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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有雨 明開夜合 4314 字 6個月前

衣服,宋菀穿著明顯大了。T恤在腰上係了一個結,係帶的運動褲,褲腳卷了幾圈,才露出光潔的腳踝。她肩膀上搭了一塊乾毛巾,正傾著身看他貼在牆上的海報。

葉嘉樹將塑料袋子擱在進門手邊五鬥櫥的台麵上,低聲說:“宋小姐,吃點早餐休息一下,我送你回去。”

宋菀恍若未聞,指了指桌麵上的吉他,“你會彈吉他?”

“嗯。”

宋菀轉過身來,抱著手臂打量他,“玩搖滾的?”

“以前的事。”葉嘉樹轉過身去,走出臥室。

宋菀拿過塑料袋子,從裡麵翻出饅頭和瓶裝水,就著水咽了幾口饅頭,沒什麼胃口,但身體是一種讓人揉散了的疲累,胃裡泛出的饑餓感讓她繼續機械地咀嚼。

她往門外看,葉嘉樹拿著一杆拖把,正在拖她踩出來的水漬。她低頭往自己腳下看了一眼,吐了吐舌頭。

葉嘉樹拖完了地,再打開抽屜,找出吹風機來,走去臥室遞給宋菀。

宋菀跟葉瑤不一樣,葉瑤經常在他這兒借宿,認識多年,他對葉瑤的事情一清二楚,好的壞的,當一個人對另一個人了如指掌的時候,也就沒了任何的好奇。他時常忽略葉瑤的性彆,隻覺得她可能就像自己一個不爭氣的妹妹,再多責罵,出於惻隱之心,還是能幫則幫。

宋菀不一樣。

她僅在那兒站著,就能引起他全副戒備,何況她還剛洗過澡,穿著他的衣服。

葉嘉樹手肘撐著窗台,側著身點燃了一支煙。煙抽得很慢,他望著樓下巷子裡來往的人,思維轉得也很慢。起初他以為自己在思考著下一步的計劃,直到這思考頻頻被打斷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是在腦海中拚湊方才在臥室所見的,宋菀那張未施粉黛的臉。

她天然有點兒眼尾上翹,但清澈的眼神消解了那種嫵%e5%aa%9a,反倒顯出一種不諳世事的無辜。

他確信濃妝是宋菀的武器,否則這樣讓人心生破壞欲望的素顏,怎麼能讓她肆行無忌張牙舞爪。

正想得出神,鼻尖忽嗅到一股洗發水的氣息。葉嘉樹神經一繃,轉過頭去,才發現宋菀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他身旁,就隔著一拳的距離。

她頭發吹得半乾,散發著幽幽淡香——這是他常用的,很廉價,從來不覺得這香味有這樣引著人不斷遐想的效果。那些遐想,在這種時候都分外的不合時宜。可人仿佛在某些時候就有一種劣根性,追逐最為形而下的低級刺激。

宋菀卻毫無所覺,她抬手,指了指斜對麵的一棟樓,“……我以前住那兒。”那是上回她指過的三層小樓。

葉嘉樹愣了一下。

宋菀衝他伸出手,他頓了幾秒,意識到她是問他要煙。他把煙盒和打火機遞過去,她抽出一支低頭點燃,夾著煙的那隻手,白皙而脆弱。

“……也就幾年的光景,清水街變化真大。那時候夏天清晨,常能聽見賣花聲,一籃子的梔子花,裝在墊藍花布的小籃子裡。賣花的婆婆,跟我都熟了——現在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活著。”語氣平淡,恍若隻在分享一段跟自己毫無乾係的往事。

葉嘉樹不發一言,眼角餘光向著宋菀看去。

所有感慨,在她臉上雜糅成為自暴自棄的嘲弄。仿佛她覺得自己不配在此緬懷那個年少的自己。她沉沉吐出一口,把還剩了大半截的煙撅斷,“幫我去芙蓉路拿幾套衣服,我在你這兒住一陣。”

