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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吃什麼 白漁 4298 字 6個月前

我看比昨日輕些,今天既然要‘補冬’,自然得好好吃兩頓。往後你就是不吃不喝,坐在房間裡打坐修禪,我也不勸你多吃,好不好?”

柳舒倒歎一口氣來,摸摸衣裳,道:“那還是身上多繡幾朵牡丹花為好?”

“我還以為你不大喜歡牡丹這樣的花色。”

“那不一樣,”柳姑娘跟著她往外去,“阿安今後叫我不吃不喝,坐禪修仙。可我一不知道法,二不通佛學。不懂辟穀之術,也不知餐風飲露是個什麼滋味。若要不餓死,不就隻有學那些精怪,吸人精氣了?左右沒有彆處可去,隻好逮著秦恩人吃,吃來吃去麼,可不就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了?”

秦大忍不住笑起來,轉身捏住她臉頰上軟肉,輕輕搓過兩下:“我說錯話了,阿舒大人大量,饒過我吧。”

柳舒口齒不清,卻也抬起下巴,故作個驕矜模樣:“這還差不多,快給柳仙人將那好吃好喝的,儘數端上來。嗯……吃飽喝足,暖個床來,自然饒了你。”

“好——勞駕柳仙人,來給我灶裡生個火。”

花廟村這一帶的習俗,與南北兩地皆有不同。

旁處立冬進補吃牛羊肉,或是雞鴨魚,到冬至時吃餃子或麵。花廟村卻要到冬至時才算真冷下來,彼時方才吃上一頓羊肉,立冬卻是沒什麼特彆的。

柳舒還沒入冬就念叨著要吃蘿卜燉羊肉,秦大到底不忍讓她眼巴巴真盼到冬至去。家裡不算拮據,即便是除掉過年錢與備著成親的錢,吃上好幾頓肉也有富餘,沒必要苦著柳姑娘的肚子。她一麵托了秦明在鎮上幫她瞧瞧好的住處,留著屆時柳複等人來送親時住,一麵又托他若見著有人殺羊,即便沒有肉,那羊雜羊肚也儘可以幫她帶些回來。

院落沒見著有消息,羊雜卻是昨天滿滿帶回來一大包,連帶著一塊腿骨。這東西都是現殺現買,新鮮得很,如今天冷耐放,今天正好應著“補冬”,來做羊雜湯。

先將羊腿骨上的雜物洗淨,這骨頭厚大,一鍋放不下,秦姑娘從庫房裡找出個錘子,叮鈴桄榔錘成幾段小的,連同碎骨一起,用紗布包上,丟進鍋裡熬湯。柳舒燒好熱水,與涼水兩下兌上,看秦大清洗羊雜。

羊心多油,上麵白花花一片,有那愛吃葷腥的,專挑這些肥處來吃。可惜她倆都不大吃得膩,就得將那一層白剝掉,拿去喂狗。羊肝、羊百葉撕去上麵的筋膜,同羊心一道在水中洗淨,放在一邊。

最麻煩的卻是羊腸,先將外麵洗乾淨,將那剪破的腸口,用兩指撐開,柳舒打開水往裡灌,灌滿之後剪破下口,讓水衝出。再這樣清洗兩三遍,將羊腸處處都捋搓到,最後翻過來,衝洗兩次,見著羊腸顯出乾淨細膩的白色,另放在一個盆裡,用鹽巴與醋搓洗。

洗淨的羊肚與羊腸一起,用麵粉、醋,再搓洗一遍,這樣才算全都收拾好。

柳姑娘掌的鍋裡,水已燒開,等著羊雜羊肚,下鍋焯水。鍋裡丟下切好的薑片、兩卷打結的蔥,兩大勺酒,一把花椒,兩顆乾辣椒,羊雜丟進去。

焯完水,還得洗掉上麵的浮沫與渣滓,爾後切成小塊小條,放在一旁。羊骨湯熬了一個時辰,已經變得濃白。拿出羊骨,把白蘿卜去皮,切成片,連同蔥白、薑絲、兩把花椒,一起下鍋,待過裡水沸,將羊雜羊肚下鍋,燒開煮熟,撒一把蔥花即可。

羊湯無需重味,連鹽也不需,專吃這一口鮮。秦姑娘另外拿個小碟,把泡椒剁了一把,同蒜水、鹽巴、陳醋拌上,拿給柳舒當蘸料。

她倆早上起來還沒吃東西,忙活一個多時辰,終於等到這羊雜湯出鍋。冬日裡冷,懶得去飯桌上,秦大搬來個小桌,她倆坐在灶邊,就著灶腔裡的熱氣,一人一碗湯,吃得額上都發出汗來。

