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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再離開這個有她的世界。

叼著小黑狗的甜甜圈正往家裡跑,突然覺得嘴邊一輕,低頭一看小黑狗不見了。

它連忙急刹車,在原地急得團團轉,然後低頭拚命嗅著地麵,又轉身往回蹭著找。

梁又綠下班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走出去似乎聽到了自家狗在叫的聲音,忍不住四處張望,人來人往就是沒有看到狗。

她疲憊地歎口氣,用手錘了錘自己酸澀的肩頸處。因為經曆過劇痛,頭皮也很緊張,她恨不得立刻回家躺平。

走到車站的時候,梁又綠發現候車廳已經坐了不少再玩手機的上班族,她隻能站到候車廳邊的路燈下,沒有任何掏手機的衝動,隻想靠著路燈杆節省體力。

幾隻飛蛾不知道從何而來,圍著路燈飛舞著。

這個季節有飛蛾嗎?

她抬頭看著那些小生命,結果越開越覺得那些飛著的東西像是長了翅膀的小花,花裡夾雜著黑色的霧氣,有一種怪誕的美感。

她疑惑揉了揉眼睛,飛蚊症?

重新睜開眼,睫毛上有什麼輕盈的東西落下來,是漫天落下的花朵,黑暗中的花雨落到她的頭發,衣服,還有手上。

梁又綠看著電視劇裡才可能出現的浪漫場景,並沒有傻愣當場。熟悉感再次出現,就好像她已經經曆過無數次,看到花朵開在不可能的地方的場景。

這些花消散在黑霧裡,霧又凝聚而起,一個虛幻的身影出現在霧氣中,是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他有一頭曲卷的黑發,臉色白得如死去多時,眼瞳是一種無光的黑。

他是好看的,毫無生氣的好看。

本來很驚悚的場景,梁又綠卻沒有逃,她如定格了一樣站在原地,腦子裡是空白的,沒有任何有關他的記憶,可是……可是……

梁又綠一步一步往前走,腳步越來越急迫,沒有任何猶豫,她張開了雙臂,不顧一切撲到他懷裡,像是撲向了自己全部的愛意。

她的靈魂先一步理智,喊出了明明不記得的人的名字。

“哈迪斯。”

這一聲呼喚,不是費儘力氣去搜尋的不安疑惑,而是哪怕記憶全部被刪除,也知道是他的篤定。

噗啪,花朵猛地在梁又綠的頭發上盛放。哈迪斯剛將霧氣的身軀凝聚而起,就抱了滿懷的花,清新柔軟,沒有被死氣汙染過,隻有喜悅的生機盎然。

他本該被撞散的身體,卻因為新的力量進入,而開始結實起來,他也用力抱住了她。

這一抱,跨越了三千年。

“泊瑟芬。”

他剛要傾訴自己等候多年的思念之情,無數石榴葉纏繞上他的四肢,是追逐上來的大石榴,用生死交融的巨大力量,將他的父親拖回去。

“父親,母親想不起你的,放棄跟我回去吧。”沒有看到哈迪斯懷裡還有人的大石榴暴躁地說,它已經沒了媽,不能沒了爸。

反正神的時間無限,這個不省心的父親就不能等到它積蓄滿力量再來嗎?

梁又綠懷裡一空,她看到路燈燈光外,黑暗中裂開了一道深淵般的空間,開著紅花宛如怪物般植物枝葉,將她剛抱住的人拖進去。

梁又綠從來都是本能比理智快,她衝出光圈,伸長手抓住哈迪斯的手臂,跟著他墜入了深淵中。

死亡與生機再次重逢的力量,卷起了神力的颶風,卷碎了所有石榴的葉子,命運的紡錘重新轉動,新的命運絲線編出一個大光團,將他們吞噬進去。

大石榴站在橋上,一臉呆滯,而好不容易聞著味來的甜甜圈坐在路燈下,吐著舌頭也一臉呆滯地看著黑暗的裂縫,與大石榴麵麵相覷。

一人一狗隔了幾千年。

甜甜圈:“嗷嗚?”小黑呢?

