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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弟 則慕 4270 字 6個月前

輕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淑貴妃輕輕歎了口氣:“元後善妒,性情激烈,那時本宮因她小產,皇上憐惜本宮,將元後與本宮一道帶去明光行宮……可憐那時靜貴妃隻是想知道在宮中養胎的珍妃的狀況,才大膽在為元後更換殿內花草時,詢問了珍妃之事。元後便知眼前的宮女,乃是自己最恨的珍妃的好友,你猜她做了什麼?”

雖然已大概知道了,但容常曦還是搖了搖頭。

淑貴妃也並不指望她回答,而是道:“她大約是覺得……既然自己鬥不倒珍妃,便讓珍妃的好友去吧。好友反目,最是精彩,不是嗎?元後故技重施,又對靜貴妃用了一樣的伎倆,給她下藥,讓於公公將人送去寢宮……誰知靜貴妃竟向皇上主動提出不想入宮,皇上倒也答應了。”

容常曦忍不住道:“靜貴妃為何不想入宮?”

“誰知道呢。”淑貴妃搖頭,“或許深知宮門一入深似海,若她和珍妃都在宮中,此生再無可能離宮,而她留在宮外,尚可以留作照應。”

事實證明,靜貴妃的這個想法很正確,若非她留在宮外,最終那半塊玉佩,和容常曦身世的真相,或許將永遠是一個謎。

容常曦沉默著,淑貴妃看著她,道:“本宮今日來此,乃是受人所托,想勸你一句,此生尚且長著呢,何必為一些小事所擾。”

“小事……”容常曦喃喃道,“這是小事嗎?”

淑貴妃微微一笑,道:“本宮猶記得,彼時景睿病重,隨時會夭折,而本宮的第二個孩子,沒能出生便死了,太醫還同我說,此生再無可能誕下龍子……那時本宮也覺得,天塌不過如斯。可如今你看。”

她伸手,指了指這屋簷下外頭的天空,容常曦不由得順著看去——

一片墨色的天際,依舊高遠。

“隻要天沒塌下來,壞日子總會過去的。”淑貴妃道,“隻要你自己不放棄自己。”

容常曦終於會意過來:“我的好皇弟雖人在千裡之外,宮中卻是有眼睛有手的……今日多謝娘娘勸解,不過我不會同福泉離開的。”

淑貴妃輕聲歎息:“為何?胡達那般遙遠,亦非我族類,若將來戰事又起,第一個受罪的便是你。”

容常曦淡淡道:“我若是注定要受罪,在何處能躲得開呢?娘娘既信佛,當知因果更番,天命不可違。我曾試圖違逆天命,最後落的如此下場,以後,還是算了吧。”

“你倘若就此放棄,又如何知道何為真正的天命?”淑貴妃搖頭,“你隻是不信穆王。”

容常曦頓了頓,道:“我不信任何人。”

她不知留下來,淑貴妃還會說什麼動搖她的話,於是容常曦不再停留,大步往外走去,才發現自己帶來的薈瀾和兩個小太監都被擋在了一邊,嘴裡還塞著布條,難怪方才一點動靜都沒有,淑貴妃就悄然進去了。

容常曦連發脾氣的力氣都沒了,隻覺得自己便似飄忽的羽毛,曾經在空中飄蕩,愚昧到幾乎忘了自己是誰,當風停了,她落在泥中,才發現誰都可以輕鬆地踩上一腳。

她現在才發現。

她早該發現的。

見她出來,薈瀾立刻掙紮著發出了“嗚嗚”的聲音,淑貴妃的幾個宮人看見她,倒是沒有阻攔,直接將薈瀾嘴裡的布給扯了出來,薈瀾呸了兩聲,想要指責那幾人,卻又有些不敢,容常曦心中酸澀,又不免懷念起從前,趙嬤嬤和尤笑,哪裡會輕易由得人這樣欺負……

從前,又是從前!

