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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吃什麼 白漁 4349 字 6個月前

又薅下來一把茱萸果,嗬著氣搓乾淨,拿鬆針串上,見秦大擺出重陽糕來,給它們挨個插上。

秦大瞧著那紅彤彤一排,笑問:“這是做什麼?”

“自是茱萸果也要‘登糕’了。它們如今功德圓滿,正該進我肚來,救濟饑渴,正是善行無量,阿彌陀佛。”

秦姑娘失笑,知她爬了一路,現在覺得餓,將重陽糕掰開一塊,喂道她嘴裡。

她兩個並坐在白崖下,眼前望去,千山勾連,雲霧靉靆,秋陽穿透層雲遍撒而下,那鬆柏蒼勁處,綠濤更添古意;霜楓層疊處,紅葉猶似火染。白崖正背著風,毫不覺冷,往下看去,能見到花廟村一隅,溪河穿行而過,村中漸有炊煙升起,嫋嫋而上,與天穹相接。

天地遠浩,柳舒隻覺心情也舒快許多,往秦姑娘懷裡半躺著,笑道:“可惜遠了些,否則真是想天天都來的。”

秦大將她抱得緊了些,問道:“阿舒想到遠些的地方去看看麼?”

她不待柳舒回答,當先笑起來,看向遠山:“叔祖以前教我念書的時候,說我們登山穿的木屐,叫謝公屐。我那時便想,如果能和謝靈運一樣,去看看村子之外的天地就好了——可惜,最遠也隻去過你家。”

柳姑娘舒舒服服在她腿上躺下,摸摸秦姑娘臉,笑一笑。

“阿安想去哪兒,若是能得去,我們便去,若是脫不得身,我們便在家呆著。爹娘想來也不會怪罪你。至於我麼——我是個憊懶的,你去哪兒,我怕餓肚子,就隻好跟著你了。”

她笑眯眯環住秦姑娘腰:“你瞧,我倆也不知道能活多少年。這輩子若是去玩不了,下輩子還有得去,倒是不著急。可現在手上就這麼一個俏媳婦兒,要是撒手跑沒了,那可真是當下就得哭起來。”

秦大給她逗笑起來,從衣裳裡掏出柳舒給的瓔珞長命鎖,在她麵前晃一晃。

“阿舒套了東西,我哪兒能跑丟了?”

柳舒沒料得她今日戴著,一樂,拿手去勾那環扣,笑道:“你%e8%83%b8`前佩個彩的,頭上又插一株紅茱萸,倒像是來拜堂成親的。喏,天地為媒。”

秦大拈了點重陽糕喂她,細細瞧著她去抿那糕點,湊下去親一親,貼著她唇邊低聲道:“那就天地作證。快了,就來娶阿舒。”

她兩個膩了好會兒,柳舒怕她腿上麻,自己先坐起來。此處無人,秦姑娘也不羞怯,與她兩人黏在一塊兒,將那糕點慢慢吃下大盤,才收拾東西往家去。

柳姑娘心情好,連蹦帶跳,好幾次險些摔在地上,秦大跟在後麵膽戰心驚,方才吃過的東西,全給嚇成了半身汗。

後山上泥多,柳舒終於慢下來,給秦姑娘一把拽住後頸衣裳,滴溜溜打個轉,抓到了身邊。

秦大歎氣一聲,升起點理解爹娘以前為何總看著她發愁的感慨來,揉著柳舒臉頰上的軟肉,問道:“還沒入冬,接下來吃什麼好呢?”

柳舒眼前一亮,往樹上一指——“吃柿餅!”

第四十九章 柿子 柳姑娘說:我要減肥。第一天晚上就哭著踹醒秦安:我餓!

後山的兩棵柿子樹,前兩天差點讓人給摘禿了——那柿子味好,往年要到霜降,上麵打了霜,才叫村裡的幼童們拿竹竿給薅下來吃。

“也不知是誰這麼手黑的,”卿嬸給她倆拿東西來,偶然提到,“倒也奇怪,說是柿子沒了,但是樹上掛著許多銅錢。宗家那幾個做主,說是不是土地爺嫌今年沒給修廟,給咱們花廟村提提醒——那些錢找人回來砌廟牆去了。”

