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某種屏障。
葉嘉樹伸手箍住她的腰,往後退,將她抵在櫃子上,低頭伸手,低聲說:“手機給我。”
“你想乾什麼?你瘋了。”
“給我。”他伸手去捉宋菀的手腕。
宋菀使勁掙紮,“葉嘉樹,把我要的東西給我,你趕緊回去……”他們身體緊靠在一起,葉嘉樹呼吸的氣流就落在她鼻尖上。
“你彆動,再動我要%e5%90%bb你了啊。”
宋菀動作一停,攥在手心裡的手機被他扣出去,她眼淚登時便落下來,所有掙紮的念頭連同全身的力氣一並消失。
“……你神經病。”
葉嘉樹不睬她,一鼓作氣將手機關了機,再倒出宋菀提包裡的錢夾和證件,把剩下的東西連同大衣一並塞進了方才打開的儲物格裡。
“噠”的一聲,按鍵處吐出一張紙條,葉嘉樹看也沒看,直接撕碎,抓著宋菀的手腕徑直往外一拽,“走。”
商場西門停著一輛車,葉嘉樹按鑰匙解鎖,拉開副駕駛車門將宋菀推進去。他不顧她的疑問和抗議,將車開離了商店街的範圍,再駛出一陣,方才把車速慢下來。
“葉嘉樹,你把我送回去。”
“我既然把你接出來,就沒打算再送你回去。”
“可是你準備去哪兒?你相信我,我們跑不掉的,你不知道唐蹇謙的手段。”
“管他什麼手段,今天我就是要是接你走。”
宋菀傾過身去抓住他的手臂,低聲哀求:“葉嘉樹,算我求你。我不想把你卷進來,你不明白嗎,我想讓你好好活著。”
“是你先聯係我的,你應該能想到這個結果。”
宋菀氣急,“你不管陳斯揚的父母了嗎?”
葉嘉樹轉頭看她一眼,反倒笑了,“最壞的結果無非是把這條命搭進去,正好賠給陳斯揚——安全帶係上,我要加速了。”
昨天晚上,宋菀給葉嘉樹發了一條短信——她的電話卡已經讓唐蹇謙換掉了,但在回到唐蹇謙身邊的前一晚,她準備刪掉葉嘉樹的聯係方式時,盯著那行名字,早將號碼爛熟於心。
如果可能,她這輩子也不想聯係葉嘉樹,可唐蹇謙看管得嚴,她沒有可以相信的其他人,葉嘉樹是走投無路之下的唯一選擇——趕在唐蹇謙發現她懷孕之前,她必須將這個隱患解決掉。
她拜托葉嘉樹弄來流產的藥物,存放在南城天河的寄存處,把儲存櫃號碼和密碼發給她。
她沒想到的是,葉嘉樹會直接做出將人劫走的舉動。
車駛離了南城的市中心,往北駛去,上了高速之後,宋菀便徹底無法辨彆方向。
“你沒想過我會這麼做?”
“沒有。”
葉嘉樹看她一眼,“撒謊。”
宋菀將窗戶打開,外麵寒風猛地灌入,嗖得人睜不開眼,便又立即關上。她聽見葉嘉樹笑了一聲。
宋菀轉頭看他,“你準備去哪兒?”
“不知道,走到哪兒去哪兒。”
“我不知道你會這樣幼稚。”
“我也不知道唐蹇謙的監視竟然這麼鬆懈。”
“他是料定我不敢逃。”
“為什麼?”
宋菀不吭聲。
葉嘉樹眼底漸漸泛起笑意,追問:“為什麼?”
宋菀沒好氣,“你說為什麼?”
“因為我,是不是?”