秦大吃飯快,呼嚕嚕連喝帶吞,不多時就空了一碗,填好肚子,又打來半碗,慢悠悠地嚼那羊肚,盯著柳舒看。

柳舒是個怕燙的,要吹到不冒氣兒才往肚子裡咽,這會兒才下去一半,淨剩些蘿卜在碗裡。她瞥一眼秦姑娘,笑問:“阿安吃飽了?這會兒不好好吃飯,專盯著我瞧乾什麼?”

“瞧你說著想吃蘿卜燉羊肉,卻把它撇在一邊去,”秦大拿了她碗過來,“再打一碗去,那麼大一鍋,夠我倆吃到晚上了。”

柳舒瞧她將自己碗裡的蘿卜都夾過去,打趣道:“哪有出力的吃清水蘿卜,坐享其成的專吃肉的說法?若是叫彆人知道,定要說閒話——呀,那花廟村的秦安,說是個家裡有田有宅的,怎麼卻這般瘦弱?原是她家有個惡媳婦,不許她吃肉,肉湯裡都隻見著白水蘿卜,沒點兒葷腥的。”

她學的全是村裡那些姑婆姨娘說三道四的模樣,惹得秦大直笑,推了她碗過去:“惡媳婦,還不快去加肉來吃?”

柳舒往那碗裡滿滿又塞了一碗羊雜,向桌上一放,卻把秦大那碗拖到自己這裡來,拿下巴點點那冒尖的。

“惡媳婦叫你多吃兩碗肉,把她肚上的肉都收過去。若是吃不完,不僅不給吃肉,還不給進屋睡覺。”

“我不進屋,誰給你暖腳?”

“咦?說是買了那麼多湯婆子,原來不是買給我的?好生小氣!”

秦大失笑,拿筷尾去戳她額頭,道:“自然是給你的。晚上灌七八個,四處都鋪遍,想來跟睡在灶房一樣,萬萬冷不著你。”

她倆這廂說笑著,各又吃過一碗,幾下收拾了桌凳,洗過碗,給那羊雜湯蓋上,拿灶裡的殘火煨著,若是餓了,拿來下麵做澆頭亦是好。

柳舒正琢磨著要去哪裡玩,方開了後門鎖,還沒推開,那縫裡“撲”地擠進來一個貓腦袋。柳姑娘沒料得有東西,嚇得往後一跳,正給秦大接住,兩人往底下一瞧,一隻白貓正從門縫裡溜進來,左右看一眼,喉嚨裡“咕嚕咕嚕”叫過幾聲,又竄了出去。

“哪裡來的小狸奴,這樣白淨可愛?”

柳舒追著它開門,四下裡沒見到白貓身影。

秦大挨著她看兩眼,忽地想起來那貓是何處來,笑道:“我說呢,原來喂過它幾次吃的。偶爾也來家裡打打秋風,我若有剩的,都給它吃兩口。倒是有大半年不見蹤影,還道去了彆處,今天怎麼突然回來了?”

柳舒嗅嗅,答她:“許是從家裡過,聞著羊湯味,想來嘗一嘗的。怎麼一會兒就不見了?可要晾一碗湯等著?”

秦姑娘還未答,就聽見下風口的牆角處,有幼貓“咪嗚咪嗚”地叫著。她兩個正疑著要不要去看看,就見那白貓嘴巴上叨著隻花的,屁股後跟著兩隻能走的,步履款款,把崽子往秦大腳下一放,又溜走不見,不多時,再叨來一隻,如此反複,竟從那下風口裡叨過來七八隻,儘都堆成一窩。那幼崽不過一拳,都蜷成一堆,眼睛尚未睜開,瞧著不過剛生了不久。

秦姑娘看一眼腳下,抬頭已不見了白貓,追出去走了幾步,牆角處有一團棉絮,下麵墊著稻草,看起來是搶了大黃窩裡的。

她百思不得其解,家附近找完一圈沒有白貓蹤跡,隻得左瞧右看地往回走。一進屋,柳舒已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一床小被子,在躺椅上做了個窩,兩隻手一邊捧著隻能走的,正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瞧著。

“那狸奴不知去何處了……卻不知將孩子叨過來做什麼?”

