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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有雨 明開夜合 4383 字 6個月前

打開,目光下移,頓了頓,“你怎麼來了。”

門口是個穿水手服百褶裙的年輕女人,戴著口罩,沒化妝,眼窩底下一圈烏青。

她一閃身,從門縫擠進去,“葉哥一個人在家?”

葉嘉樹把門闔上,看著她,臉上沒什麼表情,“葉瑤,你不能總賴著我。”

葉瑤似是沒聽見他說話,徑自往廚房走去,黑色的製服鞋在地板上踩出一道道痕跡。葉嘉樹皺了皺眉。

半刻,葉瑤出來了,手裡拿著一盒酸奶,她把蓋子揭開,%e8%88%94了%e8%88%94,抬起頭來看向葉嘉樹,“……我能在你這兒住一段時間嗎?”

“不方便。我要出門了,你趕緊走吧。”葉嘉樹懶得理她,走回臥室去換衣服,剛把身上黑襯衫脫下,門“吱呀”一響,葉瑤從外麵走了進來。

葉嘉樹看也沒看她一眼,拿起擱在床上的短袖T恤,剛要套上,葉瑤伸手把他一推。

他身體往後一倒,準備站起來,葉瑤跪在床沿上,按著他肩膀往後推,順勢跪坐在他身上,手掌貼在他%e8%83%b8膛上,輕笑一聲,“……做嗎?”

葉嘉樹表情沒有一點變化,“我要是想動你,四年前就動了。”他手伸進褲子口袋裡,摸出幾張錢,也沒數點,直接塞進葉瑤手裡,“借你的,拿去吧,彆賴著我了,我又不欠你。”

葉瑤表情一黯,手指團著那錢,過了片刻,從葉嘉樹身上爬起來,背過臉去,抽了抽鼻子,“……葉哥,就讓我住一周,一周之後我肯定走。”

葉嘉樹沒說話。

葉瑤知道他是答應了,她把錢塞進口袋裡,理了理頭發,“葉哥,你就是人太好,見不得彆人受苦。”

葉嘉樹簡直要被她給氣笑了,“人好倒是錯的?”

“有時候就是錯的,同理心太強,自己就容易受傷。學我,沒皮沒臉,多好。”

葉嘉樹套上衣服,淡淡地往她眼下明顯是被人打出來的淤青那兒掃了一眼,“你是挺好,混成這幅德性。”

他跟葉瑤是四年前認識的,那時他跟好朋友陳斯揚在酒吧駐唱,葉瑤在酒吧裡“流竄作案”。那時候葉瑤就這幅裝扮,裝個女高中生,到處對那些肥頭大耳的男人叫“叔叔”。

每回工作結束,陳斯揚跟女朋友季雪二人世界,葉嘉樹就跟一整晚也沒賺到多少錢的葉瑤出去喝酒擼串。

後來,葉瑤交了個男朋友,挺高興的告訴他,說以後再也不乾這營生了。雖然沒人再一塊喝酒擼串兒,但葉嘉樹很高興。

結果沒到半年,葉嘉樹接到葉瑤的電話,找去一個破破爛爛的出租房裡。那時候她剛做完手術,感染發燒,走投無路,實在沒辦法,隻能聯係葉嘉樹,隻因為葉嘉樹曾經說了句兩人同姓,也算是本家。

葉嘉樹照顧了她一星期,讓她離開男朋友,找個正經工作。她答應下來,但沒多久就食言。兩年來,她跟他男朋友分分合合,葉嘉樹知曉勸告無用,也就懶得多費唇舌。

她每到山窮水儘的時候,總會找葉嘉樹幫忙,而葉嘉樹沒有一次真能狠心拒絕。

葉瑤瞧著葉嘉樹,“我混得再慘,那都是我咎由自取。可是你呢,你為了陳斯揚,為了季雪,為了陳斯揚他爹,就是不為你自己……”

葉嘉樹隻是平淡地看了她一眼,“再多廢話一句就從我家裡滾出去。”

葉瑤聳聳肩,嘟囔:“……真話還不讓人說了。”

葉嘉樹拿上鑰匙,往大門口走去。葉瑤端著那杯酸奶,踢踢踏踏地跟過去,“葉哥,你去哪兒?”