“你閉嘴吧。”
葉嘉樹笑起來。
高速路上,車流稀少,天色昏沉,窗外北風呼嘯,路兩旁田野一望無際,視野儘頭一整排樹木,房屋變成了一個一個不可及的黑色小點兒。
天快要黑了,汽車前燈亮起來,他們在未知的黑夜裡,駛向未知的路,這件事讓她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安全感。
她身上裹著厚重的衣服,在車內空調噴出的暖氣裡昏昏欲睡。一切都溫暖得不真實。
葉嘉樹伸出手來,抓住她指骨伶仃的手,用力地攥住。
無須分辨那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感情。
在分開的這半年裡,他無數次繞過芙蓉路,看著那宅子裡燈火通明,想象宋菀的身影會出現在哪一扇窗戶後麵。
他踐行臨彆的承諾,也努力相信宋菀同樣不會違約。
要好好活著。
可是如果她活得不好,她向他發出求救的信號,他如何能夠坐視不理。
無須分辨那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感情。
愛情也好,不是愛情,僅僅是兩個同類的同病相憐也罷。
能讓他生出撲火之勇的,一生隻有這一次。
☆、第十七章
雪落在屋頂上,在萬籟俱寂之時,從壓垂的鬆樹枝上“啪”的一聲砸下一朵雪花,天地頃刻便又寂靜。
雪光將傍晚的屋子照得亮如白晝,柴在爐筒中嗶嗶啵啵地燃燒。他們圍爐而坐,讓火光照在眼中,像黑夜的清潭裡升起一輪月亮。
那天他們從南城逃離,車往北開,不知道開了多久,經曆了幾個晝夜,換過了幾條路,直到遠處出現雪之下毛茸茸的房子,黃昏炊煙裡聽見狗吠,宋菀說,我們停下吧。
他們租下一間房子,水泥砌的平房,南北通透,帶一間堆滿了柴火的院子。離市鎮也近,開過去不過兩小時。他們住下,添置一些禦寒的衣物,每一周去鎮上買來新鮮的魚和蔬菜,有時候有新釀的豆腐,那麼這日的菜單裡便有豆腐魚湯。
日長夜短,雪仿佛終年不化,時間變成了一個模糊的概念。宋菀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也不想知道,是地圖上的某一個點,還是地圖上都沒有標記的某一個點。
不下雪的時候,葉嘉樹會裹上厚厚的大棉衣,跟村裡的男人前去冰湖鑿冰捕魚。他一去半天,回來時拎著一鐵桶的魚,臉讓寒風吹得通紅,身上卻騰騰冒著熱氣。
那些魚他們吃了好幾天,隻留下了兩條,養在鐵桶裡。青灰色的魚,不知道是什麼品種,有時候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有時候又突然撲騰起尾巴。
早上七點,葉嘉樹起床,掰了點兒餅乾屑丟進鐵桶裡。宋菀臥室的房門是打開的,屋裡沒人,他走出去,發現她在院子裡。
他們堆在院子的雪人鼻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撞歪了——葉嘉樹猜想應該是隔壁的大黃狗乾的,宋菀正蹲在雪人跟前,把胡蘿卜扶正。
“什麼時候起來的?”
“剛起。”
葉嘉樹跟著走過去,蹲在一旁,在清寒的空氣裡點燃一支煙。
“方才隔壁陳阿姨路過,跟我說過幾天又要起風,還有一場暴雪,到時候可能去城裡的路要封上,讓我們趕緊囤點東西。”
葉嘉樹點頭,“行,早飯吃了就去。”
“……還有,我想去趟醫院。”
葉嘉樹頓了頓,低頭看她,院子外的遠方雪山重重,太陽剛從雲層裡露起來,灑著很淡的光,她側臉輪廓染著淺金色的絨邊。
“……也不是非得做手術。”
“留著做什麼呢?總會讓我想到唐蹇謙。唐蹇謙以為我要是生下孩子就會徹底對他俯首帖耳,我隻能說他做夢。我決不會生下一個不被愛的孩子。”
她抓了一捧雪,把雪人的鼻子固定,用力拍緊。她手指上指甲油已經剝落了,指尖讓雪凍出好看的淺粉色。
市裡的正規醫院,宋菀做過檢查,很快便能安排手術。
手術那天早上,葉嘉樹開著車將宋菀送去醫院。此前他提出陪著宋菀去,被拒絕了,然則他還是覺得讓她一個人十分不忍心,便說:“還是我陪你去吧。”!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真的不用,我沒跟你說過嗎?不是第一次了,我熟門熟路。”
葉嘉樹一怔,瞧見她笑得很沒所謂,心裡窩火,停了車便不由分手地將她手臂一拽。
“葉嘉樹,你撒手。”
葉嘉樹不為所動。
宋菀笑說:“你陪我去,到時候免不了醫生護士會給你臉色看,孩子又不是你的,要當這個冤大頭嗎?”
