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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天都快黑下去了,仍不見那對祖孫回來。

她出門去找,踩著腳下灰磚砌成的走廊,轉過彎就看見石敬年和石青臨一前一後地迎麵走來。

人未至,一聲呼喚先傳過來:“南南?”

塗南微怔,叫她的是石敬年。

“我老人家能這麼叫你吧?”

她回神,點頭,“能。”

記憶裡隻有她媽會叫這麼叫她。她媽離開的時候她還太小,除了這個稱呼之外幾乎就沒彆的印象了,難免記得深刻,乍一聽到不大適應。

石敬年和剛才一樣熱情,跟她一起邊走邊聊:“我剛知道你是做壁畫臨摹的?”

“是。”塗南瞄一眼石青臨,他慢條斯理地跟在他們身後。

石敬年說:“做這行的可不多啊。”

“嗯,是不多。”

塗南進徐懷組裡前也跟其他人一起臨摹過,當時同組十二個人,最後隻剩下三個。且不說臨摹要求高回報低,光是這枯燥單調的工作內容已經足夠讓大多年輕人望而卻步。後來她進了徐懷組裡就刻意不再和組員們走近,隻除了肖昀,因為總覺得有一天還是會各奔東西,卻沒想到這次先走的是她。

每每想到這個她都覺得可笑,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世事無常。

石敬年一路走一路感慨,“能乾這行的年輕人都是好樣的,像你這麼年輕的姑娘更是難得。不像我們家這個……”他豎起拐杖指指身後的石青臨,“跟他爸一樣,全是唯利是圖的商人!”

石青臨在後麵低低地笑,“老爺子,說話得說道理,沒我們倆這唯利是圖的商人,您能不能住這麼好的宅子?”

“你當我稀罕?”石敬年毫不給麵子。

說話間進了屋後的園子,塗南放眼望去,以為進了哪個園林,地上鋪了細白沙,鵝卵石的小徑旁種了常青的綠植,一角甚至還修了流水假山。她算了一下本城的地價,覺得老爺子剛才能喊出那句他不稀罕,也是相當的有風骨了。

石敬年走到假山邊上,又接著前茬道:“南南,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孩子,做事堅持本心,不求回報,現在的社會太浮躁了,就缺少你這樣的人。”

“其實……”塗南想說自己已經離開這行了,承受不了他這誇獎,但被石青臨打斷了,“我就不堅持本心了?”

“你堅持忙的本心!”石敬年揮揮拐杖。

石青臨趁機說:“那您就不能體諒我忙,趕緊給塗南顏料?”

塗南想起顏料,忙喚:“石老?”

石敬年“嘖”一聲,“還叫什麼石老啊,叫爺爺就行了。”

“……”

老爺子忽然繞到假山後麵,從那兒抽出根魚竿來,往石青臨麵前一拋,“你給我去釣條魚上來,不然彆說顏料,連今天的晚飯你都沒得吃。”

石青臨拿著魚竿,皺眉,“您知道我有多忙。”

“忙什麼忙,你今天要是敢看一下手機試試,快去!我就在廚房裡等著。”石敬年說完還不忘衝塗南笑一下,又提著他那根多餘的拐杖朝前屋去了。

塗南盯著石青臨,“你到底跟你爺爺怎麼說的?”

他換隻手拿魚竿,笑得嘴角勾起來,“我什麼也沒說,全是他自己想的。”說著朝水池子走去,“他現在可喜歡你了,至少比我這個‘唯利是圖的商人’強。”

“……”塗南現在明白他糊弄的是什麼了。

※※※

園子裡有個不大不小的池子,裡麵稀疏幾叢荷葉,盛夏不再,綠已不翠,葉麵泛出蒼蒼的微黃。

塗南很久之後找過去,就見石青臨人倚在樹上,手持魚竿,偏偏一身西裝革履,畫麵怎麼看怎麼古怪。

她問:“一無所獲?”

石青臨抬起手臂看了看表,“沒錯,我感覺我的生命正在浪費。”

“不算浪費,這畢竟也是工作。”

他點頭,“可以,你還會安慰人了。”

塗南覺得這更像是安慰自己,忽而感覺水麵一動,眼光飄過去,“有了?”

石青臨站直,手指繞動魚線,水麵翻動,露出了白鼓鼓的魚肚子,一晃就消失在水下了,他手指又鬆開,“老爺子是真狠,明明今天喂過了魚,還叫我一定給他釣一條上來。”

塗南也很無奈,“我就說過程裡可能會出狀況,你們家老爺子就是。”

石青臨霍然轉身看著她,“塗南,我們來做個君子協定,我幫你擺平老爺子,拿到了顏料,你再幫我縮短點時間?”

塗南皺眉,“你還真是個商人,這麼會討價還價。”

“薛誠是投資方,你在他麵前說的話肯定是能保證的,那就說明還有商量餘地。”

她抿住唇,幾秒之後才說:“最多五個月,這真的是極限了。”

“成交。”石青臨把魚竿遞給她。

塗南下意識接住,“乾什麼?”

石青臨脫了西裝,笑著卷起衣袖,“魚而已,下去抓一條就行了。”

“你行?”

“你看我行不行。”

他已經脫了鞋襪,卷起褲腿,塗南發現他的小腿修長又結實,和他的膚色一樣,淡淡的小麥色,被陽光附著的顏色,有種難言的性感。

那雙腿站進了水裡,瞬間水麵就沒過了他的膝。

石青臨踩了踩底,看著她,“水有點涼,你拿好彆動,我速戰速決。”

“嗯。”塗南雙手握住竿,看著他的動作。

屋裡忽然傳來老爺子的一聲呼喝:“石青!都多久了,你小子到底釣不釣得上來!”