葉嘉樹站立不動,“宋小姐,我送你回去。”

宋菀斜眼看他,“不能住?我給你錢。”

與明哲保身無關,葉嘉樹隻是覺得不妥。猶豫的時候,宋菀又開口了,“你這人,不懂適時地撈一些好處。”

葉嘉樹驀地抬頭,“我不會從你身上撈任何好處。”

四目相對,一瞬間,宋菀像是被他的赤誠給燙著一般,率先調轉了視線。

這話,總顯得過於殷勤,過於急切,雖然葉嘉樹本意並非如此。

他垂下眼,解釋:“我隻是個司機,隻想做好分內的事。”

宋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最終,葉嘉樹回了芙蓉路的宅子,讓保姆給宋菀收拾幾套衣服。

誰知保姆使喚不動,拿著雞毛撣子,拂著那些名貴的家具和花瓶,似乎沒聽見葉嘉樹說話。

葉嘉樹蹙了蹙眉,又囑咐一次。保姆手裡動作不停,斜了眼來看葉嘉樹,“唐先生剛打電話來叮囑過了,這宅子裡的東西,哪怕空氣都不能讓任何人帶出去。”

“宋小姐要她自己的衣服。”

保姆哼了一聲,派頭倒顯得比主子還大,“她自己的衣服,可不還是唐先生買的?”

葉嘉樹無話可說了。

正打算走,保姆卻將手一伸,“車鑰匙。唐先生說了,這車宋小姐暫時用不著了。”

兩小時後,宋菀才等到葉嘉樹回來。他出了一身的汗,把幾隻紙袋遞給了宋菀,自己先往洗手間去衝了個涼。

出來以後,他跟宋菀解釋情況。

宋菀卻一點沒放心上,饒有興味地把他帶回來的那些印著優衣庫logo的紙袋一一拆開,笑問:“你買的?”

葉嘉樹看著她,“你不驚訝?”

“驚訝什麼?清宮劇看過沒?那些被打入冷宮的嬪妃,不就我這待遇麼。”宋菀自嘲一笑,掰著手指數給他聽,“信用卡停了,房子不讓住了,車子不讓開了。”

“……你自己攢錢了嗎?”

宋菀把葉嘉樹買來的衣服往自己身上比,“攢錢的人,都是想好好過日子的人。你看我像是嗎?”

葉嘉樹一時間找不出該說的話。

宋菀笑說:“不至於山窮水儘,我有地方住,不會賴著你的,放心。”

葉嘉樹看著被自己的運動服襯托得瘦骨伶仃的宋菀,話像是排著隊自己挨個地往外冒:“住著吧……”他轉過身去,把一串話落在身後,“……清水街上還有人賣花,你明天早點醒,能聽到。”

作者有話要說:  我和 已經解約,今後所有的長篇小說都將直接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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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改】

宋菀沒吃中飯,一覺睡到近傍晚的時候。太陽西斜,對麵玻璃窗子映著大片紅光,她坐起身來恍神了好一會兒,才記起自己在何處。

屋子裡晃一圈,沒瞧見人,宋菀摸出手機給葉嘉樹打電話。

電話裡葉嘉樹隻說:“下來吃飯。”

整一條清水街,宋菀很熟,然則來往的人是陌生的,那一種久彆暌違的滄桑也是陌生的。

她手揣在褲子口袋裡,拖拖踏踏地走過鏽跡斑駁的門楣,腳下青磚已讓車輪碾得破損。這自然不是不再是記憶中的清水街。

葉嘉樹等在一個賣飲料雪糕的攤前,長手長腳地坐在馬紮上,整個顯得局促,但不知道與擺攤的大娘聊些什麼,神采飛揚,眼裡是宋菀此前從未見過的笑意。

宋菀覺得有趣,隔著一段距離瞧了他許久,方施施然走過去。

葉嘉樹抬起眼看她,笑容還掛在臉上。他拍一拍手,從馬紮上站起身,“餓了嗎?去吃飯?”