大石榴:“……”

剛才他父親懷裡,抱著的是母親?還是它看錯了,其實隻有父親而已。

剛要自欺欺人的大石榴,又聽到狗說:“汪汪汪。”

我的主人呢,她的味道也在這裡啊。

大石榴:“……”

所以它剛才是將好不容易重逢的父母拆散了嗎?

第107章 追尋

大石榴默默甩出石榴葉編織了一頂花冠, 金色的光點從葉子中彌漫出來,光影淡而散,如瀕死的螢火蟲。

記憶沒有恢複。

大石榴頭頂的石榴枝簌簌發抖起來, 哈迪斯剛才已經被它扯回來, 它現在的力量無法再次將他送到母親的世界呆著。

而母親的記憶沒有恢複,它沒法汲取足夠的力量,將母親送到他們的世界裡來。

也就是說,如果不是剛才生死的神力碰撞,將命運的絲線給拉扯出來捆綁住他們,它父母現在已經分隔開了。

可是絲線的力量也是有極限的,一旦命運的線消融開。那麼這兩千多年的時間相隔, 依舊會像是鋒利的青銅劍一樣,將兩個世界脆弱的連係全部劈開,造成無法逾越的鴻溝。

要是它沒有那麼手賤,將哈迪斯搶走,就讓他們甜甜膩膩抱一會, 會不會記憶就能恢複了?

大石榴耳邊傳來劈啪的聲響, 是命運在斷裂。它看著那個正在消失的絲繭, 裡麵隱隱透露出一個熟悉的幻影世界。

母親站在幻象世界的起始點,父親站在終點, 等待她一步一步走過去。

在這份用命運力量建造起來的脆弱長橋上,每時每刻都能聽到編織線在斷裂的危險的聲響。

一旦線斷完, 就是他們再次分開的時候。

然後又要等很多年很多年才可能再次重逢相聚。

大石榴手裡的石榴花冠斷裂開, 四周漂浮著代表生命種子的碎葉子, 它站在這裡, 是一棵最孤獨的植物。

“嗷嗚?”

大石榴轉頭就看到時間縫隙外,路燈下,那隻狗依舊蹲在那裡等候。

大石榴突然發現,它哪裡像植物,它像條狗。

——

下墜的瞬間,梁又綠抱著的男人驟然消失在黑色的濃霧裡。

她急忙伸手去撈,卻隻抓到一條白色的線。

接著眼前的出現各種各樣旋轉的顏色,像一個巨大的漩渦,完全不給她適應的機會,將她卷入其中,帶來視線發黑的眩暈感。

她費勁睜開眼,看到那些不斷湧來的顏色竟然是無數的花朵。

密密麻麻不知道幾千萬朵花擁擠在一起的色彩汙染,讓身處其中的人感覺到驚悚。

在這堆彩色中,隻有她手裡的白色絲線亮得出奇,不管多少色彩都淹沒不了。

就跟受到召喚般,梁又綠握緊線用力一扯。線條跟有生命一樣,立刻纏繞上她的身體,將她不斷往前拖拽。

色彩跟花朵開始從她身邊褪開,一條黑暗的道路從她腳下延伸向前。

簡直瘋了。

梁又綠站在色彩與黑色中間,手裡抓著一條絲線,滿腦子都是疑惑。

荒繆感跟著開始恢複的理智來得無比倉促,她才想起剛才自己看到個奇怪的男人,手腳就跟有自己的意識一樣,毫不猶豫就衝上去抱住人家。

對方不知道是人是鬼,她抱一下就落到這個魔幻的地方。

身處和平的日常生活中太久,導致她處理意外的事情顯得有些遲鈍,她甚至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並沒有害怕的情緒,更多的是一種詭異的熟悉感。°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就好像自己是失憶的愛麗絲,第二次進入兔子洞。哪怕腦子一片空白,身體卻對這些荒誕的景象異常適應。

