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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映老師受不住,所以才離開了。

如果真的是周境,那周境又等了他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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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芒的手在空中停了好一會兒,才打開了那個盒子。

黑色的螺鈿盒子裡,鋪著一層細細的絨布。

而在絨布上,是一片漆黑的鱗片。

蛇類的鱗片。

冰冷又溫潤,泛著淡淡的光澤,像一片薄薄的黑玉,在這個乾淨冰冷的冬晝裡,散發出一絲已經快要消失的草木香。

鬱芒伸出手,把這片蛇鱗握在了掌心裡。

蛇鱗堅硬,可是真的握緊了,卻沒有割傷他的掌心。

他霧藍色的眼睛裡突然蓄滿了淚水,輕輕眨了眨,就掉在了那黑色的鱗片上。

是周境。

不會錯,這就是周境的鱗片。

救了他,照顧他,又在多年以後陪在他身邊的人,都是周境。

沒有什麼童養媳,也沒有什麼撿來的小狐狸。

自始至終,跟周境相遇的那個小妖怪,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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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黑色的鱗片在空氣裡慢慢融化了。

化作當年僅剩的一點記憶,鑽進了鬱芒的腦海裡。

他咬著唇,眼淚不知不覺淌了滿臉。

鬱樹蘭跟長川都嚇壞了。

他們猜到鬱芒會難過,卻沒想到鬱芒反應這麼大,兩個人慌忙攬住鬱芒,“怎麼了,是想起來什麼嗎?”

長川更焦急,“你是生氣我們瞞著你這麼久嗎,爸爸錯了,應該早一點告訴你。”

鬱芒搖了搖頭。

他不是這意思。

他抬頭看著父母,忍了又忍,才能說出話,“不是……我隻是,想他了。”

他看見了許多模糊的碎片。

那個從沒有過家庭生活的混血蛇妖,怎樣笨手笨腳地撫養他。

他離開的時候,周境最後一次幫他理了理衣襟,而他抱著周境說,他一定會回來。

可他沒有做到。

那個好不容易才學會給尾巴紮小辮的妖怪,就這樣被他留在了那片紫藤花下。

一晃就是十五年。

鬱芒的眼淚在眼眶裡搖搖欲墜。

“我想他了。”

他又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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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鬱芒一整夜都沒有睡著。

那片融化得隻剩一角的鱗片貼在他的心口,明明是冷的,他卻覺得安心。

他望著院子裡鬱鬱蔥蔥的樹影,想著不知道周境在乾什麼。

其實他剛才下午就想坐列車走了,迫不及待想去見周境。

但是雲市的列車站突然需要停工修理,他不得不留到明天。

他摩挲著%e8%83%b8`前的鱗片,想起周境跟他睡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喜歡用尾巴緊緊纏著他。

他從前還不知道為什麼。

現在想來,也許是周境心中的不安作祟。

他左右睡不著,乾脆披上衣服,出去走走,最開始隻是在庭院裡散步,但是走著走著,他就沿著圍牆,走到了家門外。

在他家門外,有一棵參天的榕樹,已經百歲了,沒有生出樹精,依舊是一顆普通的老樹,他小的時候經常跟鬱洺在樹下玩。

所以他爸爸在這棵樹下也做了一個秋千。

他坐上去,輕輕晃著,腦子裡還亂糟糟的。

其實他又想見周境,又覺得近鄉情怯。

他要怎麼跟周境開口,說起這十五年的分彆。

十五年對於妖怪來說,確實是滄海一粟,幾乎是一眨眼就過去了。

可是他才二十歲,他覺得十五年很漫長。

他忍不住給周境發了條信息,“你睡了嗎?”

“沒有。”

半夜三點,周境幾乎是秒回。

鬱芒猶豫了幾秒,打個電話過去,他隱約在空氣裡聽見了一聲鈴響,但又像是錯覺。

周境很快接了起來,“怎麼這麼晚還給我打電話。”

周境的聲音還是一樣溫柔清冷,像冰雪融化後,不再刺骨,卻還是帶著涼意。

鬱芒聽見這聲音,%e8%83%b8口就像被堵住了。

他有許多話想跟周境說,但還沒開口,鼻子就先一酸。

他說不出來話。

周境意識到了不對,“你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沒事。”鬱芒吸了吸鼻子,坐在秋千上輕輕晃著,腳上還穿著拖鞋,“我隻是突然覺得,我好像很不守信用。”

周境不明白。

但他很快想偏到了彆的地方去,“什麼意思,你明天回不來了嗎?”

