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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吃什麼 白漁 4260 字 6個月前

嗚,餓,你早點回來

郎攜雁來,與女雙歸,兩姓相結,共為秦晉。

日子翻進冬月,秦大與柳舒成婚的事,便掛上了案頭。卿嬸原是與她倆商定,先行小聘,待到臘月時,再帶著聘禮上門請期,把正月十六這個日子定下來。隻是冬日裡到底沒什麼事可做,閒散到臘月,又要熏臘肉灌香腸,又要忙著過年備禮,反倒沒得空。卿嬸左思右想,便來找她們兩個。

貓兒現下越發大了,在家裡飛簷走壁,沒一刻歇著。她倆早上起來就在逮貓回來吃東西,還從煤堆裡掏出來兩隻。天冷,秦大也不敢給它們洗澡,正拿熱帕子一邊擦一邊訓斥,卿嬸來時,倒是柳舒先應聲。

“我老遠聽著屋裡鬨騰,還說你倆在乾嘛呢——喲,這哪兒弄來這麼多小崽子?”

秦大給那兩隻揣懷裡,拿出盤瓜子請卿嬸坐,無奈一笑:“村裡那隻白貓叨來的,也怕它們冬天沒人管,真就凍死了,湊合養著吧。”

“我說呢,今年也沒看著老鼠,”卿嬸拉了柳舒坐下,“還有個事兒,得跟你倆說說,你倆自己呀,拿個主意給我。”

她拍拍柳舒手,看著秦大:“你媳婦兒的聘,咱們可還沒給你丈人送過去。日子也得兩邊通通氣,定下來。我估摸著進臘月,咱們是不得閒的,得做年貨,熏肉灌腸,大半個月就折騰完了。再說,臘月裡也不好買東西,你要是最近得空,就跟嬸子走一趟,咱們到府上去買聘禮。幾下湊齊了,給你丈人送過去,早點兒定下來,早點了一件事,免得都堆起來。”

卿嬸指指柳舒,笑道:“到時你丈人說你是個不老靠的,不肯把女嫁給你,你才是虧大發了去。”

秦大聽得一愣,將暖好的貓丟到一邊,撓撓頭,有些不大好意思。

“是我沒想到,還是嬸嬸想得周到。行,那就看嬸嬸的安排,我也將家裡的銀錢都備好,到時還要找銀鋪熔成錠,放進禮金盒裡——旁的還要拿些什麼?”

“你倆的八字都在我這兒,算的卦我也都收著,”卿嬸看看她,“這禮書可得你自己寫,嬸子是個不識字的。柳家知道你也不是什麼大富貴的,其餘聘禮照舊例,禮金隻要二十六兩。你爹娘都過世,那些雞鴨都隻要一對。”

秦大心裡一一記著,笑道:“我寫字不好看,叫阿舒寫可以麼?”

卿嬸“唉喲”笑一聲,把她倆看一眼:“旁人姑娘出嫁,提起嫁妝都羞死了。你小兩口是蜜裡調油,沒見外的。行,行,行,你隻管自己弄好。明兒個一早咱倆就走,還得雇上人幫你挑東西,你要沒什麼旁的說法,村裡這些都是同族兄弟,我給你找上。”

柳舒聽著半晌,這會兒得了空來接話:“嬸嬸,我也要去。”

她向來伶俐乖巧,頗得卿嬸歡心,嬸子逗孩兒似地輕輕拍拍她臉頰,樂得不行。

“我的乖女,這是給你家送聘禮去,哪有出嫁姑娘跟著去的?按理說,你等著嫁人,這陣子也得在家裡好好住著等成親。你爹娘心疼你,曉得你同你相公是分不開的,才許你住在這邊。你要還跟著去送聘禮,這就不像話啦。”

柳姑娘到底也怕她娘給她逮在家裡不許走,若真同秦大三兩月見不著,還不如不去,蔫頭耷腦地應了。卿嬸又吩咐幾句,秦大一一從她,兩人談完,嬸子就匆匆出門去給她張羅。

柳舒沒得與她同行,自個兒揣著貓跑到客房裡窩上,見秦姑娘尋過來,瞥她一眼,趴在桌上。

秦大挨著她坐下,攬住她腰,柳舒將腦袋轉到一邊去,發髻戳到她臉上,讓秦大吃了一嘴頭發。

“怎麼就不理我了?”秦姑娘同她一道趴下,“是誰惹得我們阿舒不高興?”