“你管我去哪兒。”

葉瑤倚靠著牆,衝他笑一笑,“今天夜宵我請你吃燒烤。”

“拿我的錢請我吃燒烤?”

“你都借給我了,還管那麼多。”

“走了。”葉嘉樹把門一闔。

“哎哎哎,”門關上之前,葉瑤多囑咐了一句,“……彆回來太晚啊。”

☆、第六章【改】

葉嘉樹出門是去拜訪陳斯揚的父親。

葉嘉樹跟陳斯揚十五歲時認識,兩人度過了最年少輕狂的四年時間。

一起替下個月的房租發愁;一起趕赴一場又一場的校園音樂會;一起買啤酒回來,在屋裡喝得酩酊大醉;一起在酒吧裡駐唱,拿點兒微不足道的薪水,攢著錢租五千一天的錄音棚灌小樣,期待唱片公司的大餅砸到頭上的那一天。

直到十九歲那年,陳斯揚去世。

陳父難以承受打擊,三年來心內鬱結,一直纏綿病榻。前一陣突發腦溢血,生死邊緣挽救回來,但今後都得臥床。

照顧陳斯揚父親的重任,葉嘉樹一己之力擔下了。陳母要上班,家中無人,葉嘉樹請了最好的護工,五千塊錢一個月,還有醫藥費、營養費……

有時候,葉嘉樹覺得自己是滾輪裡的倉鼠,不敢停下,一旦停下,就是巨大的無法填補的缺口。

他是萬事不縈於懷的人,從前收入多少浪擲多少,如今卻困於鬥室,折腰鬥米。

錢,有時候竟是這樣折磨人的難題。

在陳家樓下,葉嘉樹抽完了一支煙。

他上樓敲了敲門,門內一疊腳步聲走近,門打開,門裡門外的人都怔了一下。

“季雪。”

門裡的年輕女人穿一套過膝的長裙,%e8%83%b8`前掛著圍裙,一手的麵粉。她抿了抿唇,什麼也沒說,轉身往裡走。

葉嘉樹在門口站立片刻,方提起腳步。

距離陳斯揚去世已經三年,他在三年後的今天徘徊,前方是無法去往的明天,後方是無法觸及的昨天。

困於時間的不隻他一人,還有陳斯揚的女朋友季雪。

陳母從廚房裡走出來,熱切地打了聲招呼,端來涼茶,問葉嘉樹晚飯吃過沒有,她正在跟季雪包餃子。

“吃過了——我就過來看看。”

陳母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朝著臥室努努嘴,“陳叔叔在房間呢,鬨過脾氣,現在在看電視。”

陳父躺在床上,口不能言,隻能從喉嚨裡發出很簡單的語氣詞。

葉嘉樹聽明白他是在打招呼,手從他頸後穿過去,把頭抬起來,墊高了枕頭,而後自己在床榻邊沿坐下,從被子裡拿出陳父的手臂,順著血管,一點一點按摩。

他做這件事很耐心緩慢,心裡也感覺到久違的平靜。

他抬眼往房間牆壁上看,牆壁上貼滿了平克·弗洛伊德、大衛·鮑伊、槍炮玫瑰的海報,顯然是曾經陳斯揚貼上去的。這兩位尚不過半百的父母,還固執保留著兒子在世時的布置和習慣,好像這樣就能拒絕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事實。

葉嘉樹收回目光,跟陳父講一講新近發生的事——他自己的生活乏善可陳,提及兩句之後,便搜腸刮肚地找尋話題:西區要拆遷了、市裡落馬了一個貪官、明年落戶政策要改革……如是種種,全是他在開車時,從廣播裡聽來的新聞。

總覺得遙遠,不關己身一樣。

季雪在門口站很久了。

她走近的腳步聲沒聽見,她在思考著該如何喊他,沉默之中,方意識到自己“思考”了很久,在出神地聽著葉嘉樹講述那些枯燥乏味的“新聞”。他聲音流水一樣的平緩,好像任何的創傷都能被此撫慰,再不痛苦一樣。

