

駱鈞這次的眼底終於騰起淡淡怒意,他抓住駱枳的肩膀,用力晃了下,反饋回來的力道卻讓他忍不住皺緊了眉。

瘦削到有些硌手的肩骨在他掌下,僵硬得不會順從也不會反抗。

像是個沒有生命的木偶。

駱鈞緊擰著眉上前一步,然後被簡懷逸攔在麵前:“大哥,彆這樣。”

簡懷逸挪開他的手臂,把駱枳擋在身後。

簡懷逸的身量比駱枳稍高,這樣一攔,駱鈞幾乎就看不見駱枳了。

駱鈞心頭忽然生出一股煩躁,可不等他理清思路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