“你這要出去三五日,我得習慣習慣,免得到時眼前瞧不見人……”柳舒說著,轉回來,“阿安早些回來才是。你不在家,隻怕我要茶不思飯不想,日日空流淚了。”

秦大往她那兒又湊過去些,摸摸她臉頰,笑道:“送完聘禮,我立刻就趕回來。阿舒想吃什麼?想買什麼?我都給你帶上。”

“跟著你到閩州府也好,”柳舒歎氣一聲,“可惜這般多人,我在家養貓罷了。什麼也不買,你早些回來才是。柳翟這次若是在家,你就當他是個死的,不要管他說什麼。我爹娘喜愛你,自然沒有刁難的理。”

秦姑娘同她住些時日,不曾拋開她獨去彆處,要離開幾日,竟像是要走個三年五載般舍不得,將柳舒瞧了又瞧,看了又看,抓著手在唇邊親親,笑道:“我曉得,等把阿舒大大方方地娶回家來,我再幫你出氣,好不好?阿舒這幾天想吃什麼,要不要我提前備好?可不要賴床不起……”

秦大念叨得多,柳舒反嗔她:“囉嗦!既是擔心,就平平安安地早點回就是。我又不是不知事的孩童,還能餓肚子?”

她兩個又膩了會兒,秦大尋來紅紙冊與硯墨,親給她媳婦磨好墨。她憶著卿嬸說的聘禮數量,她念,柳舒則寫,待到墨乾,就放在床邊,免得明日落下。

虧得是卿嬸忙彆的去了,否則見她倆今日如叫人用繩子綁上,腳沾腳地走路,還不知要笑出多少褶子來。

一擔禮餅,一擔海味,還需得三牲,因著秦大父母已經故去,那雞隻買了一對。並著四喜果,四乾果,茶餅,芝麻等等。另有禮金盒一個,裡麵裝著紅棗、龍眼、綠豆、百合、蓮子等,秦大新熔的一對大銀錠,總是二十六兩,上麵打了龍鳳呈祥,蝙蝠桃瑞的紋。裡頭還有給柳舒備的金銀首飾,紅包封,紅豆繩,一對龍鳳燭,一副吉祥討喜的對聯。一副挑子上還加了一床之前去訂的新棉被。

她們這一行聲勢大,旁人見了便知,是要去下聘的,有幾個與卿嬸麵熟的上來笑問:“你兒子娶媳婦?”

卿嬸便笑答:“那可不是,我兒子潑天的福氣,這媳婦兒是你們想也想不到,猜也猜不來的好。”

人隻道她是歡喜,誇大去說,也不計較,笑眯眯地拱手跟秦大行禮,說幾句“百年好合,白頭偕老”的吉祥話,又自顧自忙去。

秦大拿著禮單前後又點過兩遍,確定沒什麼遺漏。從車馬行裡租了三輛板車,家裡來的幾個挑擔兄弟都是好說話的人,擠一擠,穩穩當當地上路,往陽泉府去。

卿嬸老靠,出發時已托了相熟的人去報信。待到秦大等人風塵仆仆到陽泉府,城外十裡亭,就見著柳府的兩個下人在那裡等著,瞧見他們拖箱帶挑,忙迎上來:“是秦姑爺麼?”

秦姑娘給這一聲叫得有點懵,愣在車架上,卿嬸道她是累著了,代為應過一聲。

那兩人又道:“老爺叫我們在這兒候著,既然姑爺到了,就請入城吧。這車駕我們代還,另有住處也備好了,讓姑爺不要勞累。”

秦大同人一道將東西都卸下來再裝好,與人打機鋒的事,還是嬸子擅長。她在溪邊洗洗手臉,又換上新袍子,折下鬆枝,將身上各處用水拍打一番,掃去塵灰,照著水理好衣襟冠帶,回過頭去,跟在領頭的卿嬸後麵,帶著那十二挑聘禮,往城裡去。

柳舒要嫁人,夫家是閩州府上的,此事早已在陽泉府裡傳遍。她昔年是個渾天的魔王,在陽泉府裡橫著走,早過了及笄之年,莫說是定親的婆家,就是相好的也未曾聽說一個。往日裡陽泉府中都說,柳複一世清令,兒女卻都是來討債的孽障,無一個省心的。