她是想開個玩笑,然則葉嘉樹低下頭來看著她,那目光看得她笑意霎時凝滯。
他的手沒有抗拒餘地地扣住了她的手指,觸到體溫,她才發覺自己手是徹底冰涼的。
直至宋菀被推進手術室,葉嘉樹遭受了無數的白眼,醫生護士見慣了這種情況,懶得說一句廢話,然則鄙夷是擺在明麵上的。葉嘉樹不覺恥辱,隻是痛心。
來來去去的腳步聲人攪得人心煩,他起身下樓,在外麵點了一支煙。
草地上雪讓無數腳印踩得濕濘不堪,空氣裡有一股濕重的氣息,葉嘉樹抬頭看著綴在醫院前麵的那個地名。
此前,他有這樣一種錯覺,如果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兒,那麼便沒有人會知道他們在哪兒。而此刻,當他刻意回避卻還是知道了自己身在何處,那些這一個月來被他拋諸腦後的陰影,又如整裝完畢的敵人奔襲而來。
他絕對相信宋菀說的話,以唐蹇謙的本事,找到他們是遲早的事。
估算著時間,葉嘉樹回到手術室門口。沒等多久,手術結束了,宋菀被推出來,推進觀察室裡。
她本就膚色白皙,這下更是沒有絲毫的血色。她較勁似的一聲不吭,隻在視線觸及到到葉嘉樹時,很是勉強地笑了笑。
葉嘉樹搬來一張凳子坐下,將她手指攥入手中,“晚上想吃點什麼?還是喝魚湯?”
“好啊。”
“你睡一會兒,我叫你。”
“好。”
他幫她掖好被子,看她閉上眼,將粘在她額頭上的碎發捋開,傾身往前,嘴唇輕輕地碰了一下。
宋菀睫毛一顫,但沒有睜開眼。
下午,車開回村裡。
宋菀裹著厚重的衣服躺在後座上,車裡暖氣開得很足。麻醉過後,疼痛連綿不絕,與意識的混沌和疲勞對抗。
葉嘉樹怕吵著她,沒開音樂,往嘴裡銜了一支煙,也沒點燃。
沿路的雪,灰色的路向幾乎沒有儘頭的遠方延伸,開上半小時也不會碰上第二輛車,仿佛天地之間隻剩下他們自己。他們在慢慢沉落的太陽之下,奔向一個幾乎純白的世界。
抵達住的地方時,葉嘉樹將宋菀從後座抱下來,推開院子門進屋,放去床上。
燈一盞一盞亮起,火也生起來,柴火嗶嗶啵啵燃燒,兩條魚撞著鐵桶壁發出悶響。宋菀聽見這些聲音,覺得自己總算再度活了過來。在悶重的疼痛和疲累之中,她終於闔上眼睡著。
宋菀一天一天恢複,入冬以後的第三場雪如約而至。狂風吼叫了一夜,第二日醒來,雪堵得門都無法推開。
好在他們提前做好了準備,物資充足,室內安全得像個堡壘。
宋菀穿著厚毛衣,站在窗前往外看,積雪讓所有景物都連成一片,突起的屋頂像是一個個膨脹的大白饅頭。
吃過早餐,宋菀洗了一個澡,側坐在火邊擦著頭發。臉皮讓火光照得發熱,她退後了些,往葉嘉樹那兒看去。
“你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