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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吃什麼 白漁 4308 字 6個月前

笑起來:“柳姑娘許久沒來了,哪裡瀟灑去了?你哥哥上次過來我還問起呢。”

“我去閩州了,”柳舒不與他多說,“留兩間房,往日那些菜配點,快些上來。”

她手上拿著兩人的戶籍文書,掌櫃的翻來看了一眼秦大,取了門牌下來記下,笑眯眯地遞過鑰匙,手一指,道:“行嘞,柳姑娘,還照老樣給您留座,稍後來吃就行,熱水我叫二子給您提上來。明個見了柳老爺,代我問聲好。”

秦大跟著她往裡走,左右看看,笑道:“阿舒是常客?”

“常來這吃飯罷了,有時候我爹生氣,我怕回去挨揍,也有跑到這兒來住過一兩次。”

柳舒開了門進去,將窗一推,隔著城中長河,能看見對岸有一座院子,竹林鬱鬱,瞧不清後院。那竹林旁還能見著一方池塘,靠著池塘的屋子外養了一樹桂花,這會兒正枝葉茂密,將那半掩的窗遮擋住大半。

柳舒探頭往外一瞧,招呼秦大來看,將手一指,道:“你猜那是何處?”

秦大看了一眼,答:“想來是你家。”

柳舒嘿嘿一笑,點頭:“種桂樹那裡便是我的屋子。往日有惹了我爹生氣的時候,我就跑這邊來呆著。若是我爹氣消了,或是到吃飯時辰,我娘就讓人在竹子上掛根紅繩,叫我回家。”

秦大站在窗邊瞧,又看她兩眼,笑道:“我竟不知你在家是這樣的。想來在村裡時還是有所收斂,那往後有誰上門來,我就不管了,全交給我們阿舒,你看如何?”

柳舒道:“你倒有膽子說了,是誰將我關在走廊裡的。那秦卜若還敢來,我定要收拾得他走路都得跟我們家繞著走。”

她兩個聊了會兒,忽地見有人在柳府竹子上掛了根紅繩,,掛繩的掩在高牆底下看不見,隻能見著帶鉤的杆,在高杆上又掛了盞風燈,影影綽綽地照著。柳舒見了,自笑起來,將秦姑娘一拽:“走,阿安,我們吃飯去。想來明日回家,是不用挨我爹一頓罵了。”

秦大回頭望一眼,那燈籠漸高,消失在窗欞上。她心下懷著事,步履沉沉,可見著柳舒回家這般歡喜,又強振作精神,陪她吃過晚飯。待回到屋中,秦大問店家要了澡豆熱水,細細沐浴一番,待到月上中天,對岸燈火漸滅,方才睡下。

柳府依河,卻在深巷之中,柳舒若不指給秦大瞧,她甚至沒瞧見那甚是不顯的大門。巷口確有個推車賣醪糟的嬸子,瞧見柳舒連忙招呼,道:“姑娘去哪兒了?許久時間沒見,前陣遇見大公子,說你去江南見劉家姑娘了。這會兒可是剛到家麼?”

柳舒在她那稱了一碗醪糟,連碗錢付下,笑道:“昨天晚上剛到,怕吵著爹休息,在外住了。你身體好麼?”

“好著好著,我早上還瞧見柳老爺在門口站著,原是姑娘要回家了。”

柳舒笑笑,領著秦大到門前,秦姑娘到這便止了步子,在上馬石旁站住。柳舒回頭去看,秦大推推她,道:“哪有外客不經通報就進內宅的規矩?阿舒,你先去吧,我在外等著。”

柳大小姐將醪糟往牆上花窗縫旁一擱,拽著秦大:“你怎麼算是外客?阿安是以何種身份陪我回來的,這會兒便忘了?真也好,假也好,如今就是這般,你若不肯認,那我必定要被我爹關在家裡,不讓出去了。來時七拐八繞地也要跟過來,到門前就害羞了?”

秦大笑著將她往側門處一轉,道:“我沒忘,我記著呢,等下就是柳伯父把我腿打斷了,也沒有要把你留下來的道理。隻是你爹娘定是想你想得緊,我與他們素未謀麵,還是你們一家人先痛痛快快聊上一聊。待你哄得柳伯父心情大好,再出來叫我,就當讓我免幾句罵,如何?”