容常曦對自己時不時回想從前的行為深感惡心,她搖搖頭,對薈瀾擺手,薈瀾便擔驚受怕地跑了過來,容常曦道:“他們沒傷著你們吧?”

薈瀾搖搖頭,頗有些委屈:“殿下……”

她還指望容常曦能為自己出出頭,可容常曦隻是道:“走吧。”

淑貴妃從衡玉園裡走了出來,道:“康顯殿下請留步。”

容常曦忍著怒意,道:“還有何事?”

“天色已晚,寒風侵襲——殿下還是坐歩輦回去吧,莫要受了風寒,去和親的路上,怕是更要遭罪。”淑貴妃道。

***

容常曦坐著歩輦,心神不寧地回了昭陽宮,卻見昭陽宮燈火通明,全然不似她離開時的模樣,她心慌地走入昭陽宮,卻見明瑟殿外立著兩名太監,一名正是何公公。

何公公見她來了,親熱地行禮道:“殿下可算回來了,聖上在裡頭等了許久啦。”

何公公是皇帝最相信的內監,他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但依然對容常曦十分客氣,從不跟紅頂白,想來,這也是他能曆經多年而仍堅守在皇帝身邊的原因之一。

容常曦茫然地點點頭,伸手拂了拂頭發,又拍去方才因為燒紙錢粘在身上的灰塵,以免發絲淩亂,衣冠不正。做完這些,容常曦心頭又有些想要嘲笑自己——從前她見父皇時,何曾想過衣冠是否正,發絲是否亂?她什麼樣,父皇也從不責怪。

而如今,難道她整潔乾淨地去見父皇,父皇便會心軟,重新將她當成自己的女兒麼?

容常曦走入明瑟殿,明瑟殿內自從那次大火之後,殿內便從不點燈,在橫梁上懸掛了許多東海夜明珠用以照亮,無論日夜,皆如白晝,那道明黃色的身影正立在容常曦最為喜愛的一麵賞鞭牆上,上頭都是各色各樣極為罕見的鞭子,容常曦這一世不怎麼碰了,上一世卻是十分喜歡的。

聽見容常曦的腳步聲,他回過頭來,看著亦比從前蒼老了一些,容常曦低下頭,行禮道:“參見父皇……參見皇上,吾皇萬歲。”

“嗬。”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你既還是康顯公主,那便依然可稱呼朕為父皇,明日你便要走了,這半日,也沒什麼稱呼好改的。”

容常曦咬著唇,輕輕點頭,皇帝又望著明瑟殿中的各類稀奇珍寶,目光落在角落一株高高的玉珊瑚上,道:“朕還記得,有一回你在朕的禦書房玩鬨,看見了那尊玉珊瑚,覺得十分好看,朕賞給你,你又怕放在福康殿內被人給亂碰,這才有了明瑟殿。”

以那玉珊瑚為始,無數奇珍異寶如流水一般送入這並不大的明瑟殿之中,如同康顯公主這一生所受的無窮無儘的聖寵隆恩。

☆、和親

容常曦道:“我已向下吩咐過, 明瑟殿中的東西,一樣都不帶走。”

皇帝看了一眼容常曦, 道:“這也不必, 明瑟殿中之物,到底是你的東西。”

“沒有一樣是我的東西。”容常曦垂眸, “紫禁城中, 沒有一樣東西,是我的……就連這十八年的時間都是偷來的, 我明白的。”

皇帝閉了閉眼,道:“你對朕, 是否有怨, 有恨?”

“兒臣不敢。”容常曦輕聲道, “是珍妃欺君在先。”

“珍妃欺君、元後亦欺君……”皇帝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無奈的笑意,“倒是你,什麼也不知道, 最是無辜。”

容常曦不明白皇帝的意思,不敢接嘴, 皇帝道:“當年朕急急回宮,迎著日出到了皇後身邊,她捧著你, 說這是新誕下的公主。朕見那日朝陽晴好,便希望你將來的每一日,都有萬裡晴空,曦光明%e5%aa%9a……”

容常曦鼻子一酸, 竟是差點又要落下淚來,皇帝幽幽地歎了口氣,一切儘在不言中了。

“父皇……”容常曦忍著酸楚道,“兒臣鬥膽問一句,若此番不是恰好可以去胡達和親,父皇想要如何處置兒臣?”