秦大要上門送聘,這聘禮屆時還得連著婚期一道,散給左鄰右舍,親朋好友,柳複也未壓著消息。是以,早上柳府下人剛出門,那冬日裡閒來無事的姑婆姨娘,叔伯兄弟,都悄悄地聚攏來,想瞧瞧這新姑爺是什麼樣的神通,三頭六臂,刀槍不入,能拘了柳舒去。

秦姑娘常年不聽人間嘈雜,耳朵靈,從進城,就細細碎碎聽見些議論。與她有關的,她聽得不清楚,可帶了柳舒的,她倒是有一個算一個,全聽進耳朵裡。≡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這邊說:“瞧這人也是個周正的,那柳家姑娘大半年不見人,莫不是同人私奔出去的?”

那邊道:“我聽柳家大公子說,許是私相授受的。否則這樣的人家,柳公怎麼能輕易嫁過去?少不得也得是個生員舉人。”

跟著又有人笑道:“我看呐,說不定是那柳舒給他賴上了——那位什麼脾性,你還不知道的?柳翟前幾日同我們……”

秦大聽得柳翟名字,皺起眉來,左右看一眼,抿著唇拉住卿嬸,低聲道:“嬸嬸,我們早些過去吧,也不好叫柳伯父久等。”

卿嬸自是應下,一行人略走快些,眼見快到柳府門前,四周人都散開,她方轉過來,同秦大囑咐著:“我來這幾次,看小舒家裡,她爹娘倒是有學問好說話的人。隻是她那哥哥,瞧來不是什麼方正的人,現在有柳老爺管著,還能有些怕的。想來柳老爺要是沒了,他家這點兒家業,管不出七八年去。”

秦大懨懨應著,卿嬸看她一眼,笑道:“進城時還歡歡喜喜,這會兒怎麼就蔫了?你這老丈人,你先前不是見過?我瞧人家倒是挺看重你,做什麼這樣唉聲歎氣的。”

秦大勉強一笑,老實答道:“方才街上聽見人說阿舒不好,又聽見她哥哥名字,許是柳公子說出去的。怕一時氣不過,待會兒他若是也在家,瞧見了難免要衝撞爭執幾句,萬一耽擱了正事……”

“我方才打問過,”卿嬸拿出禮書給她,“他家那公子這會兒在莊子上,沒得空。你自己媳婦什麼樣,你還不清楚的?且得他們說去,這禮書一收,定了期,風風光光娶進家裡,你就是把你那個大舅子打斷腿,嬸子也不管你。隻是這會還得穩重些,記得了麼?”

秦姑娘將禮書捧在手中,看見柳府門前飛簷,深吸一口氣,散去些鬱鬱。她用力點點頭,挺直腰板,隨著那領路的小倌,往廳中走去。

旁人如何說,不必來論。柳夫人卻是對她萬般喜愛,兩邊媒人換過聘禮與回禮,說得婚期,柳複自是沒什麼意見,柳夫人笑道:“正月十六是個好日子,我們家也過來,先同阿安你們兩個過上元宵,次日便是正禮,也省得來回折騰。”

提及這,秦大忙道:“鎮上住處已經托族裡叔叔找好了,伯父伯母什麼時候過來,隻需叫人到雙河鎮上找秦明便是。有什麼需要的,也隻管問秦明叔。”

“看看,這可不是比我們家那個孽障周到多了?”柳夫人拉著她,“小舒這次既然沒回來,往後是一家人,阿安便吃過中飯,再去下榻的地方罷。”

她亦不待秦大回答,幾處吩咐下去,連同挑擔來的人也留下,廂房裡擺上桌子,一道用飯。

柳翟不在,主桌上便僅有他們三個。柳複食不言,細嚼慢咽地吃著,柳夫人給她夾了一筷冬瓜燉的排骨,左右瞧看,見她吃飯吃得香,隻是笑。

若說這燉排骨,秦姑娘還是最愛年節時把那熏得鮮香的臘排骨,一根骨是一塊肉,條條分好,或用冬瓜,或用冬筍,或是什麼也不放,就這樣燉得酥爛,嚼來吃最香。

她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