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頁(1 / 1)

皇弟 則慕 4267 字 6個月前

他頓了頓,繼續道:“你將我帶到掖池邊,想將我推入掖池,我瞥見了,僥幸躲過,你卻自己摔了進去。”

莊常曦道:“所以……所以你沒有救我……你是故意的?!”

容景謙平靜地望著她:“我那時候才多大?為何要冒著生命危險,去救一個方才想要置我於死地的人的命?你要殺我,卻要我救你?”

莊常曦嘴唇輕顫,沒有說話,容景謙道:“不過,看你慢慢沉下去,我到底還是去救了你。可的確晚了一步。”

“我……當時真的死了?”

“不錯,你的葬禮十分浩大,父皇很是傷心,舉國上下莫不哀歎公主早夭,我心中有愧,心不在焉地參加了你的葬禮。拿了一片紙錢,告誡自己不可再如此行事。”

莊常曦茫然地道:“那後來呢?”

“過了四個月,我隻是睡了一覺,醒來時……周圍天翻地覆,所有人都說你躺了半個月,終於醒來。”容景謙又晃了晃那紙錢,“如果不是這個,我會以為自己在做夢。除了我記得那場葬禮,無人記得此事。”

這實在太過詭異,莊常曦雞皮疙瘩逐漸浮起,她想說自己不信,卻又覺得時至今日,容景謙並沒有拿這種事情騙她的必要。

“之後兩次,你自己應當心中也有數。”容景謙道,“曼舌花毒,怎麼可能還有人活下來?刺客一劍將你從背後刺穿,你身嬌體貴,又怎麼可能安然無恙?”

他細數著莊常曦的三次死亡,語調平靜的像在說無關人的故事,莊常曦盯著那三張紙錢,隻覺得害怕極了,她道:“為什麼會這樣?我不會死嗎?我……我就算死了,也還是可以再活過來嗎?我已經死了三次……”

容景謙道:“皇姐,你應當比我更清楚,你死過幾次。”

他的語調很堅定,莊常曦一愣,隨即明白過來:“還有一次失足摔死……”

那一次,是所有事情的起點,她以為自己運氣無雙,收獲了那麼慘淡的結局,仍可以重新開始。

可是……

她不敢相信地道:“你果然知道……你果然知道上一輩子的事情?!”

容景謙道:“上輩子?哪有人的兩輩子是一模一樣的,連帶周圍的人都絲毫不變?”

莊常曦更加恐慌:“什麼意思……到底是怎麼回事?!”

容景謙思索著,像是要如何告訴她,最後他很簡略地解釋:“正如莊生夢蝶,你可將你口中所謂的上輩子,當做是一場夢。”

“如何能當做是一場夢!”莊常曦幾乎要瘋了,“那些都是實實在在發生過的!我全部記得!”

容景謙道:“若它們是真實發生過的,你找得出任何證據嗎?”

莊常曦一呆,磕巴道:“證據……這,這哪來的什麼證據?!”

如果是夢,她究竟是做過一場夢,還是夢中之人?

容景謙隻好用更簡單的方法告訴她:“你真正經曆過的,才是真的,不曾經曆過的,當做夢便是。畢竟,除了你我,本就無人記得,與夢又有何區彆?”

“我不懂……我還是不懂。”莊常曦搖搖頭,“為什麼你看起來什麼都知道?!我到底為什麼摔死以後會來到這裡?我為什麼……會不停地死而複生?我還會死幾次?!”

聽她這樣說,容景謙將那三張紙錢丟入旁邊的炭盆這種,三張紙錢頓時被碳火吞沒,化作灰燼,莊常曦瞪大了眼睛,容景謙道:“不會再有第四張紙錢了。”

作者有話要說:  聽到沒有!不要再問我九死一生要怎麼九死了!哼!

☆、玉佩

莊常曦轉頭, 盯著那炭盆仔細地看,一時間頭腦竟更加混亂了, 最後她道:“那……你記得所有上輩子……夢裡的事情嗎?”

容景謙把一個凳子拉出來一點, 指了指:“你如果要同我長談,不如坐下。”

莊常曦一直渾身僵硬地靠著門站, 也確實有些腰酸背痛了, 她慢吞吞地挪動著,在椅子上坐下, 容景謙在她身側也重新坐下,微微垂著眉眼, 似在回憶過往, 莊常曦緊張地看著他, 生怕自己突然發聲,會打斷他的思路——

他突然側頭看著莊常曦:“你想知道什麼?”

莊常曦一頓,道:“我什麼都想知道, 你從頭說清楚。”

容景謙道:“在牧場時,我看到你的胎記, 知道你的身份,才想起……那個夢。”

他們兩人分明都心知肚明,上輩子的事情並不是夢, 卻都這樣稱呼那段已經不可能回來的過去。

莊常曦道:“難怪你那時……”

“夢中事,沒有什麼好說的。”容景謙道,“許多事,雖然改變了, 但幾位皇兄的死,卻和前世差的不離。”

他說的委婉,莊常曦卻明白過來——自己上輩子認為是他心狠手辣,在自己生病的那三個月中把所有皇兄給間接或直接地殺害,而事實上卻並非如此。甚至,就連對他的皇位最有威脅的容景思,他也隻是暫時將他關押。

她喃喃道:“景思……上輩子,也是被景昊殺的?”