她這樣說,柳舒不情不願地摘下開著的門鎖,要往內宅去,走兩步又回頭同她道:“阿安便在外邊等著我,可不要去彆處。”

待到秦大點頭應下,她這才三步兩退地往裡去。

柳舒進門時,她爹柳複正在堂上喝茶,手裡拿著一卷書,好似沒看見她一樣,目不轉睛。家裡時常伺候的嬤嬤久不見她,歡欣異常,隻是不敢吵著柳複看書,接了柳舒手上的醪糟就去後院叫柳夫人。

待到四下裡沒了人,柳舒笑嘻嘻地湊上去,往她爹身前一蹲,給她爹錘膝蓋,笑道:“阿爹今天在看什麼新書?”

柳複哼一聲,膝蓋一動,將她手避開,冷聲道:“起來坐著,這般成何體統,當真是規矩全忘了。”

柳舒拿爐上水壺給柳複添茶,搬來個小凳在他跟前坐下,也不搭腔,乖乖巧巧地低著頭,好似在悔過一般。

她父女二人這樣坐了片刻,門外響起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柳夫人口中叫著“我的那個孽障在哪裡”,推了門進來,瞧見她,眼裡直淌淚,上來兩步將柳舒腦袋拍得啪啪響,一把抱進懷裡。

柳舒還未來得及跟她娘互訴衷腸,就聽見柳夫人將手一鬆,喝道:“混賬東西,還有你坐的份,站起來!”

柳姑娘“噌”地從凳子上跳起來,在一旁站了,看一眼柳複,柳複仍是麵無表情,目不轉睛。

“你爹身子不好,我去城外吃齋念佛的功夫,你就跑出去了!若不是你哥哥說你去江南見劉家姑娘,我還道你給花子拍走,不知賣到哪裡去。現下知道涎皮賴臉地回來認錯了?”

“我還沒找他算帳呢,他倒好意思惡人先告狀了,”柳舒嘟囔兩句,“娘,您坐您坐,我哪敢偷跑了去?這件事嘛,它事出有因,我既然回來了,自然要跟您和爹說個清楚,您看行不行。”

“我看你呀,還是在家老老實實待著,早前慣著你。如今年歲到了,再不找個好人家,到時爹娘去了,誰來管你?”

柳舒將眼一眨,笑道:“不錯,是該嫁人了。”

柳夫人瞧她模樣,疑道:“你這般模樣,是遇見什麼人,心裡有想著的了?”

“娘親真是神機妙算,一猜就知。”

柳舒忙湊上去,給她娘捏肩捶背,拍起馬屁來。

“你是我肚子裡掉出來的肉,我如何不知你心思?這是何處人,家中什麼模樣,何處認得的?不論如何,還是需得過上父母這道,尋個良人才是。你現在這般年紀,總是見著一點好就喜歡,不曉得往後日子長著呢。”

“哼,她一個混不著調的,懂個什麼,無非是遇見些什麼隻會舞文弄墨的酸儒罷了。”

柳複一句話說完,屋中人如沒聽見一般,柳夫人手帕甩了他一下,讓柳舒挨著自己坐了,將她手一握,細細打量一番,道:“這人現在何處?若是隔得遠,叫你哥哥帶著媒人去看一看,我與你爹不便遠走,還是得謹慎為上。”

柳舒笑答道:“她姓秦,家就在閩州府。祖上清白,父親因著兵役,戰死了——誒,爹,上次征兵是何時來著?”

柳複這才翻了一頁書,道:“建平七年吧。”

“是啊,娘,她爹建平七年時沒了,去歲她娘回鄉時逢著大水,也沒了。”

“倒是個苦命的孩子,”柳夫人一忖,“但你也不能跟著他吃了苦去。”

柳舒這便來了勁,將秦大如何好,如何體貼,如何細心,講得是繪聲繪色,眉飛色舞。柳夫人聽來,心裡已對秦大有五六分滿意,再聽柳舒講得那秦卜如何欺人太甚,想吃絕戶,秦大如何再三隱讓,又皺起眉來,心道這孩子著實柔善了些,卻不知能不能撐得起家來。

她母女兩個聊得開心,柳複在旁咳嗽一聲,打斷她二人,放下書,道:“聽著倒是個良家子,其父又是為國戰死,說來也算是忠良之後。他念過書麼?”

