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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找自己嗎?

宿陵想叫住他,告訴他, 他就在這兒。或者更簡單的方式,他可以直接弄碎玻璃跳下去。

但他什麼也說不出來,腳步也無法挪動分毫。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人離他越來越遠。

安靜的街道儘頭,裝甲車壓過了路麵。

就在那人抬起頭與他的視線碰撞時,遠處銀色的槍.口從遠處的風雪裡對準了他。

宿陵聽見了扳機叩響的聲音。

他猛地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雪白的牆麵,乾淨的空間結構。這是自由艦的休息艙。

門外有人正在說話。

“……遠方星海的坐標?沒人知道這個,你不如指望宿陵自己想起來。”東彌說。

“你們去過Y-9528。”蕭淮硯的聲音傳來。

“那也沒有用,Y-9528隻是一個模糊的星區,離遠方星海差個十萬八千裡。……你這樣看我乾嘛,我對科學部和軍部也是這麼說的。就算你是……嗯,不過,至少不是在這個方向。那麼遠的地方,除了自由艦,也沒有彆人找得到了。”

“那你把自由艦給我。”

“你不如做夢去!對了,記得把這個查拉斯隼帶給以沫姐,自由艦祝她生日快樂。”

“你要回舊星?”

“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估計再過幾個月吧。我答應望裕要給他帶點好吃的。話說回來,你也該早點回家看看。”

隨著腳步聲的離開,蕭淮硯打開了艙門。

“……醒了?好些了嗎?”

宿陵點了點頭,直勾勾地看著他。

蕭淮硯微微一笑:“來吃點東西吧,他們這兒好歹有個廚房。”

自由艦把整個第二層都空出來用作了餐廳,順便征集了幾個海盜去掌勺——一時間小眾rap和新流派的搖滾樂紛紛響起,熱鬨得不可開交。

東彌他們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過這樣的場景了,庫魯高興地加入了海盜們。

酒足飯飽之後,自由艦已經靠近了聯盟星係。它先將航海家號送到了北方的一顆小行星,又在離中央星係最近的港口放下了暴風雪,順便把那些休眠艙移交給了當地警署。

自由艦掉轉了方向,還會繼續往遠方越遷。

宿陵和關在小籠子裡的查拉斯隼對視了一眼,後者低頭開始整理自己油光水滑的羽毛。

暴風雪駛向了雪城。

-

漸台七今天最熱鬨的地方莫過於一處湖畔的府邸。哪怕遠離了喧囂的市區,此地到訪的豪華車輛仍能排到幾公裡外。

府邸的庭院裡更是人聲鼎沸。

宿陵跟著蕭淮硯穿過了西裝革履的人群——那些人看上去都很有來頭,打扮得光鮮亮麗,有鮮花美酒作陪。反倒是他們二人風塵仆仆,與此處格格不入。

方簡原本在與軍部的人閒聊,聽到秘書的彙報後說了聲“失陪”,這才找到了蕭淮硯。

“你怎麼回事,你姐姐多擔心你不知道嗎?!”方簡劈頭蓋臉就是一句。末了又覺得自己的身份不太合適這樣教訓晚輩,於是歎了口氣,放低了聲音:“行了,上樓去吧。你姐的脾氣你也了解,適當做小伏低就行。”

宿陵經過他時,方簡想起了宿陵和蕭淮硯不和的種種傳聞,因此遲疑了片刻。

蕭淮硯注意到了,隻丟了一句:“他跟我一起。”

方簡揮了揮手,隨他們去了。

身旁立刻有人湊上去恭維:“總長夫人的表弟真是一表人才,將來肯定是要去軍部繼承蕭將軍的衣缽。”

“可不是麼,蕭家也是人才輩出。上個月還出了一位科學部的首席研究員。”

……

果不其然,蕭以沫簡直處於一個震怒的狀態,恨不能給蕭淮硯兩巴掌。

手差一毫米就要打到臉上時,蕭淮硯也沒躲。

蕭以沫終究是沒有忍心,拍了拍他的臉,擁抱了一下。

“……以前媽媽在自由艦的時候,也常發生這種事。就是沒想到,你的運氣也這麼好。”

蕭淮硯輕鬆地笑了笑:“才四個月而已。以前也沒見你這麼膽小。”

蕭以沫不由收起了親切,冷笑道:“嗬,現在外麵那些人各個心裡都裝的什麼可沒人知道。委員會能支持方簡,但並非支持他的每一個決定。你或許還不清楚,《人形兵器保護條例》在委員會的投票失敗了。”

宿陵感覺蕭以沫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稍作了停留。

“除非有選舉公投,軍部也拿這事沒辦法。更何況也不是隻有我們涉及其中。”

蕭淮硯沉默了片刻,問道:“那科學部呢?”

“科學部當然是支持這個條例的,”蕭以沫莫名其妙,仍舊解釋道,“他們或許之前置身事外,但用人形兵器來做實驗最近也引起了軒然大波,不少小行星都在遊.行反對。小叔當上了首席科學家之後,他的影響力迫使著科學部開始轉向。你得清楚一點,這個條例不僅是通過與否的問題,還會被人拿出來大做文章。”

“蕭薄毓為什麼這麼做?”蕭淮硯反問道。

蕭以沫一愣,輕聲道:“我知道你對他有一些誤解。但他始終都姓蕭,我們是一家人。小時候我落水那一次,要不是小叔,你得在旁邊看著我咽氣。”

“更何況,他現在不太好。”

蕭淮硯疑惑地看著她。

宿陵站在二樓的落地窗邊,間差著聽到了蕭以沫說的“輻射□□官衰竭”、“和平時做的實驗儀器有關”。

樓下推杯換盞的人群中有一些見過的麵孔。比如安井輝,和希思羅家的人。

蕭薄毓也在那裡,正在跟能源部索羅科夫家的人說話。他臉色蒼白得不正常,與之前相比甚至是形銷骨立的模樣。

他過去是個無人關注的小人物,如今本該春風得意,周遭人的眼神卻充滿了同情。

但他看上去毫不在意,反而舉起酒杯,遙遙地朝宿陵眨了一下眼。

宿陵旁側的門關上了。裡麵談話的聲音他仍然能聽見。

那隻查拉斯隼乖巧地停在欄杆上,被宿陵撫摸時一動也不敢動。

房間內,蕭以沫神情複雜:“……你知道司鈞和的死可能和他的人形兵器有關嗎?”

