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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所恢複,他的左耳聽力也依然不及常人的一半,偶爾還會犯耳鳴,一響起來就吵得什麼也聽不見。

駱枳放下手,他等被耳鳴牽扯起的劇烈眩暈過去,就撐著地麵站起身。

這種滋味並不好受,眩暈一旦發作起來,既沉得搖搖欲墜、又仿佛輕飄得天旋地轉的狀態簡直磨得要人命。

駱枳屈起指節,用力抵著太陽%e7%a9%b4。

襯衫藏在風衣底下,透濕冰涼地裹著他,大大方方地讓冷風沿衣領一路鑽進去。

駱枳整個人也像是叫冷汗澆透了,他低頭扶著車站穩,想象了下自己現在的樣子,沒忍住輕笑了一聲。

搭配這個造型,大哥看他的眼神就很應景。

被樹乾徹底舍棄了扔下來,讓風卷著在泥裡打幾個滾、挨幾場雨,最後濕透了擠在人行道邊上,叫人踩來踩去,等著被掃走的那麼一攤狼狽透頂的落葉。

……

這種念頭偶爾會在眩暈發作的同時找上來,但等症狀過去,整個人恢複過來,駱枳又總覺得多少有點誇張。

不至於。

他覺得自己起碼不該有那麼糟糕。

就算這片葉子被隨手扔了,也能撿走做書簽、做貼畫,就算隨便打開一頁筆記本夾進去,也是能讓它沒那麼落魄的吧。

哪怕隻有一個人願意把它撿起來,也不至於讓它混進一堆沒人要的垃圾裡,被扔進焚化爐燒掉吧。

駱枳脫下弄臟了的風衣,團成一團扔進後座,濕漉漉的襯衫冰得他咳嗽了兩聲。

駱枳又點了支煙,銜著煙仰頭。在緩緩散開的一點煙氣裡,他睜眼看見滿天寒星閃爍。

駱枳欣賞了一會兒自己的生日禮物。

直到整個人差不多凍僵了,他才回到車上,打開空調,放平座椅躺下去。

駱枳枕著手臂,拉過條薄毯蓋在身上。

他安靜地躺了幾分鐘,抬眼輕輕吹了口氣,動了動手指,熄滅了車內的頂燈。

……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駱枳被眩暈纏了半夜,好不容易掙脫了冗長混沌的夢境,睜開眼睛的時候幾乎有些恍若隔世。