皇帝看著她:“你想要聽什麼樣的答案?”□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容常曦道:“兒臣想聽真心話。”

皇帝一笑:“我並未限製你見人,便是想知道有些人會不會做出忤逆朕的事來,果不其然,老三找上你,將你帶出宮……你知道自己的身世,想必也是老三告訴你的,是嗎?”

容常曦一愣,不明白好端端的他怎麼提起容景思,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而皇帝顯然也不需要她作答,容景思做了什麼,他是頗為清楚的:“至於景謙,你是他生母義兄之女,雖然如今他尚且不知此事,但若知曉,想必也會拋棄前嫌,好生待你。”

皇帝顯然並不知道容景謙早就知道一切了,容常曦訥訥地看著皇帝,皇帝歎道:“朕最為屬意的兩個皇子,倒都十分寵愛你,景謙也就罷了,他本就與你有嫌隙,要待你好,想必也隻是依舊照皇姐之禮……可若景思一時糊塗,做出一些讓朕蒙羞之事,該當如何呢?”

容常曦瞪大了眼睛,不明白皇帝這句話是否是一種暗示——他明白容景思對容常曦,是什麼樣的心思。

父皇什麼都知道……他什麼都知道?

又或者是,出了這檔子事,皇帝才從容景思的一係列行為,和找上門的姚筱音之間,發現了什麼端倪。

“朕特意在年節時,將老三派離京城,便是希望他清醒些。”皇帝無奈地搖頭,“少不更事,容易分不清輕重。”

容常曦一字一句道:“幾位皇子,兒臣待他們,從來隻是皇兄皇弟。”

“朕知道。”皇帝道,“可是,你如何待他們,與他們如何待你,並不是一回事……老三同你說的多嗎?他說了,你四歲那年的大病,是皇後所為嗎?”

容常曦艱澀地點了點頭。

“曼舌花……”皇帝喃喃道,“真不是個好東西。但既是皇後的遺願,朕會替她完成。”

容常曦像是瞬間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氣,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皇帝也不再多說,隻輕輕摸了摸容常曦的腦袋——就如從前他耐心哄著容常曦那般——而後道:“好生休息吧,此去山高路遠,你一貫嬌貴,隻怕是要吃些苦頭的。這宮中有什麼稀奇玩意舍不得,儘管帶上。”

說完以後,他便不再停留,大步走出了明瑟殿。

他一走,容常曦便脫力地一點點滑落,最後跪坐在角落上,怔怔地盯著前方角落中的玉珊瑚。

在沉香木案時,容常曦便想過,自己四歲時和母親那場詭異的病,或許是有人下毒,後來,果然如她所料……隻是她怎麼也猜不到下毒的人就是元後。

而前世自己那場突如其來的“大病”讓她躺了三個月,容常曦幾乎能確定,那也是曼舌花水的功勞。隻是她猜過許多人——容景謙、容景祺、姚筱音……

卻沒有想過,為什麼自己躺了三個月,命在旦夕,突然她的病就突然好了?

或許,是因為那個下令往她的沉香木中添加曼舌花水的人,已隨著那喪鐘敲響而駕崩了……

她這兩輩子,究竟過的是什麼樣的糊塗日子?

她以為最疼愛自己的皇後、皇帝接連要她去死,她最信賴的三皇兄對她有彆樣的心思,她討厭,或者說根本就不了解的珍妃、靜貴妃,是她真正的親人,是千方百計要護她周全,尋找她的人……

而她最痛恨的弟弟,卻是唯一一個,能和她在這偌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