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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吃什麼 白漁 4309 字 6個月前

她方才瞧見柳舒乖巧躺著,那白玉耳墜稱她兩耳愈發可愛,見著那顆痣,竟忍不住想去親一親——她倆白日裡也有黏糊時候,說來也並未有什麼。不過是秦姑娘方說完一些話,這時候想著此事,卻一溜地拐到了晚上去,實在不大好意思,隻好跑開了事。

柳姑娘不曾想到此處,收拾停當,抓了秦姑娘出來,照一般模樣,與她沐發。

她兩個關起門來,自個清閒,不知不覺混到晚上。

四遭裡約起夥伴的,這會兒已經吵嚷起來,在院子裡乞巧。秦大點了燈籠,掛在梅樹上,鋪上草墊,搬來小桌,將巧果、紅菱、白藕、蓮蓬擺上,放著穿針的盒,拿來乞巧的水碗。

天上明星遍撒,天河高懸。柳舒拉著她一道坐了,往天上看過兩眼,將牽牛織女兩星一指,道是:“若是天上一天,人間一年。我們瞧著他倆是一年見一次,真要說來,倒也不過是一天裡晚飯時才見一次罷了。”

秦大開了盒子,取針線給她,笑道:“如果那說書的、排戲的聽了你這說法,隻怕要氣性大發,說你渾沒有點道理。”

柳姑娘撚線舉針,偏去對著那兩顆星,拿線輕輕送去穿了七孔,放下來,很是得意,將針線放在秦姑娘手裡,道:“該是他們無趣。千百年了,倒抓著這個不放,沒點兒新東西來聽,七八歲小童都膩了。”

她瞧見秦大將針線收好,心思全沒在那乞巧的活兒上,自往秦姑娘懷裡撞了,抱著她腰,笑問:“這世上有情人多了去,哪點不比天上好?旁的姑娘求郎君,求子孫,我現下一個已是心滿意足,一個卻是全然不需。這下沒得事情做,該做些什麼是好?”

“阿舒想做些什麼?”

柳姑娘故意將她左右看看,湊上去,疑道:“白日又不是我拿話來嚇唬人,阿安怎麼這會兒倒忘了。”

秦大攬著她,咬咬舌尖,哄道:“秋夜露重,該回去才是。”

“門窗一閉,隻怕織女娘娘想給點福氣,都瞧不見我倆在哪兒?”

秦姑娘夜色裡盯著她,隻是笑道:“你要什麼福氣,我難道不肯儘數給你?要叫那瞧不見摸不著,不知在何處的神仙賜下嗎?”

柳舒頭昏眼花,給她一拽便跟著回了臥房,昏昏沉沉仍不忘想著——這世上,到底是老實人慣會惑人。

第四十章 處暑 就……多吃一點,吃飽一點。

處暑見棗,萬物始肥。

秋風到底刮儘了夏日餘熱,最近早晚都開始涼人起來。

翻過處暑,暑氣就像是給四時神揪回了天上,一場雨便是一道坎,三五日,田裡就都變色泛黃,穀物壓穗,瓜果滿枝,路上打霜,池中生寒。

因著天冷,柳舒近日裡總要睡到太陽升起才肯起來,秦姑娘若是田裡無事,有時也陪她多睡會。

好幾次她倆叫嬸子撞見天大亮方才開院門,秦大是有些羞,嬸子倒一副過來人模樣,笑眯眯地說幾句什麼年輕人都是這樣,隻是快逢秋收,不要誤了農時的話。

她倆雖時時膩在一塊兒,可也不是坐吃山空的憊懶人物,有時多睡一晌,一日裡該做的活,倒是也沒拉下。

今日逢著處暑,要去田中祭土地爺,秦姑娘昨兒就同柳舒說好,兩人安安分分睡過一晚,聞著雞鳴便起來準備。

中元祭祖時還剩了一捆紙錢,屆時拿到田邊燒掉。

秦大將家裡的五穀都抓一把出來,用清水煮熟。石榴熟了,壓得石榴樹彎枝,柳舒上樓去摘了七八個下來,剖開兩個,將籽取出。另有五色紙,需得剪成細條,綁在穗子上。果園裡有兩棵棗樹,柳姑娘吆雞鴨過去時,順手打了一筐下來,取出兩捧,放在祭神的籃裡。

她兩個一邊在鍋裡煮著早飯,一邊忙活。待得天色亮起,收拾停當,秦姑娘碗剛端起來,就聽得前院有人敲門,她看一眼柳舒,應了一聲,到前麵去。

柳姑娘跟住她,溜到臥房裡去,扒著窗縫去瞧——外麵來了個壯漢,身量約有八尺,虯須虎背,腳下有個麻袋。秦大身近七尺,已算得高,在他麵前到像個幼童了。

那人見著秦大開門,笑著拍拍她肩膀,道:“秦安!許久不見了,你還認得我是誰麼?”