他回憶半晌,依然沒想起自己昨晚是困到倒頭就睡,還是不小心昏了過去。

不過區彆倒也不算太大。

駱枳沒有立刻起身,依然保持著仰躺的姿勢。

他在駕駛座旁的小置物箱裡摸索了幾下,找到一顆巧克力,捏開包裝紙含進嘴裡。

醇香微苦的巧克力在舌尖化開。

駱枳閉著眼睛,等著那一點回甘也徹底消散在口腔裡。

確認血糖升得差不多,駱枳才轉而調整座椅,一點點把椅背升起來。

昨晚他和簡懷逸在車裡打了一架,或者說是他單方麵揍了簡懷逸一頓。

改造過的座椅似乎還是不太能禁得住全武行糟蹋,在最後一格“哢噠”一聲脫扣,把他整個人推得猛然坐直。

駱枳臉色驟然蒼白,倉促閉上眼睛。

闔眼的前一秒,他眼前的視野毫無預兆地高速天旋地轉起來。

駱枳失去平衡摔在方向盤上,他隻來得及曲起手臂護住半張臉,就再沒力氣動一下。尖銳的耳鳴聲穿透腦仁,不依不饒,幾乎像是用一台電鑽懟進了他的太陽%e7%a9%b4。

過了足足五分鐘,駱枳才終於緩過這一場無妄之災,摸索著抬手降下車窗。

窗外的新鮮空氣灌進車內,讓他精神了不少,身心也跟著清爽起來。

駱枳舒服得歎了口氣,在衣袖上蹭了蹭額頭的冷汗。

……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最近的耳鳴和眩暈似乎發作得越來越頻繁了。

駱枳昨晚開車出來,原本是想去檢查一下`身體,卻在出門時被簡懷逸攔住,說是有話要對他說。

直到那一場鬨劇結束,他也沒來得及再去醫院。

下次有時間再去吧。

駱枳重新調整好座椅,摸過手機,按亮屏幕翻了翻。

過去了一整宿加半個白天,他的手機上倒也沒什麼未接來電,隻有一條短信。

實名注冊的遊戲官方祝他生日快樂,熱情殷切地勸說他充值一個888大禮包,就能獲得一份神秘禮物。

駱枳已經有些年沒收過任何禮物了,他研究了一會兒那條短信,甚至沒出息地心動了一秒鐘。

他在付款頁麵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歎了口氣,選擇了放棄並退出。

現在不是亂花錢的時候。

駱枳手裡有個已經上市了的影視公司,最近被幾個對家聯手針對,股價有些下滑,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砸資金買資源。

