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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吃什麼 白漁 4324 字 6個月前

剪,還有插在竹筒裡的鐮刀。柳姑娘雙手空空,背著手,哼著曲,走在秦大右邊。

青石板上很生了些新苔,秦大怕她“樂極生悲”,踩滑了摔地上。若是再不小心掉下田坎去,可得痛上一陣子,時不時伸手去拉她一把,叫她慢些。

柳舒聽著她碎碎嘮叨,繞著秦姑娘轉了半圈,走回去,到底是安分了點,秦大不明所以,便道:“做什麼要圍著我繞一圈去?”

“想叫你背一背,或是我騎秦秦,”柳舒瞥她一眼,飛快轉回去,“我現下路也不會走,腳也不知道怎麼擱,好像不這般跳一跳,就要立刻站在原處笑個驚天動地才行。”

她看一眼秦姑娘,很是有些惱氣。

“可惜這會兒在外麵,多少還得要點兒臉皮,總不好……。”

柳姑娘往前一站,堵了一人一牛的路,審視般盯著秦大。

“阿安怎麼半點動靜也沒?難道淨讓你占便宜,你還不開心的嗎?”

“我如果也笑個驚天動地,你不是要覺得我太過得意洋洋了?”秦大伸手去牽住她,“還是收著些好,我怕你覺著我不好,哪天真走了,我才是笑不出來。”

“那倒不至於……”

秦大一牽著她,柳舒立刻安分下來,小步跟著,走得格外穩重。柳姑娘心裡有數,昨日那般情形,她倒像是要霸王硬上弓,強了彆人良家女子的惡棍般,若非秦大心中愛慕,人又溫善,這本性畢露的柳姑娘,非得嚇跑十裡八鄉的說媒人去。

人要臉,樹要皮。柳舒在她麵前從未拘著,隨性而為,很是自由。如今兩人有了肌膚之親,她雖是情竇開得晚,可也不是不通人世的癡兒,心中有意同秦姑娘親近,卻不好腆著臉蹭上去。方才東蹦西跳,實則巴不得秦大快些將她捉住,兩個人拿繩拴一塊兒,臉貼著臉走路才好。

秦大哪裡知道她這百轉千回的心思?她這會兒拉著柳姑娘,忍不住想晃晃手,可想著自己方才才說了什麼走路需得穩重點的話,不大好意思,隻悄悄將手緊了緊,又鬆了鬆,虛虛握著,帶她往河邊去。

昨日雨大,刷得河邊草色青青,水往上漲了半臂深,還未近前,就能聽得水浪撞在石頭上的聲音。柳舒探頭想到河邊去看水,秦大便放了秦秦,同她一道往河岸邊去。

柳姑娘看熱鬨,就像每年陽泉府上總要漲水淹北城,大家夥都習慣了,逢著漲水,都到城牆上去瞧大水,比廟會都熱鬨。秦大領著她走上一會兒,見著岸邊土裡有個洞,將柳舒一拽,笑道:“阿舒,你看見那個洞了嗎?”

柳舒哪裡瞧得清?隻搖頭說不知。

水深,秦大不好下手去,便道:“無妨,待到入秋,這河裡的蟹蝦肥了,我帶你來捉。就是那樣的小洞,伸手進去,一捏一個準。雖說比不得陽澄湖的蟹,煮上幾個吃口鮮也夠了。”

如今還未至三伏天,離秋天尚遠,她說這話,純是吊住了柳舒的念想。柳姑娘一時半會兒不得解,隻好把那河底看了又看,雖沒瞧見螃蟹在何處,但好似已吃進嘴裡,滿是蟹香了。

田裡沒什麼大礙,風雨不過打趴了一些葉子,秦大去收拾一番,又將有些鬆垮的稻田田坎整了整。柳舒站在岸上,倒是瞧見了幾尾魚,個頭不大,待到稻花十裡,就能捉來吃,做醬做湯,怎麼都美味。

待到秦姑娘忙完,日頭已高,收上來兩把萵筍、小半筐豆芽。她倆左右無事,信步往後山去看看。這會兒地裡還沒什麼人,有一兩個路過的,瞧見她倆也點頭打個招呼——村裡都知道秦大不怎麼愛說話,有時攀談也隻“嗯”“啊”的應幾句,是以平素除了嬸子家,倒也難得有人跟她站著閒聊的。