秦大給他拍得一趔趄,道:“秦明叔什麼時候回來的?”

秦明將腳邊麻袋拎起來,放到門裡,抄著手,往後退幾步,將秦大仔細瞧過,這才答她:“昨兒夜裡到的。我爹這兩日身子不大好,沒做麵,就不給你拿了。他上次說你討了媳婦,隻是孝期算來還差點,官府上換不得文書,所以還沒過門來。叫我哪日回來,給你尋幾袋好吃的糯米——曉得你家這兩年沒種,你又是饞這個的,權當是討個彩頭,慶祝你成家了。”

秦大將袋子打開看過一眼,糯米白嫩圓滾,剔透亮麗,確實上等。

她攏了袋子笑,讓出一條路。

“明叔吃早飯了嗎?要不要到家裡吃點再回去。”

秦明將手一擺,自道:“你媳婦住家裡,還未過門,我天不亮燈不照的來,哪有這種規矩。我爹在家等著吃飯呢。你若是哪日得空,還是到官府上將戶籍改了。往日海舟爺不是給你起了個大名?這秦大來秦大去的,小孩子倒無妨,到現在成了家,還是改過來好。”

他掰著秦大肩膀,左右晃晃,小聲道:“你身板怎麼也沒見長?你家是不缺肉吃的,還是養起來好,生個一男半女,秦正大哥泉下有知,也算是心安了。”

秦大尬笑兩聲,送他走出視線,這才提了米往屋裡來。

她若真能同柳舒生出個什麼,她爹泉下心不心安不知道,她娘怕是半夜裡要托夢來哭,隻道是遇上什麼精怪了。

柳姑娘鑽出來,提了那麻袋尾巴,同她一道拿著到廚房去。見秦大找缸來騰,便自笑道:“秦姑娘確實是單薄了些,該頓頓都吃上肉才是。”

秦大瞧她一眼,捏捏自己胳膊,道:“現在正好,若真是吃胖了,隻怕家裡的床睡下一個我,就睡不下你了。”

柳舒笑嘻嘻地想說些胡話,給秦姑娘瞪了一眼,登時閉嘴,端著個飯碗蹭上去,看她分那些新米。

“今日處暑,是該吃肉,”秦大抓了把米起來,“吃一個糯米鴨,怎麼樣?阿舒還有什麼想吃的嗎?”

柳姑娘用筷子戳戳碗,道:“還要一道八寶糯米飯,一道糖醋蓮藕,一道銀耳蓮子湯,家裡玉米是不是熟了?快也煮來吃。石榴、桃子儘給我摘兩筐來。卻不知何時能吃上那稻花魚,我眼饞得慌。”

秦大從米缸裡收回手,將她鼻子捏捏,笑道:“你這是要貼兩回的秋膘。好,等我們去祭了土地爺回來,便都給你做。”

田裡這會兒已經熱鬨起來,穗子上三五個綁著五色紙,地上很有些散落的供品,招來飛鳥和村裡的狗貪吃。

至於秦大田裡,那一汪池塘管得住家裡的雞,卻管不住那不著家的鴨子,秦姑娘兩個拿了東西到這邊來,就瞧見家裡那五六隻鴨子,正在稻田裡吃蟲。

秦姑娘叫柳舒提了筐,往田坎邊的草叢堆裡一摸,果真摸出來兩個還熱乎的青皮鴨蛋,她拿著往筐裡放,頗有些無奈。

“成日裡養著不著家,也不知是家裡的鴨子還是野鴨了。”

她細細數數,又道:“家裡鴨蛋也攢了一筐,今日正好做些鹹鴨蛋,入秋吃這個配飯正好。阿舒你等等,我先去捉一隻今天要吃的鴨子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柳姑娘拿了五色紙去綁穗子,看著秦大脫了鞋下水,鴨子追魚,她追鴨子,到最後逮到隻跑得慢的,拿田邊草%e8%8c%8e三兩下綁了腿,反拴上翅膀,丟到岸上來。