“念過,夫子是景泰年間的舉人。”

“不錯,讀過什麼書?”

柳舒將眼睛一瞪:“爹,你自己以前說什麼人以品行為上,隻知讀書,不知庶務,實在無用。這會兒怎麼又管人是不是讀書的了?”

柳複道:“我問一句你要回十句,真不知何人受得了你這脾性!”

“那自是有人喜歡,不勞爹爹操心。”`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柳複哼一聲,又問:“旁的不論,未經父母,你二人這便是私定終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個也無,算不得數。”

“這不是正逢著佳節良日,女兒回來跟爹爹討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嗎?”

柳複不理她,再問道:“柳翟說你去江南見友,如何又去了閩州?”

他提及長子名字,柳舒登時拉下臉來,冷笑一聲,道:“此事爹何故問我,我人微言輕,一家之言不足為信。柳翟今日又去了何處?爹不若將他叫回來,正好爹娘都在,我與他好好說道說道。爹隻管來做個證,看看是我偷跑出去事大,還是他的事大。”

柳複沒料得她如此說,頓時默了一晌,道:“他去莊子上了,過了午便回。”

說罷,他歎一口氣,看向柳舒:“同你一道回來那位,便是你說的這個,閩州府的秦安嗎?”

“哦?這孩子也來了麼?”

柳舒將她娘一拉,笑道:“她說外客未經通報,擅自進來有失禮數,在外麵等著呢,娘隨我去看看可好?”

柳複嘴還沒張,柳舒又道:“爹著實嚇人,還是在堂中坐著看書吧。”

柳老爺兩句話還沒說出來,柳舒已拉著柳夫人往外去,嬤嬤在前麵先行,等著去開門請秦大進來。

母女兩個到了外牆花窗處,先不出去,柳夫人拉著柳舒到一旁去,拿眼往外一看,秦大雙手垂下,交攏在身前,規規矩矩站著。

她瞧一眼歡歡喜喜的柳舒,道:“瞧著倒是個周正的孩子,不像旁人家裡農家子,這身若是再做兩件新衣裳,說是讀書人也有信的。”

“娘見了覺得如何?我可沒有騙你的,知女莫若母,我這點兒眼力,還得托您的福。”

柳舒如此說,卻是柳複家道原也平平,柳夫人之父本是一方道台,彼時過了鄉試的舉子來見道台,柳夫人站在屏風後麵看,一眼就瞧中了柳複。她一通馬屁拍下來,柳夫人隻笑道:“渾不知你這張嘴是隨了誰的。隻是我瞧著他有些單薄,是家中光景不好,拖垮身子麼?”

“好著呢,她那就是能吃不長的個。娘你瞧,若是體虛的,我們屋裡折騰這一會兒,她能站得住麼?待叫她進來坐坐,娘你看一看便知。”

“不錯,我瞧他也很懂些規矩,畢竟是學過書的人。楊姥,你去叫他進來吧,就在外堂坐了,我同老爺一會兒就來,不要怠慢了。”

跟她倆來的嬤嬤這會兒也收回目光,推了門出去請,秦大像是給嚇了一跳,慌忙行了一禮,跟著往大門旁去。待到沒見著影,柳舒還在踮著腳瞧,柳夫人將她一拽,帶著往屋裡去,又道:“我同你爹去瞧瞧,這個秦安秦公子,是不是真同你講的這般好。你放心,斷沒有叫你委屈了去,也沒有強著你做事的。”

柳舒忙道:“我哪敢跟您過不去的,家裡不就我最聽您的麼?隻是阿安她初來乍到的,您和爹可彆把人嚇著了。我就在屏風後麵聽,您就準了吧。”

柳夫人白她一眼:“你倒是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