柳姑娘樂得無人來擾,秦姑娘也喜得清閒。她二人慢悠悠從小路上去,山路還濕滑,不過已經沒甚淤泥,不大焊腳。秦大偷個懶,叫牛走前麵,她走中間,後麵牽著柳舒,再踩上去,就是已經踩結實的泥地,如何也不滑溜的。

繞進秦家的竹林,秦姑娘昨兒砍的三四根竹子就在地上躺著,不過小臂粗,算不得大,也不知是要拿來做什麼。

柳舒去問,秦大笑答:“過兩日阿舒就知道了。”

用繩子將毛竹捆上,掛在秦秦背上叫它拖走,秦大仍帶著柳舒在後麵溜達。

她倆今日渾如富貴閒人,什麼事也沒做,滿村遛牛。若不是毛竹太長,想必是能帶著秦秦圍花廟村轉一圈的。

待回了家,秦福已在門口等著,見她倆一道回來,便知已經和好,歡歡喜喜提著東西迎上來。

他朝柳舒擠眉弄眼,柳姑娘當自己瞎,沒瞧見。秦福便去找秦大邀功,將東西遞給她,笑道:“我可在二哥門前等了好陣了,沒想到是和嫂子出門去。二哥說的東西都給買好裝上,毛肚、黃喉已經叫牛屠戶洗過,立馬就能用。”

他又掏出剩的一把銅錢要給秦大,秦姑娘今天心情好,手一揮,道:“不妨事,你特地跑一趟辛苦,哪日再趕集,拿去買點吃的。”

秦福自知是托了她倆和好的福,歡歡喜喜應下,說幾句“哥哥嫂子白頭到老”之類的話,轉頭就跑了。

秦大進屋回廚房,將東西一一拿出,柳舒湊去瞧,那裡是一碗豬血、一大片毛肚、兩片黃喉、一塊鮮豆腐。她不知秦大要做什麼,站在灶台邊一動不動,等著瞧。

秦姑娘回頭望見她,將秦秦背的竹筐拿來,往柳姑娘懷裡一塞,便道:“阿舒閒著沒事,就把豆芽洗了,萵筍梗切絲,葉子切段,如何?”

柳舒端來盆,在廚房坐下,慢悠悠收拾著菜,瞧秦大要作何佳肴。

豬血尚鮮嫩,凝成大塊,卻還帶著猩紅,不能直接上刀。秦大取來竹片,將它劃作三指寬、一指厚的血片,按住碗口,倒儘多餘血水,仍叫它在碗裡呆著,放在一旁備用。

毛肚已洗過,秦大另又用鹽水搓洗一次,斜刀正反刮過一遍,切做兩指寬的細條。黃喉也以刀刮淨,切做同樣大小的細條。

大蒜兩顆切片、泡薑切片,泡椒三兩個切段,新鮮的朝天椒兩個切段。另有乾辣椒七八個,仍舊剪成段。

她這邊收拾得差不多,柳姑娘還在那兒慢條斯理地切絲,秦大瞧她一眼,也不擾,隻拿來了豆芽和萵筍葉,放在灶邊。

鍋內生火,待到鍋熱,加入一勺豬油,化開燒熱,將蔥薑蒜與辣椒儘數加入,炒香,再添一勺豆瓣醬,一勺辣椒醬。炒到鍋內香料與醬汁儘數拌勻,香氣四溢,豬油變成亮紅色,便加入能沒過食材的清水。

清水燒開,用篩子將配料全部撈出,丟掉。將菜以煮熟所需時間的長短依次放入,略煮兩滾,將豬血倒入。豬血煮到變色,便加入毛肚、黃喉。這兩者不必久煮,略略燙熟即可。

秦大打了點湯,嘗了嘗鹹淡,又加進去一勺鹽,以勺背拌勻,倒入盆中。麵上撒一把乾辣椒,鍋內燒上一勺油,油熱盛起,淋在辣椒上。

油的劈啪聲連著霸道香氣,到底是讓柳姑娘站不住,丟了刀跑過來,若不是見著盆裡還燙,隻怕要先上手去吃一口。

她扒著秦大嗅香,笑道:“阿安花錢做這個好吃的,果然不錯。”

秦大端盆的手頓了一下,往飯廳去,柳舒拿碗跟出來,便聽她答:“也不是花錢,純是恰好——拿家裡雞換的。”

“雞?不留著生蛋麼?”