“那又怎樣。”蕭淮硯漫不經心地靠在門邊,外麵沒有任何響動。

“當初我以為他能保護你。可現在看來,他也會給你帶來危險。”

隔著一堵牆,宿陵撫過羽毛的手一頓。他遲遲沒有聽見回應。同時,庭院的角落裡,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

蕭淮硯注視著蕭以沫的眼睛,幾乎被氣笑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低聲道:“宿陵也是我的……家人。就像你為了方簡,什麼都願意做一樣。”

蕭以沫一怔,震驚的神情在短暫的幾秒後消失了。

“既然你想清楚了,那也不錯,”她動作優雅地修剪花枝,“隻不過我有個要求。”

“什麼?”蕭淮硯抬眉,總覺得她不懷好意。

蕭以沫勾起嘴角。

“我最近想吃栗子蛋糕了。一百份。不準還價。”

蕭淮硯微微皺眉:“你又不喜歡吃甜食。”

他的視線落在了蕭以沫戴著素戒的手指,隨後慢慢地到了她寬鬆的衣物上,撫著微微隆起的腹部。

等蕭淮硯出來時,走廊上靜悄悄的,連宿陵的影子都沒有。

隻有那隻黑色的查拉斯隼警惕地眯著眼,突然拍打著翅膀朝玻璃猛衝而去。

“啪”地一聲,整麵玻璃都碎了。

第61章 熒惑(10)

庭院的賓客正因玻璃墜落議論紛紛時, 宿陵正在宅邸庭院的邊緣。欄杆外是一條雙向街道,正對著另一處房屋。

奇怪,他剛剛明明看見斐然從這裡經過。╩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這邊的圍牆看上去已經有些年歲了, 然而牆上的壁畫都保存得十分完整。宿陵麵對的部分是一個伏在桌上的短發少女, 手邊放著一些零件, 依稀可見是一個懷表的輪廓。

宿陵觀察了一會兒, 正要拿出自己那塊時,一個人影從旁邊跑了出來,猛地撞了他一下。

金色的鏈條飛了出去。

一聲清脆, 懷表碎成了幾塊。

宿陵小心地撿起了零件, 捧在手心。他試圖把這些東西攏在一起,想還原它原本的樣子。

但碎了就是碎了。

撞到他的人還沒走, 反而有些惱怒, 語氣近似於質問:“你在這兒乾什麼?”

宿陵淡淡地開口:“我在找斐然。”

司瑾瑜看起來和平時不太一樣。他站在陰沉沉的天氣下,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低沉,柔順的頭發像是精心捯飭過, 眼角也多了些奇怪的顏色。

莫名其妙的敵意瞥來:“誰讓你找他的?我才是斐然的主人, 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見他。”

司瑾瑜說完這話,餘光往外瞟了一眼。他心虛地咬著唇,提起稍長的褲子, 頭也不回地從側門出去了。

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那條路的儘頭。

宿陵將懷表的殘塊收好, 垂眸時發現地上的草叢裡有一片亮晶晶的。

那是一枚星海碎片。

兩米外, 還有一片。

仿佛是計算好了似的, 這些碎片向庭院外蔓延。

宿陵跟隨著這些東西一路走到了湖邊的木屋, 裡頭空無一人,隻有一處向下的樓梯。儘頭處黑漆漆的, 什麼也看不清。散落在石階上的碎片閃爍著幽光,是蠱惑,也是邀請。

就在他遲疑之際,他聽見了一聲短促的尖叫。

宿陵毫不猶豫地追了進去。

那是一條狹窄的路,像是廢棄的下水道,頂層呈拱形,能聽見一些流水的聲音。每隔五米處都有一盞暗淡的燈光,照見了堆積的灰塵。

尖叫聲是從深處傳來的,劇烈的,充滿了受到折磨的痛楚。

宿陵循著聲音,快速地靠近了儘頭——然而等他跨過了一處隱秘的門檻時,他突然意識到,那個聲音來自於他認識的人。

虞冰的聲音從一個老式的錄音機裡傳出。那個黑色的長方體就靠在牆角,重複著漫長的折磨。

終端振動了一次,蕭淮硯的聲音斷斷續續,聽不太清楚。

突然,一陣極其微小的電流聲在宿陵腳下響起,激起了一點灰塵。

0.1秒後,一道沉重的鋼鑄門嚴絲密縫地擋住了來時的路。

在多機位的攝像頭中,單薄的身影警惕地出現在了角落裡,靈活地避開了地麵的機械臂。

然而牆壁忽然顫動,冰冷的金屬像是受到了指令,快速而精準地捕捉著呼吸的方向。

“……真美啊。”癡迷而陶醉的聲音在安靜的空間裡響起。

一個戴著紅色麵具的人靠坐在奢華的沙發上。一絲不苟的襯衣,皮鞋乾淨得發亮,但這些比起那股不容忽視的壓迫感而言都算不了什麼。

蒼白的手指按下了紅色的按鈕。

司瑾瑜盯著屏幕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