柿子是秦大秦姑娘打的,銅錢是柳舒柳大爺掛的,她倆仗著月黑風高沒人見,搖身一變成了顯靈的土地爺。倆人誰也不敢說真話,都唯唯諾諾地應著,評兩句“確實蹊蹺”,待到送走卿嬸,才忍不住笑出聲來。

樹上的柿子還帶點兒青,她倆前兩天半夜拿回來,用編筐滿滿裝緊一筐,上麵蓋著竹紙扁筐,又悶了兩日。今天見著青色下去,正準備拿出來做做柿餅,卿嬸就上門來,所幸沒往後院去,否則就是個“人贓俱獲”。

柳舒心有餘悸,拍拍%e8%83%b8口,大出一口氣,笑道:“可真是不做壞事則已,一做壞事總擔驚受怕,心虧得很。”

秦大將前門掩上,摸摸她背,安撫道:“你若愛吃這個,往後快到這時節,我們先去買些來。如果嫌麻煩,來年我砍兩棵柚子樹,換成柿子?”

她倆都不太愛吃柚子,剝下的皮都拿去熏了屋。其他的或是爛在地裡,或是送了人,家裡沒見著吃兩口。

柳舒推著她往廚房去,搖搖頭:“倒不如種幾棵桃樹,開花也漂亮。我就圖個新鮮嘴饞,柿子吃多了嘴裡也乾澀,不舒服。”

如今已是秋末,過不多時也該立冬,翻來覆去也就那幾種吃食。秦姑娘自己在家時不覺得,多個柳姑娘在,她變著花樣也做不出什麼新東西來。偶爾來筐柿餅,也當是改改嘴巴裡的菜味。

她推門進灶房,忽地想起些事。秦大轉頭去看掛在自己背後的柳舒,往下一摸她的手,剛起床沒多久,卻已帶上了涼意。

“阿舒,在裁縫那裡做的衣裳,我倆是不是忘記去拿了?”

柳舒眨眨眼,相當熟練地把手揣進秦姑娘衣襟裡。

“好像是……我給忘了。”

任憑柳舒怎麼耍賴皮,秦大還是給她提溜出了院門,叫她去村上裁縫那裡給衣服取回來。原本柳舒生辰前,秦姑娘就買了布、棉給送過去做冬衣,備著生辰後去拿,奈何秦姑娘東琢磨西安排,忙忘了。柳姑娘成天裡就差變成個繩,掛在秦大身上不撒手,冷了就往秦姑娘衣服裡鑽,哪裡記得要加衣裳的?

趕走了柳姑娘,秦大將筐裡的柿子倒出來,一一洗淨,擦乾,晾在木板上,從中挑出七八個熟透的,先拿進廚房。

柿餅柿餅,有柿子曬成的餅,也有加上麵粉做的煎餅。

熟透的柿子洗淨,去掉柄、蒂、果皮,在石臼裡舂打成醬,與麵粉和在一起,放在生著火的灶台上扣上盆,醒麵兩刻。再將醒好的麵分成小團,擀扁,正反沾上芝麻,鍋裡煎到兩麵金黃,生出甜香即可。

那曬成的柿餅,柿子反而不用太熟,柿皮略青而發硬最好。照樣去掉蒂、柄,凹下去的柿子屁股,得用刷子洗刷乾淨,然後削去果皮。將柿子依次排好,中間稍稍留下些空隙——切開的柿子招蟲,上麵再用竹筐拉上紗網罩住。若是太陽好,翻曬兩三天,柿子發軟,能揉捏成團,那就是曬好了。

秦姑娘將兩種餅子做好,將筐裡剩的幾個稍稍削了皮,脆生生地嚼來吃。她剛吃完半個,就見柳舒懷裡抱著一大包衣服,神情恍惚,垂頭喪氣,拖拖遝遝,險些一頭撞在門上,磨磨唧唧走進屋裡來,把衣裳往躺椅上一丟,轉過來就抱住了秦大。

“怎麼了?阿舒?出去一趟就這樣……可是遇見什麼人?誰欺負你了?”