容景謙搖頭:“上輩子景昊也有參與,但是,是二皇兄親手所殺。”

“我當時大病,是父皇在我的沉香木中下了曼舌花毒,是嗎?”莊常曦如今再提起此事,竟已不再覺得多麼難過,“然後父皇自己重病,沉香木無人再操控,我反而因此活了下來……”

對她來說最值得敬重的父皇,恰好是將他推向死路的人,而讓她痛哭流涕的三聲鐘鳴,實際上卻是她的救命鐘鳴。

容景謙道:“父皇並不是生病,他也被下了曼舌花毒。”

莊常曦一愣,不可思議地看著容景謙:“是……”

“你覺得是我?”容景謙淡淡地看著她,仿佛看破她心中所想。

莊常曦連忙道:“當然沒有!”

雖然她心中確實有那麼一瞬閃過這個念頭,可就現在她對容景謙的了解來看,容景謙應當不至於做出這樣的事情。

“是二皇兄所為。”容景謙一邊回憶一邊道,“那時父皇對他已厭惡至極,他便冒險而為之。父皇駕崩前,他們自己鬨得分崩離析,接連死去。”

莊常曦一時無語,容景謙繼續道:“你與父皇都染曼舌花毒久,需從西靈山討藥才能好轉,我彼時在京城之外,去西靈找觀主要了藥。”

難怪!

曼舌花就算中毒中的淺,也要慢慢調養,可自己當時一下就好起來了,所以她根本沒往中毒上想過……

莊常曦道:“那為何皇上……莫非,是因為他年紀太大了?”

容景謙搖頭:“藥隻有一份。”

莊常曦不敢相信地捏住了椅子的扶手:“你……你居然把那份藥給了我,為何不給皇上?!”

問完又覺得是白問——上一世皇帝對容景謙幾乎談不上有什麼好臉色,在容景謙眼中,比起父親,他更像一個普通的皇帝,何況他死了,容景謙才有發揮的餘地……

於是莊常曦改口道:“那麼,你為什麼要救我?因為你當時已經知道我的身份,而你答應過靜貴妃,會照顧好我,是嗎?”

容景謙看著她,緩緩點了點頭,莊常曦道:“可是後來你要賜我白綾與毒酒……”

“你並非真正公主之事,宮內已有不少人知曉,如果不換個身份,你如何活下去?”

這一點,莊常曦其實之前也早就想到過……就在晉州容景謙來救她的那一夜。^思^兔^網^

可是!

莊常曦有些憤怒地道:“你當時為何不好好同我說?!嚇唬我這麼有趣嗎?如果你要是好好說了,我何至於那麼丟臉的摔……摔死。”

她終於有機會抱怨容景謙上輩子害死她的事情了,可容景謙卻反道:“我好好說,那時候你會聽嗎?”

莊常曦一呆。

這……這倒也是。

就算容景謙當時把前因後果鋪在她麵前,以她的性格,光是聽到“你並非父皇的孩子”時,隻怕就要與容景謙拚命了。

莊常曦坐在椅子上,摳著自己的手,總覺得自己還有一肚子疑惑,可是卻又不知該問什麼了,她想了想,道:“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何要華君遠承諾,永遠不會娶我?”

容景謙聞言,又一次反問她:“你覺得呢?”

莊常曦最恨他這樣,道:“我覺得?我覺得是你看不上我,你認為華君遠是個很不錯的好友,夥伴,不希望他娶我這麼蠢笨的女子。”

“雖是好友,他要娶什麼樣的女子,同我何乾。”容景謙搖頭。

莊常曦道:“那你為何——”

她想了想,仍是覺得委屈,道:“你何必讓華公子許這般諾言,我也早就不想嫁給他了。”

她這麼說,容景謙倒是有些意外:“為何?”

“什麼為何不為何的。”莊常曦直覺這段對話要告一段落了,慢慢起身,“追了兩輩子也沒個回應,我早就沒那麼執著了。再說了……我雖然我運氣很好,中意的男子很好很好,可是……其實我根本不了解這個人,我隻是覺得,看到他便很舒服,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所以?”

“所以……我不知不覺中,已經想明白了。他隻是合我眼緣,讓我一見傾心,若是他對我殷勤,隻怕我早就將他踢得遠遠的了。可他那時待我疏離有禮,我覺得新鮮,便更要糾纏。後來他三番四次以我的身份為借口拒絕我,我便更加不甘……這些年的追逐,不知從何起,早已變質了。”

莊常曦走到門口,想要推門:“我設想過,若我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隻是個普通女子,他要娶我,我必會十分歡喜。可如今我早已是普通人,他待我一如從前,彬彬有禮,恰到好處,我不再覺得不甘心,隻覺得釋然。”

莊常曦要推門的手突然停住,她回頭,不悅地看著容景謙:“可是,你卻摧毀了我要好好和華君遠把這段事情放下的權利。你要他許那樣的諾言,他豈非認為我一輩子都愛他愛的要死要活,非他不嫁了?”

容景謙不知何時也起身了,站在她身後,他背著身後燭光,莊常曦一時間看不清他的神色,容景謙卻突然對著她的脖頸伸手,仿佛要掐她一般,莊常曦嚇了一跳,恐慌地看著他,容景謙隻伸手,沒有碰到她任何肌膚,精準地揪中她脖頸上紅繩的一個結,將那掛著半枚玉佩的紅繩給抽了出來。

莊常曦茫然地道:“你在做什麼?”

容景謙道:“這半枚玉佩,你不要藏在衣服中,隨我來。”

莊常曦方才才經曆了容景謙竟有前世記憶,而自己三死猶生的恍惚,腦中一片混沌,正想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再把這些事情都理一遍,可……

容景謙又要做什麼?

容景謙不解釋,推開門,外麵寒冷的風呼嘯著吹來,莊常曦裹緊了衣裳,隻好跟著走了出去。

外頭風極大,莊常曦不由得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