秦姑娘瞧她一眼,咳嗽兩聲,隻道:“昨天……忘記把它們吆回來了。淋了些雨。”

她沒往下說,柳舒自己先想到緣由,看著盆裡的菜,頓時有些心情複雜。若不是她非纏著秦大,說不定還吃不上這頓血旺。

“既然如此,不要浪費了才是。”

天大地大,到底此時吃飯最大,柳舒將筷子一伸,連湯帶菜進了碗,爽快吃起來。

她既喜歡,秦姑娘何曾心疼兩隻雞?當即一笑,亦是歡歡喜喜,大快朵頤。

及夜,秦大仍搬了竹棍涼席出來,放在院中。

柳舒心思亂轉,磨磨蹭蹭不肯睡覺,一會兒嚷著這樣,一會兒嚷著那樣。到睡前與秦大並肩坐著吃了兩碗冰粉,又說冷起來,要挨著秦姑娘睡覺。~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秦大白天裡還恍若無事,這會兒倒又磕巴起來,無論如何,隻是不肯。柳姑娘硬要抱著被子往她那兒鑽,秦大翻身爬起來,將柳舒的床同自己挪到一處,中間窄窄一條縫,她往涼席邊上一坐,看一眼正等著她解釋的柳舒。

“夏天這般熱。昨日,昨日下雨還好說,”秦大把頭一低,“再說了……阿舒,我今天手酸。”

柳舒頓時怔在原處,吃的辣椒好似這會兒才冒頭,辣得她耳根發燒。柳姑娘將被子一裹,轉身倒下,待聽得秦大也躺好,她才膽子大起來,轉去望著她,露出個笑容。

“不錯,夏日熱,實在不好睡一處。阿安的意思,就是秋天便可了。人重諾,你就是答應了,不許反悔。”

她不給秦大辯駁機會,說一聲“困死了”,轉頭就沒了響。

秦姑娘躺著呆了好陣,才慢慢轉過去,麵朝她睡下。

第三十七章 西瓜(入v第三更) 表麵上我們都說吃西瓜,其實吃的是彆的。

到了六月便要入伏,天氣熱得在屋外也睡不住。

柳姑娘最近得了好,秦大雖沒鬆口要和她睡一處,可柳舒有時午睡或是賴床,硬要拉著她躺一會兒,都不消說軟話,秦姑娘自己就蹬了鞋子鑽過去。

旁人琢磨著秋收如何忙碌,她鎮日琢磨著怎麼哄得秦姑娘早點跟她睡一塊兒。她倆早先有過肌膚之親,柳姑娘得了便宜,食髓知味,恨不得日日同秦姑娘滾到一塊兒去。隻是她不大明說,待到同秦大黏在一塊兒,以秦姑娘那柔善的性子,不也由她捏圓搓扁了?

昨夜很是下過一場豪雨,今晨涼快了些。

柳舒獨自在家,秦大早上說要去一趟鄰村,帶著些東西就走了。她不大想出門,讓秦秦吃了點草料,將果園裡的鴨子攆進池塘,免得它們去欺負母雞,就回來閒發呆。

家裡躺椅新換了一把,是秦大前陣子得空時做的——她砍那堆毛竹就為這個。原先那把用了許久,且是照著她爹秦正的身量做下,柳舒躺著後不沾頸,前不靠腳,有時晃悠起來,還得翻過去。

秦姑娘院子裡生堆火,大夏天的,慢悠悠烤熱竹子,一根根彎下、剖片、打椽,做了個漂亮的放在院子裡,舊的三兩下收拾,丟進倉庫裡。

柳舒很有兩個月沒怎麼單獨呆著,現下突然空下來,隻覺得難熬,躺椅上翻來覆去,哪兒哪兒都熱。

人若得了閒,沒事做,溫飽思%e6%b7%ab/欲,實屬常情。聖人也沒見得原地飛升,逃過這一茬的。

柳姑娘不得勁,就想起秦大那本書來。她左右猜得該是卿嬸那裡來的,因著嬸子有次拽著秦姑娘說笑話,她聽見些什麼“那書怎麼樣”的話。書中畫什麼、寫什麼,她隻那夜裡匆匆瞥見過一張,雖說是和秦姑娘“身體力行”過一次,可耐不住她好奇,此時趁著秦大不在,天賜良機,正該去瞧瞧。

她到了秦大臥房,櫃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