石青臨剛俯身,聞言微晃一下,笑道:“魚差點被他嚇跑了。”

塗南從聲音來源的方向緩緩收回目光,“他剛剛叫你什麼?”

“石青,”石青臨盯著水麵,頭也不抬地說:“我的名字是老爺子取的,家裡一直這麼叫我。”

“……”塗南恍然大悟,“怪不得你當時那麼介紹自己。”

石青臨,石青色的石青,來臨的臨。

怪不得他連微信頭像都是一張石青色的圖片。

原來如此。

塗南腳下蹭著鬆軟的泥土,思緒翻飛,從洞窟裡的那一筆,到眼前的這個人,冥冥之中似有天意,她忍不住笑了。

“石青?”

“嘩啦”一陣水花,石青臨扣著掌中的魚抬起頭,看見岸上的女人在淡淡地笑。

“你叫我?”

“是啊,”她的笑加深了,“石青。”

秋風已至,天高雲淡,她在傍晚的風裡笑得眯起雙眼,眉眼間神采前所未有的生動。

石青臨心臟忽的一縮。

突然想起認識以來她還從未叫過他的名字,這是第一次。那輕飄飄的兩個字從她口中念出,便從蒼白文字染上了色,成為那趨向於暗沉的一片深邃。

片刻後,他冷不丁也笑了。

塗南還在輕輕笑著,就見水裡的人已經大步上岸,走了過來。

懷裡陡然一沉,魚竿應聲落地,她迅速收攏手臂,兜住那條活蹦亂跳的魚。

“你笑什麼,嗯?”石青臨抬手一彈,越過她走了。

塗南抱著那條魚,臉上被他濺了一臉的水珠。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又搶救回八點君了~

感謝大家的營養液~本章繼續掉落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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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以下小可愛的地雷——

第三十二章

塗南把魚送去廚房,石青臨已站在流理台邊, 手裡端著隻杯子正在喝水, 眼光往她身上斜過來。

石敬年接過那條魚, 數落:“瞧瞧你們倆都弄成什麼樣了, 趕緊去弄乾淨了。”說著指著石青臨數落,“尤其是你,把你能的,還跳水裡抓魚, 快去洗澡, 凍病了麻煩!”

兩個人於是被趕了出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彼此在門邊一對視, 都是一身泥水, 狼狽不堪。

塗南說:“你乾的好事。”

石青臨失笑,轉頭踏上走廊,“跟我來。”

塗南跟著他走到頭,那裡一間屋子,他推開雕花的木門,站在門口, 等她先進。

她進了門, 發現裡麵挺大, 家具都很現代, 沙發電視一應俱全, 甚至還有張辦公桌,還有隔間,擺了張床, 一看就是他住的房間。

石青臨打開衣櫥,找了兩件衣服出來,扔給她一件,“你沒帶衣服,穿我的吧。”

塗南接住,拿在手裡看,白色的男士t恤,不知放了多久,帶著股樟腦丸的清香,她捏在手裡進了洗手間。

石青臨在外麵等著,洗手間的門是毛玻璃的,他眼一掃就能看見隱約的人影,在細細碎碎的聲音裡不真實的晃動,手臂抬起,是脫衣服的動作。

他轉頭走出門,抱著胳膊倚著門框,抬頭望天,心裡好笑。

人就不能生出彆的念頭,生出來了,就會有更多的雜念。

好在洗手間的門很快開了,打斷了他的雜念。

石青臨回過頭,塗南已走出來,身上的白t恤鬆鬆垮垮,短袖幾乎被她穿出中袖的感覺,但她生的高挑,還是架得住。他點頭稱讚,“不錯,我的衣服你也能穿。”

“拜你所賜,不能穿也得穿。”

石青臨笑。

塗南嫌寬大,手指繞著衣擺打了個結,在腰上係緊,頓時就合適多了。她把自己本來穿在外麵的開衫披上,看他一眼,“我好了。”

“我得洗個澡。”石青臨朝洗手間走。

塗南走出去,替他掩了門,忽而覺得詭異,這什麼工作,進了他家老宅,見了他爺爺,連他的衣服都穿上了。

她把外套穿上,剛好遮掩了身上的男t恤,走回前廳,石敬年正在等她。

“南南,來,給你看個東西。”他招招手,手裡捧著本相冊。

塗南跟著他坐下來,他把相冊翻開,給她看,原來都是石青臨小時候的照片。

一張一張的,看得出來他藏了很久,保管的很細致。

“看,這個是他四歲的時候,這張大概是八歲……”

塗南配合地湊近細瞧。

為了顏料,也隻能配合。

“跟他現在不太像。”她說。

看來看去,照片裡的人白白嫩嫩的就像個漂亮的小姑娘,跟石青臨現在的樣子差彆太大了。

“是不像,他還是小時候長得乖。”

塗南深表讚同。

沒一會兒,石青臨回來了,石敬年頭也不抬地說:“你去把飯做了。”

他身上換了件乾淨的襯衣,袖口高高挽起,“老爺子,您換個方法整我行不行,釣魚就算了,怎麼還讓我做飯。”

石敬年說:“你不做其餘的就免談。”

塗南看一眼石青臨,他也看了她一眼,彼此無言,他轉身回了廚房。

沒辦法,現在老爺子就是主子,他們都得聽話。

她低頭再去看相冊,石敬年又滔滔不絕地跟她講解,哪張是石青臨第一次進學校,哪張又是他出國前拍的。

出國前的照片似乎是張全家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