鄰近攤子的一家餐館裡,葉嘉樹點了菜,又點了支煙,背過身去看貼在牆上的老板娘女兒的獎狀。他顯然是常客,老板娘對她挺殷勤,上茶的時候還寒暄了幾句。老板娘對宋菀充滿好奇,瞅了幾眼,丟給葉嘉樹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宋菀托著腮打量葉嘉樹。他臉長得年輕,氣質卻滄桑,兩者矛盾又和諧,當看著他的眼睛時,會覺得他這人有故事。

宋菀說:“可惜我現在沒這個職權了,不然簽了你,兩部戲,隻要兩部戲,保管你會紅。”

“不如幫我出唱片。”

“那也不能給你出,現在什麼年頭了,誰出誰賠——而且你還是玩搖滾的,賠得底掉。”

葉嘉樹笑了。

宋菀瞅著葉嘉樹,無法想象這人玩搖滾的模樣,“……現在呢,怎麼不玩了?”\思\兔\網\

“你不是說了嗎,這是個賠錢貨,玩不起了。”葉嘉樹移開目光。滿滿一麵牆的獎章,“三好學生”、“校園歌唱比賽”……一張挨一張,最早的已經紙張泛黃。

餘光裡斜過來一隻手,葉嘉樹低下目光,看見宋菀白皙的手指,“怎麼?”

“給我支煙。”

葉嘉樹晃了晃自己的煙盒,晃出一支遞給宋菀,“……這煙不好,怕你抽不慣。”

宋菀笑了笑,“我現在吃你的穿你的,還有資格挑剔煙好不好?”

宋菀笑意坦蕩,葉嘉樹往她臉上瞅一眼,眯了眯眼,又把目光調轉回去。他莫名不習慣她素顏的臉,過於乾淨過於無辜,很難讓人生出戒心。

四道菜,煙筍炒臘肉、地衣炒雞蛋、蠔油生菜加一碗白菜豆腐湯。

葉嘉樹怕宋菀吃不慣,想打聲招呼,宋菀已經狼吞虎咽起來。

她沒吃中飯,餓得太狠了,這幾道菜滋味地道,像小時候外婆還在時幫她燒的那些,吃著吃著便覺得鼻頭發酸。八年過去了,她以為自己早就不覺得疼,亦不會覺得委屈。

葉嘉樹起初不覺有異,直到發覺宋菀頭埋下去久久沒抬起來。

他看了宋菀一眼,停了筷子,忽地站起身,“我出去打個電話,你先吃。”

離開桌子的時候,他不動聲色地將衛生紙推到了宋菀手邊。

葉嘉樹出去抽了支煙,估摸著差不多了,方回到桌邊。

宋菀在喝豆腐湯,神情一切正常,她抬眼看了看葉嘉樹,“……你是不是以為我哭了?”

葉嘉樹含混地“嗯”一聲。

宋菀笑了笑,似乎不帶什麼意味,“哪至於。”

葉嘉樹不知道如何應回答,拿起筷子埋頭扒飯,轉移話題,“吃完要去逛逛嗎?”

“逛什麼?”

“夜市?”

宋菀笑說:“我身上沒錢。”

“夜市而已,東西不貴。”

宋菀斜眼去看他,“怎麼,真打算包吃包住?”

葉嘉樹不說話,拿了勺子去添飯。

兩人到底沒去夜市,葉嘉樹隻陪著宋菀在清水街附近逛了逛。他開的那輛車被唐蹇謙收回去了,沒了車,也去不了其他地方。

葉嘉樹知道自己現在收留宋菀十分不妥,他與唐蹇謙雖接觸不多,但很清楚,能白手起坐到那樣高位的人,必然有幾分手腕。但現在宋菀如此處境,他做不出落井下石的事。

晃蕩一圈,又回到樓下。

宋菀拉開一樓鐵門,聽見身後腳步聲停了。她回過神去,看見葉嘉樹立在陰影裡。

“怎麼了?”

悉悉索索的聲音,片刻,葉嘉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