終於,她還是回過神,平淡地喊了一聲:“葉嘉樹。”

葉嘉樹頓了頓,轉過頭來。

她沒與他視線對上,邊轉身邊說,“阿姨喊你出來吃餃子。”

飯桌上,陳母問及葉嘉樹近況,葉嘉樹說在給人開車。

“也好,”陳母把香醋和辣椒碎都往他那處推了推,“你以前那個賽車的事,我就是覺得太危險,早就不想讓你做了。司機雖然掙得少些,總歸是穩定的。”

葉嘉樹“嗯”了一聲,很淡地笑了笑。

吃過飯,葉嘉樹去臥室跟陳父道彆,又順便悄悄將剛拿到手的工資,擱進了陳母常用的抽屜裡。

陳母將葉嘉樹送到門口,葉嘉樹剛準備走,屋裡季雪說:“等一下。”

她把包的帶子穿過頭頂,斜挎在肩上,低頭說:“我也走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天開始熱起來,太陽落山了很久,空氣仍然黏糊糊地貼著皮膚。

季雪落後兩步,走在葉嘉樹身後。

夜色裡,人流和車流聲,一時近,一時遠。

到了公交車站,兩人停下等車。

他們如有默契般地隔了三四米的距離,陌生人一樣。

季雪手揣在連衣裙的口袋裡,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

空氣裡突然散起煙霧,她不由自己沿著那軌跡去看,視線的儘頭,是正微微低頭,沉默抽煙的葉嘉樹。

季雪抿住唇,生硬地把目光轉向他身前的公交站牌,雖然隔著這麼遠的距離,站牌上的字一個也看不見。

那些本就模糊不清的字,驟然間變得更加模糊,季雪用力地眨了眨眼,把目光收回來。

就在這時,她聽見葉嘉樹沉聲說:“以後你要來,提前給我打個電話。”

愕然、震驚、心慌意亂,很多情緒湧上來,在季雪的臉上形成了一個不知所謂的憤怒表情,她冷著聲,“……你就這麼不敢見我?”

葉嘉樹聲音很平:“見了我你難過。”

他的難過,與她的難過,從來都不是一個意思。

季雪咬著唇,她感覺下一秒情緒就要控製不住,“……沒錯,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你。”

迎麵一輛公交車駛過來,車門哐一聲打開,她沒看那究竟是不是她要坐的,抱著包直接跳上去。

車門在她眼前合上,透過玻璃窗,葉嘉樹身影逐漸被拉遠,他抬起手,把那支還沒抽完的煙,很慢地撳滅在了陳舊的公交站牌上。

在光影交錯中,他身影變成了一個再也看不見的小點。

·

周末,宋菀陪傅小瑩去買衣服。

女人逛街,一逛就是一下午,連帶著全套的下午茶和美容SPA。宋菀趴在床上,按摩師的手在她背上捏來捏去,房間裡一股馨香,衝得腦袋發暈。

跟紅頂白的事,宋菀見得多,不覺得新鮮,隻是沒想到有一天自己變成了“白”的那一方。從前多少人想成為她宅子裡的座上客,如今她想打牌,卻連四個人都湊不齊。

宋菀問傅小瑩:“現在大家對我避之猶恐不及,怎麼你還往我這兒湊。”

“我要是信了你能在唐蹇謙跟前失寵,那我不是個傻子麼。”

宋菀笑了一聲。真小人,總比偽君子好。

傅小瑩轉過頭去瞧她一眼,“對了,你還記得李妍嗎?”

“誰?不記得。”

“前兩年,唐總不是怕你閒著無聊,讓你去他名下的經紀公司上過半年的班麼?”

宋菀嗯了一聲。那時候她專管藝人簽約,眼光獨到,給公司選出了好幾個當紅明星。

“李妍那時候小有名氣,到你那兒麵試,被你給退了,有印象嗎?”

“哦,”宋菀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