他危險地眯起眼,腦子裡掠過種種不好的猜測。

但是鬱芒很快否認了。

“不是這個。”

他的拖鞋尖在地上蹭了蹭,踩著明亮皎潔的月光,還是把心底的話說了出來。

“周境,我知道你撿到的小妖怪是誰了。”

電話那邊陡然沉默了。

鬱芒一隻手抓緊了秋千的鐵鏈,彎了彎嘴角,但眼眶還是紅的。

“下午的時候,我爸媽告訴了我,其實我五歲的時候走丟了,被一個大妖怪撿到了。這個妖怪對我很好,一直照顧我。我也答應了要回去看他。”

“但我把他給忘了。”

鬱芒低下頭,他穿著一件藍色的刺繡睡袍,這件睡袍還是周境給他買的。

他能聽見電話那頭,周境變重的呼吸聲。

他問周境,“我是不是很不好,把你忘記了這麼久?”

在公司相遇的時候。

在高中,周境在台下看他作為代表上台祈福的時候。

他都沒有認出周境。

當了兩年的隊友,朝夕相處,他都不知道身旁這個對他疏離的隊友,其實是這世界上曾經最疼愛他的人之一。

“對不起。”他輕聲說道,“我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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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冷風擦過樹葉,帶起一陣蕭索的沙沙聲。

這個寂靜無人的夜晚。

雲市似乎也在沉睡著,隻有這棵榕樹,和榕樹邊上的一角還醒著。

“沒關係。”

周境低聲說道。

他沒有想到鬱芒的父母,居然還會主動告訴鬱芒。

他沒有去追問,也沒有責怪鬱芒的意思。

“你生我氣嗎?”鬱芒問他。

周境沉默了一瞬,他望著眼前的月光,緩緩道,“曾經生氣過。在你剛走的那幾年,我甚至不願意去看你。”

鬱芒呼吸急促了起來。

但周境又道,“可是後來就不氣了,因為比起生氣,我發現我好像更愛你。”

不管是作為家人的幼崽鬱芒。

還是作為他愛人的,長大後的鬱芒。

在他這裡,都擁有特權。

鬱芒笑了起來,他鼻尖還紅著,把自己團在了秋千上。

“你不能總是這麼慣著我,”他輕聲道,“會把我慣壞的。”

周境並不在乎。

有什麼要緊,從小的時候起,隻要是鬱芒的願望,他都會替鬱芒實現。

哪怕是離開他。

“那就慣壞好了。”周境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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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無聲,榕樹的葉子倒映在地上,鬱芒突然發現這樹葉的影子裡,像藏著一點小蛇尾巴。┅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但他又覺得自己是看錯了。

他聽見周境問他,“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鬱芒在秋千上晃了晃。

“睡不著。”

他盯著倒映在地上的樹影,又輕輕補了一句,“太想見你了,所以睡不著。”

周境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但是片刻後,他低聲道,“那你抬起頭,往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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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芒不明所以,卻還是照做了。

他抬起頭。

隻見朦朧的月光下,婆娑的榕樹樹影中,慢慢出現了一個人身蛇尾的影子。

一身漆黑的長袍,袖口繡著蛇鱗般的花紋,寬大的袍子下,不是屬於人類的修長雙腿,而是黑色猙獰的蛇尾,藝術品一樣,危險又美麗。

而順著這蛇尾往上看,這又分明是個俊美的男子,素白修長的手指,寬闊的肩背,紅而柔軟的薄唇。

但是在他臉上,卻戴著一個白樺木製成的麵具,慘白的底色,冰冷又沒有生氣,紅色的妖紋卻詭異而美麗。

一雙金色的眼睛從麵具後靜靜地望著他。

鬱芒呼吸一頓。

他%e8%83%b8口的蛇鱗微微發燙。

他殘缺的記憶,到現在都隻恢複了一點,但就是這僅剩的一點裡,有他跟周境的初遇。

他躲在森林的岩石底下,抱著意外得到的果子在啃。

突然間,他聽到聲響,抬起頭,看見了一個人身蛇尾的妖怪坐在樹上,漠然地望著他。

強大又美麗。

危險又冷淡。

就像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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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從鬱芒的手裡掉了下去,在地上發出沉悶的一聲,但是誰也沒顧得上。

周境其實也有些羞赧。

說好了在家等鬱芒回來。

但他也一樣不守信用,十幾年前的記憶一直影響著他,促使他千裡迢迢,跟來了雲市,就坐在這棵鬱家門外的榕樹上守候著。

他並不想做什麼,也不想跟鬱芒的父母碰麵。

他隻是來等自己的愛人。

而現在,他的愛人說想要見他。

所以他伸出了手,跨越過十五載的分彆,輕輕拉住了鬱芒同樣伸出來的指尖。

“我就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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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寫完了。

我很喜歡最後結尾的地方,周境來接他的小新娘回家。

月色下,人身蛇尾的妖怪,白底紅紋的妖怪麵具。

和十五年前初見一模一樣的場景。

所以才想把正文停在這裡。

後續的一些地方會在番外交代的,不過我要休息幾天,寫得我脖子好疼。

芒芒跟周境,洺洺跟薑晝的故事,到這裡就告一段落了。

兩隻小貓咪,都會擁有漫長的一生與溫柔的愛人。

故事停在了這裡,但他們的生活還是會繼續。

謝謝喜歡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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