她翻到青石上坐著晾腳,指著那跑走的幾隻道:“怕是又要三五日不回來了。”

柳舒拿出供品,便道:“不若明年養上幾隻大鵝,還能看家護院,長得也白淨可愛。”

秦大托著五穀碗,細琢磨一晌,笑著應下。

她兩個回到家,便分工收拾起來。

殺雞宰鴨這樣的事,柳舒做不來,就隻管燒上熱水,等著秦大來弄。秦姑娘拿了碗,提了刀,抓一把稻草,到池塘邊去殺鴨。

柳姑娘這廂先淘洗了糯米,用水泡在鍋裡。銀耳兩把,放在盆中,先用淘米水洗淨,再泡進冷水裡。蓮子是前陣子新收的,略微洗洗,同銀耳泡在一處。另取來花生、紅豆、綠豆、紅棗,泡在水中——那棗核,拿個小竹管前後一戳,便能取出來。蓮藕洗去泥沙,放在一旁。秦姑娘新掰下來的玉米,用水衝乾淨浮灰,鍋裡水一生,隻管丟進去煮就是。

秦大殺了鴨子回來,將鴨雜一一清洗乾淨,鴨子斬成兩半,先拿了一半給卿嬸家。待她回來,再將剩下的半邊剁成兩指寬的鴨塊。

鴨子需得提前去味鹵好,鍋內燒水,下蔥結、薑片、一塊冰糖、鹽巴、醬油、八角等香料,大火煮開,將鴨肉放進去煮至軟爛,然後撈出,剃掉骨頭。

這骨頭自然便宜了大黃一家,柳姑娘喂完回來,秦大正把鴨肉並排放進長盤裡,估摸著數,多的就放在一邊。

糯米這會兒還沒泡好,不能拿來用。

秦姑娘將鴨腸切段,郡肝改花刀,鴨心鴨肝切片,用壇子裡的泡薑泡椒燒炒一碗。又抓了兩把青菜切成大段,將鴨雜、鴨血、青菜一同燒煮出一鍋,從一旁的煮鍋裡拿出來兩個玉米,便和柳舒對付著吃了這頓午飯。

鴨腸酥脆爽口,嚼來能聽到嘎吱響聲;青菜泡滿了酸辣湯汁,又不如何占肚子,吃來叫人食指大動,一筷筷不覺停;鴨血滑嫩,沒有腥氣,筷子輕輕托到碗裡,用力一夾便碎開。

入了秋,秦大不怎麼做這上火的東西,怕柳舒吃了燥,還得流鼻血。柳姑娘今日得了饞,很是吃了兩碗,又喝過湯。嘴裡味道重,拿那略放涼點的糯玉米來,將外皮一剝,就著瓤上啃,玉米清甜鮮香,儘是純味,與鴨雜湯的口感相衝,便讓這鮮辣的更鮮,清香的更香。

人到底就這一個肚子,她啃罷一個,就直呼吃飽,往院子裡一躺,去折騰那兩筐石榴。待到秦姑娘也吃完,柳舒洗過碗,洗完手,她倆牽上牛,到田裡去轉悠。

到底是翻過了秋,天色漸高,河風帶寒。柳舒晃悠著消食,放了秦秦去玩,自己與秦大往樹林裡走過一圈,見著樹上紅黃,簌簌落下一地秋葉,方覺得秋意濃厚,她竟不知不覺,在此處住了大半年。

她歎著時間過得快,秦姑娘牽著她,兀自笑著,說:“是快。過了秋,很快就過年了。阿舒要回家去,還是在這裡?”

柳舒挽著她,故作委屈,笑問:“我竟是這麼個招人嫌的?爹娘叫我在這裡過年,你卻問我要不要回去。我看啊,還是我自己收拾了,找個山坳坳去蹲著吧。”

秦姑娘知她脾性,瞧著四下沒人,將她攬了,溫聲軟語去哄:“沒有的事。你想留就留,想回家,我便跟你一起回去。哪裡有讓你落單的道理?隻是想著你往日裡都在家,也不知想不想爹娘,所以這樣問了一句。你既然要留著過年……”

她同柳舒離得近來,忍不住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