八百八十八塊錢雖然杯水車薪,但蚊子再小也是肉,不能掉進這種拙劣的消費陷阱裡。

駱枳枕著手臂,刪掉了那條短信,隨手劃著手機屏幕。

駱家的晚宴似乎的確不太順利。

簡懷逸的傷都在臉上最顯眼的地方,再天才的化妝師也藏不住,轉頭就被人看出端倪,風言風語自然也跟著傳了出來。

八卦這種事隻怕多半刻在人類的種族基因裡,駱枳花了十分鐘,已經在朋友圈裡刷完了整場鬨劇的大致經過。

駱家主氣得七竅生煙,嚴厲斥責了駱家大少爺跟簡少爺。

駱家對外宣稱,是簡懷逸在路上遭遇意外出了車禍,幸而沒受什麼大傷,具體情況還在調查。

簡懷逸帶著傷在宴會上致辭,正式接手了駱家的一部分生意。

簡懷逸沒要公司的任何股份。

駱家的三個孩子瞞得焦頭爛額,好不容易才在駱夫人那兒糊弄了過去,叫她相信是簡懷逸自己走夜路時踩進溝裡摔了一跤,這才沒大鬨起來。

……

駱枳窩在座椅裡,指尖停在最後那條朋友圈上,停了兩秒才向上劃走。

“駱家的三個孩子”當然不包括他,駱枳早就清楚這一點,倒也沒因為這件事有多悵然。

很多事都是會習慣的。

哪怕一開始再難受、再熬不住,再像是往身體裡插了根燒紅的鐵釺那麼折磨,習慣了以後也就不過是那麼回事。

至於這層習慣的平靜外殼之下藏著多少裂縫,多少可能會吞噬一切的緩慢流淌的業火熔岩,什麼時候會在最後一根稻草落下時全麵崩塌……誰也不知道。

至少駱枳現在還覺得麻木。

他沒覺得身上和心裡有什麼不舒服,隻不過是出於理智跟求生欲,還是覺得最好不要在這段時間回駱家。

事情鬨得太大,駱家主一向最重視駱家的臉麵,昨晚無疑動了真火。

麵對最得意的優秀長子、格外欣賞的養子,駱父還隻是嚴厲斥責。駱枳要是出現在他麵前,說不定就要被動真格的家法打斷腿了。

駱枳點進駱橙的朋友圈,找到分享的那張全家福,放大看了看。

照片裡有五口人。

駱承修是駱家這一代的家主,在駱枳的印象裡,這個隻能低著頭叫父親的男人淩厲嚴厲不苟言笑,隨時都可能把他扔進禁閉室裡跪著反省。

駱母姓簡,叫簡柔,簡懷逸這個名字就是跟著駱夫人的姓改的。

照片裡,駱夫人緊緊摟著簡懷逸,手臂是某種近於偏執的保護姿勢,像是守著什麼失而複得的珍寶。

簡懷逸身邊除了駱鈞,還有個看著就乖巧的女孩子,就是他們的妹妹駱橙。

駱橙今年二十歲,在隔壁市念大二,這次是特地請了假趕回來給簡懷逸過生日,還偷偷設計了一場煙花秀,作為送給哥哥的生日驚喜。

雖然昨晚鬨出了些不算愉快的風波,一家人卻還是親親熱熱地挨在一起。

就連一向嚴肅的駱承修,看向子女的瞬間,神色裡也帶了不易覺察的隱隱溫和。

駱枳把照片保存了下來。

他正要放下手機,屏幕上卻忽然跳出了個來電。

看清來電的備注,駱枳不由怔了下。

……駱橙的電話。

駱枳握著手機,沒有立刻接聽。

他垂著眼,若有所思地看著備注,修長蒼白的手指懸在屏幕前,連自己都不曾察覺地細微滯了滯。¤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或許是那張全家福給了他點不切實際的幻想……在某一個閃念間,駱枳其實想過這通電話裡有沒有可能帶過一句生日的事。

駱枳很快就理智地掐滅了這個念頭。

他接通了電話:“小橙?有什麼——”

“駱枳。”電話對麵的女孩子聲音冷淡,“我和二哥在影視公司。”

她似乎吝於多說半個字,隻是言簡意賅:“你來一趟,爸爸要見你。”

第3章 鈴鐺

“小橙。”駱枳在她掛斷前回答,“我闖了禍,爸會打斷我的腿。”

電話的另一頭靜了靜,沒人應聲。

“既然你們都在公司,我就先回趟家。”

駱枳語氣輕鬆,他抬手撥了撥車前掛著的鈴鐺:“你幫我盯著點,我拿幾件換洗衣服就走……”

駱橙在電話對麵打斷了他:“……所以二哥的傷真是你打的?”

駱枳話頭稍頓。

他一隻手仍舉著手機,垂了垂視線,沒有立刻回答。

“二哥傷的很重,頭上都包了紗布,我怎麼追問他都不肯說。”駱橙的語氣比剛才更冷,“原來真是你做的。”

“你為什麼總是要這麼做?”

駱橙問:“是又缺錢了,還是家裡什麼事又叫你不滿意了?”

駱枳仰著頭,向後靠在座位上。

他靜了一會兒才笑笑:“都不是,小妹,是我和簡懷逸私下裡起了衝突。”

“有幾句話沒談攏,我一時衝動了。”駱枳放開鈴鐺,“幫我跟爸求求情。你不是想要最近競標的那份劇本嗎?我買下來送給你。”

駱橙讀的是藝校,小組期末作業正缺一個好劇本。

就在前兩天,駱橙還愁得睡不著,大半夜發朋友圈到處找人幫忙。

駱枳沒告訴她,自己其實已經暗地裡叫人把劇本買下來了。

那份劇本原著雖然不算爆火,但質量相當高,又是久負盛名的資深編劇親手操刀改編的,幾乎倒空了他自己攢下來的那點錢。

駱枳買下來劇本,自己看了一宿,感動得用完了整整兩大包紙抽。

反正是自己家的影視公司,近水樓台。他準備直接搭個相對正規的班子,再請幾位專業老師來輔導,給駱橙和她的同學拍個網劇。

駱枳這幾天都在忙這件事。

他準備給駱橙個驚喜,把這件事瞞得挺嚴,整個公司到現在也沒幾個人知道。

……雖然現在完全不是他計劃裡那個合適的時機,但似乎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小妹。”駱枳說,“其實——”

電話另一頭,駱橙恰好低聲開口:“就該讓爸爸把你的腿打斷。”

……

這句話的後麵一半都被耳鳴聲蓋了過去。

那是種駱枳沒聽過的聲音,像是火車或是什麼龐大交通工具的轟鳴,呼嘯著隆隆碾過時,連鐵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