梁又綠身後湧動著無數的花色,她卻死死盯著前麵那條黑暗的小路,腳再次跟有意識般,往前踏出一步。

刺痛從腳底傳來,如踩到了荊棘地。

她本能縮回腳,皺起眉頭,忍不住回頭就看到這些絢爛的色彩上麵,是她熟悉的世界。路燈,一條狗,公路跟公交車站。

公交車來了,候車廳裡的乘客一個一個正在上車。

梁又綠突然清晰地意識到,她回頭就能走出這個詭異的地方,回到自己熟悉的生活裡,走快點就是公交車最後一個乘客,能順利回到家裡。

家裡廚房的桌子上還留有媽媽做的宵夜,熱一熱就是一碗深夜美食。

正常人都會選擇,拔腿就往自己熟悉的世界裡跑。

梁又綠抬起腿,再一次踏入黑暗裡,她不理解自己的選擇,隻知道自己的心跳快得要窒息。刺痛從腳底,攀爬到腳踝,小腿,最終到全身。

她拉著絲線,艱難往無光的地方走著,像是在尋找最後一口-活氣的瀕死之人,害怕、驚慌、渴望與不顧一切的決然混在一起,給了她去尋找答案的勇氣。

梁又綠腦子裡不斷想著剛才看到的那個男人,她想知道為什麼見到他,她%e8%83%b8口的空洞一下就被填滿了,他們是不是在彆的地方相遇過,相識過,甚至相愛過。

無數個沒有答案的問題,填滿了她落水歸來後的每個日子,讓她跟個患有情緒病的絕症患者,在每個黑夜裡都蜷縮著,睜著眼,不知道要去抱誰地糾結成一團。

梁又綠不想再過那種生活,她需要一個明確的答案,一個讓自己從漂浮的痛苦中落地的真實答案。

黑暗中漂浮著濃霧,她撥開濃霧,就看到黑暗的儘頭一麵黯淡的牆出現。

梁又綠走到牆前麵,這是一大片用泥漿塗抹,又用顏料繪製而成的壁畫,也許是牆壁太過老舊,連帶上麵的顏色褪得七七八八,隻剩下一些淺雕出來的線條還存在。

手裡的絲線儘頭就在牆壁裡,她走近一看,灰暗的線條中,一個模糊的身影出現,他有一頭漂亮的鬈發,散亂在肩頭。背對著她,單膝跪地,彎下`身體不知道在搜尋什麼。

他手腕上,係著一根白色的絲線,這條絲線從牆壁裡一圈一圈落在地上,又落出牆壁外,來到她手裡。

哪怕這麼糊的畫,她也能看到那個高大的身影。

因為彎下`身體而拱起的背部肌肉輪廓,還有小腿處緊繃而起的力量感,是個戰士嗎?就像是那些曆史裡,騎在戰馬上出外打戰的勇士?

“這是海上的……這是教導……這是迷宮……”

斷斷續續的聲音,從牆壁裡傳來,那個繪製出來的身影邊撿著什麼,邊在嘴裡念叨。

“哪一截是她的笑容……”

他的語氣焦躁起來,似乎費力在思考什麼,卻得不到自己滿意的答案。

“這兩條線哪個前哪個後?”

他似乎很痛苦,半蹲著的身體都弓起來,雙手死死攥著什麼開始顫唞起來。

明明畫動起來還有聲音跟鬼片沒有兩樣,可是梁又綠的第一反應不是驚悚,而伸出手想要去碰觸他。

梁又綠從來沒有對一個人,不,該說對方哪怕隻是個簡單的圖畫線條那麼好奇過。

她伸手輕輕的,不敢使出一絲力氣,摸了摸了那個男人的背影,生怕將這些要消散的線條碰碎。

手指碰到的卻不是粗糙冰涼的牆體,而是直接探入牆壁裡,觸碰