秦大這會兒一手刀一手柿子,忙丟在一邊,伸手去環住她,安撫著摸摸柳舒腦袋,心裡盤算著是不是遇見了秦卜,聽著些不好聽的話。

“阿安——”

柳舒委委屈屈嚎一聲,在她肩上蹭蹭,眼淚婆娑地抬頭看她。

“我胖了——你給我做的衣裳,那裁縫嬸子還放了一寸半的腰才能穿得下。怎麼辦啊——”

她哭得真情實感,隻道是日子過得太/安逸,往年都不曾吃胖過,今年竟胖了一圈,再往後如何是好。柳姑娘這裡淚灑滿襟,秦姑娘聽得她絮絮念叨,忍不住笑起來。

秦大順手從木板上拿起個她還沒吃的柿子,在柳舒眼前晃晃。

“嚇死我,還道你遇見什麼事……吃不吃柿子?我給你削。”

“吃什麼?不吃——我都胖了——你把我削了吧。”

柳舒抓著秦大的手往肚子上放,帶著她捏捏。那裡確實多出來一塊軟肉,秦姑娘夜裡總愛揉著玩,柳舒此前還以為自己不善農事,身上軟骨軟肉,不比秦大結實,她才愛捏自個兒肚皮,誰成想確實是長出塊肉來。

“好不容易養起來的,我哪舍得削?你心心念念想吃,如今卻又不想了?”

秦大切下一小塊,遞到她嘴邊,柳舒抽抽噎噎,哼哼唧唧,到底還是啃了個乾淨。※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不成,我不能再這樣了。成日裡吃吃喝喝卻不動彈,若是到了婚期,卻穿不上婚服,我豈不是要哭死去!”

柳姑娘吃完,將秦大一推,站到一邊去。

“阿安今日好好吃飯,不必管我。我且回房睡覺去,落個眼不見為淨,免得嘴饞。”

她轉身正要跑,卻給秦姑娘一把撈回來,環著她腰,一氣抱起來,還在手上掂了掂。秦大給她抱得高,柳舒腳不沾地,隻好將手把在她胳膊上,低頭去問:“你做什麼?”

秦大輕輕放她下來,笑道:“我掂著輕,既是還能抱得動,哪裡算是胖了?何況冬天冷,秋膘貼得牢實,才好過冬不是?阿舒——你可憐我今天給你做柿餅,我倆還去偷摘,好歹吃兩口,我煎了柿子餅,你嘗一嘗再去睡?”

“吃了就睡,豬也沒有這樣的。”

柳舒嘴巴上反駁著,到底跟她到廚房中去。

那柿子煎餅不大,一個也就半掌,擀得薄薄一張,隨芝麻煎黃,香氣撲鼻。

柳舒坐在桌前卻不吃,托腮看著,往秦姑娘那兒一推,道:“我定是要嘴饞忍不住的,阿安不是也沒吃早飯?阿安先吃,給我留個餅圈,我嘗嘗鮮。”

秦大拗不過她,隻得應下,慢吞吞吃起來。她這邊一個還沒嚼完,柳舒又念叨起來:“原是想多吃些好的,給阿安養起來,怎麼最後竟是我吃胖,奇哉怪也。想來還是吃得太飽,又不動彈的緣故。不若從今日起,隻吃半碗飯,半碗菜,想來到我倆成親之前,定是不會再長出許多肉來。”

秦姑娘吃掉半個,還沒接話,柳舒一揮手,把她的話打回去。

“我自己盛,阿安不許用海碗給我裝飯!柳姑娘,桶姑娘,那也不是真桶。”

她自己亂七八糟又絮叨幾句,秦大這才吃完一個,笑道:“平日裡都吃兩碗,這會兒少了一半,晚上得餓了。”

柳舒拿來張柿子餅撕著吃,眨眨眼,道:“那我睡前多喝幾碗水,應當不餓。”

“當真不餓?”

“柳姑娘說話一字千金,自然不餓。”

秦大自知她牛角尖鑽起來,拉也拉不動的,隻是笑,點點頭:“好,如果真的餓了,可不要忍著,記得叫我。”

柳舒拿腳踢踢她,笑道:“旁人娶妻都要什麼弱風扶柳,細腰長腿的美人。你怎麼淨盼著我胖點?”

她這會兒眼梢還掛著點淚意,笑完又小口小口在一旁啃那張柿子餅。秦大左右瞧來都可愛,好把她放到懷裡來親一親,抱一抱,怕擾著柳舒吃東西,隻伸手捏捏她長出肉來的臉,趴在桌子上瞧她。

“阿舒來時太瘦了,我總怕你生病,哪日一睡就不肯起來,天天愁得慌。如今長胖些不好麼?我總想捏一捏……”

秦姑娘呼一口氣,有些不好意思地將臉往手臂裡埋。

“軟綿綿抱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