秦大給門留下一道縫,往貓窩那邊去。柳舒正逗貓開心,捧著貓轉過來,眼睛卻盯著兩隻小貓,捏著嗓子笑道:“啊呀,想必是走投無路,如今天冷,怕小崽子活不了,交給你來養了——乖乖,看,這是秦安,你秦爹爹,我是誰呀?”

莫名其妙做了爹的秦姑娘看柳舒瞧也不瞧自己一眼,無端有些牙酸,%e8%88%94%e8%88%94嘴唇,道:“怎麼平白做了它們的爹?我可不擔這個。它們太小了些,也不知能活幾隻……”

“你不肯做這些小狸奴的爹,柳姑娘卻要做它們的娘,你不認孩子,還不肯認媳婦的?”

秦姑娘隻覺頭也痛起來,歎氣一聲。

“認。且養著吧,過幾日看看它們親娘來不來帶它們回去,卻不知要吃些什麼?米湯能行麼?”

“家中也未養羊……”柳舒終於得空看她一眼,“秦秦?”

“秦秦是公牛——罷了,我去村裡問問,有什麼喝什麼吧,”秦大伸手拽拽她,“你帶著這些小東西,也到屋裡去。外麵時不時刮風,怕是要冷的。”

“不錯!還是它爹慣會疼人,”柳舒三兩下卷好被子,抱起來就往屋裡跑,“阿安早些回來!若是沒有,我們想彆的辦法就是。”⑩思⑩兔⑩網⑩

秦姑娘愁來愁去,隻得了一句不痛不癢的誇,一口氣悶在%e8%83%b8口,從廚房裡找出個小桶來,隻道村裡有那生了崽的母豬,尋一桶來了事。若是尋不到,能逮著那白貓也好。

她重重鎖上院門,徑自往村裡去了。

第五十一章 冬筍燉肉 醋安呐醋安,你也有今天呐!

冬日晝短,臨近大雪節氣,更是寒重霧深。田中已經沒什麼事要忙,隔三差五瞧瞧冬麥長勢如何就是。待到天黑下來,花廟村中的油燈點點,亮不多時就得挨個歇下去,忙碌大半年,誰家都趁著這冬日忙活些私事。

秦大家臥房裡,天光方才漏進來幾縷,屋中燒炭的火爐空著,床簾拴得緊實,內裡一片寧靜。

“阿安——”

柳舒忽地出聲。

秦姑娘給她踹醒,聽得腦袋周圍一圈“呼嚕嚕”的貓叫,眉頭一皺,眼睛也未睜,伸手抓住兩隻小崽子的尾巴,不情不願地讓開位,把這熱乎軟和的貓塞進柳舒懷裡,翻身起來,披衣踏鞋,到廚房去了。

自打家裡添了貓,秦大早上起床就沒快活過。有時親親柳姑娘,衣裳都還沒抱暖和,就聽得簾子外麵貓叫,柳舒便要催她起來,給小奶貓喂奶——那奶還是她三天兩頭到生崽的母豬那裡去薅來的。也不知能不能喝,總之養了這一個多月,到底是養活了。

灶上一邊熱著她和柳舒的早餐,一邊有個小鍋煮著奶,待到沸過兩滾,紗布裡濾一次,在碗裡晾上。秦大嘀咕著,再過幾日,或許是該給貓喂點稀米粥,收拾兩下關上灶房門,準備放雞去果園裡。

她開了後院門,就見門口整齊地躺著七八隻死老鼠,左右沒看見白貓的影子。秦姑娘黑著臉,拿鐵鏟將死老鼠鏟到田邊扔掉,神色不善地把雞鴨攆進果園,給大黃喂食。大黃今天乖巧,帶著小狗悶頭吃飯,沒來纏她玩。

等秦大折騰完回院子時,裝貓的筐放在躺椅上,她倆的床單被褥在院中曬著,柳舒一手逮一隻小貓,一手拿著秦大給她削的小竹勺,正在給貓喂豬奶。

許是她腳步有些重,柳舒笑著回頭看她一眼,道:“怎麼了?今日這般氣鼓鼓的?誰惹你生氣了?我收拾他去。”

秦大從屋裡拿了熱好的花卷出來給她,把快要爬出筐的一隻貓彈回去,用下巴指指它們。

“大貓叨過來一排老鼠,我剛扔掉。這大早上的……”

她歎氣一聲。

柳舒將喂好的貓兒放下,那小東西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